宋帧咖啡色的眉头，一皱：“气色不太好。”那带着花瓣戒指的食指，伸出，指了指聂尹蕊，“嗯……眼底也泛青。”
    聂尹蕊咬住唇瓣，双手捧住脸，女人再怎么难过，也不希望自己憔悴了容颜。
    “这样……你在应酬前补个妆，应该没问题。”宋帧说着一顿，食指轻划过她的脸颊。
    “就你这底子，随便一勾勒，那必定是迷倒一大片，虽然素颜很纯，但是人们总是更喜欢裸妆。”
    “所以，从古代就有胭脂的存在。”宋帧说完，媚眼一抛，同为女人的她，也酥软了骨头，这销售部的女人，个个都能成精。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算细滑，这才收起了半分自卑。
    高跟鞋的声音已远去。
    聂尹蕊合上手里的资料，转了转脖子，伸展了一下胳膊，长时间保持同样的姿势，肩颈十分酸胀。
    “妹妹，宋主管让我们下班一起到底下停车场去。”曾瑶一边将一些资料与合同装进牛皮带里，一边道。
    “你也去？太好了。”毕竟曾瑶也算她半个师傅，自从来到销售部，她就跟着她混，曾瑶去，她仿佛有了主心骨。
    低眉向电脑右下角望去，已经四点三十五，也就是说只有二十五分钟，她倒吸了一口气，正欲开口。
    却又听得曾瑶说：“妹妹，我记得主管让你化妆来着。”
    聂尹蕊委屈的扁嘴，点点头：“可是，我那稀少的化妆工具并没带。”
    曾瑶白她一眼，俯下身子，从电脑桌最下层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枚红色的化妆包，看去至少应该有二十厘米高，椭圆形的。
    “去吧。”曾瑶说的极其平淡。
    她微张了嘴，虽然在销售办公室，女士们补妆，她已经习以为常，可是毕竟还是很少看见曾瑶补。
    但是装备依旧的这么齐全。
    她啧啧了两声，却换来曾瑶鄙夷的目光：“你这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在销售部混，你还这么清汤寡水？”
    聂尹蕊扁扁嘴：“我是从乡下来的。”
    曾瑶噗嗤一笑，也不是没见过她自嘲的本事，但还是没能忍住：“这乡下的山水果然养人，能否也让我去你家住个一年半载的？”
    扯笑间，曾瑶突然伸手，指腹覆在她的下眼睑上：“妹妹，你最近确实有点憔悴，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聂尹蕊心下一咯噔，依旧保持着笑脸，俯下身躯，唇至曾瑶耳边，压低了声音：“最近迷上了一部电视剧，熬夜期间。”
    曾瑶：“……”
    洗手间
    聂尹蕊拧开热水龙头，纯白的水便哗哗流出，她俯下身躯，伸手捧水，浇到脸上，温润的水让她五官舒畅。
    抬起，镜子里是她清晰的上半身，头发松松的束在颈后，两边甚至垂下一些细断的发丝，却给她平增了一份韩版蓬松的美。
    她看着自己巴掌的脸似乎又小了一圈，下巴也尖了些许，眼底确实泛起，恍惚间，她有种时光交错的幻觉，仿佛回到了一年前。
    同样的分手，同样的憔悴，只是让她心碎的对象却不同。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浮起一丝深深的自嘲，眼里带着鄙视，她看不起那些不时更换伴侣的人。
    然而自己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短短的一年，她竟爱上了别人。
    此时正为那人，尝受着这份锥心的痛。
    爱情，果真蚀骨，也果真虚无缥缈。
    她伸手，从一旁壁盒里抽出两张纸，轻轻的将脸上的水擦干，再将废纸扔进纸篓里，拿过洗手台上的化妆包，至于面前。
    轻轻拉开拉链，琳琅满目的化妆品，映入眼帘。
    车上
    曾瑶毫不忌讳的直盯着聂尹蕊，虽然都是女人，但是聂尹蕊依旧有些不自，将手至于脸颊，“我化的很难看？”
    曾瑶使劲一摇头，“不是，你一直素颜，我以为你不会化妆，没想到你裸妆画的这么好看，特别是你的一字眉。”
    聂尹蕊不好意思的一笑：“我确实不怎么会。”说完又添加道：“早上很赶，特别是冬天，没时间化，所以一直素着。”
    曾瑶再次向她靠了靠，脸都快贴到她脸上，她甚至都能看见，曾瑶睫毛有几根被睫毛膏粘在了一起。
    “妹妹，你快给我说说你化裸妆的技巧。”
    曾瑶两眼放光，女人一提到化妆、逛街、衣服，这样的表情就会自然流出。
    聂尹蕊尴尬一笑，正欲开口，却听得前方正转动着方向盘的宋帧，徐徐开口：“人那是底子好。”
    这样的话，聂尹蕊更加尴尬了，毕竟都是女人，眨了眨眼睛：“销售部的女人颜值都很高。”
    宋帧点了点头：“真会说话，是块做销售的料，难怪会被调过来。”
    “主管，你先让妹妹给我说说技巧嘛。”曾瑶扯了扯她，对着宋帧撒娇道。
    宋帧轻声一笑：“妹妹，你快告诉她，不然她待会儿准会给我把事情搞砸。”
    闻言，曾瑶吐吐舌头。
    “其实，很简单，就是先擦bb霜，然后用眉笔勾线条，再用眉粉，这样显得自然，接下来就是黑色眼线，最后就是口红，我喜欢浅色系列，看见你有粉色，就用上了。”
    她一口气说完。
    曾瑶眨巴着大眼，一头雾水：“完了？”
    聂尹蕊迟疑的点点头：“完了。”
    便见曾瑶眉头囧起，好半响，声音乍起：“妹妹，你没有用睫毛膏？”
    其实聂尹蕊没有用的很多，比如妆前乳、定妆粉、眼影、高光……她之所以这么惊讶于睫毛膏，是因为聂尹蕊的睫毛又长又翘。
    银杏酒楼，硕大的招牌上，金色的字凸显，字的前方，是一枚熨烫的银杏树叶，不知道背后有没有什么寓意。
    毕竟，金橙橙的银杏落叶，呼应出的总是浪漫。
    门口
    三人下车，宋帧和曾瑶都穿着高跟皮靴，只有她着平底马丁靴，这使得原本就不高的她更加自卑，恨不得垫着脚尖走路。
    年轻帅气的泊车员，一身笔挺黑色西服，走了过来，一句欢迎光临后，接过宋帧的车钥匙。
    看着，她竟有了些晃神，一些画面在脑海划过，耳畔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你不觉得这样盯着男人看，有失身份吗？”
    一个不轻不重的力道落在她的手臂，“妹妹，怎么了？”
    她抬头，看着上了一步阶梯的宋帧正回头看着她，而在她身旁的曾瑶正收回自己的手，尴尬一笑：“走神了。”
    酒楼内
    身着旗袍的服务员引领着，三人来到包间，服务员轻轻推开木门，伸手示意，她随着曾瑶进入。
    红色的地毯，隔着鞋底也能感觉到柔软。
    偌大的房间，以红色和金色为主色调，宫廷般设计的实木椅，整齐的环绕着圆桌。
    桌上的餐碟摆放整齐，甚至已经摆放好两瓶白酒和两瓶红酒，高脚酒杯里，布餐巾折叠成花型。
    圆桌中心的上空，欧式的水晶吸顶吊灯，折射出明亮的光束，甚至周围的墙顶都能看见，斑驳的菱形。
    向外，分散着独立的led小灯，而后是一个正方形的凹槽，里面布着灯管，发出金黄色的亮光，与四周的壁灯，相得映彰。
    墙的四角是高大的盆景，里面的绿色植被，并没有因未晒到阳光而萎靡，右手边的墙上两个偌大的窗户，被轻薄的白色纱帘掩盖。
    不愧是蓉城数一数二的酒楼，拉开凳子，三人坐下，暖气呼的很旺，三人都脱下了外套。
    “其实，你们都看过资料，这次我们的对象并不是新的户，但是我们的竞争对手竟然自降五个点，这对我们很不利。”
    “所以，今晚脑子都灵光一点，能不能续约，就看今晚。”宋帧说着，掰着指节，每一次按下，都发出脆响。
    聂尹蕊和曾瑶都点了点头，神色凝重，这样的排场，必定是大单，户也必定尊贵。
    末了，宋帧又补充道：“妹妹，你是新人，实在不懂的地方就微笑，我和曾瑶会帮你打圆场。”
    聂尹蕊重重的点着头。
    没过多久，包间门被推开，三人立马站了起来，脸上笑容堆积，跟随着宋帧迎了上去：“钱经理，好久不见，气场依旧啊。”
    宋帧说着，视线不经意间的扫向走廊，眉头轻皱，随即舒展，快的不注意去看，根本不会发现。
    聂尹蕊看着门口的男人，头顶已有些微秃，比资料上的照片明显要大一圈，敞开的西服下，挺起的啤酒肚，证明着他颇多的应酬。
    他的身旁，两个略显年轻的男人站立，都是西装革履，其中一个明显小一些，面对她们，还有些羞涩，推了推眼镜框。
    被称为钱经理的男人，轻声笑开，眼里蕴着四十岁男人应有的稳重，“哪里，哪里。”
    而后，侧脸对着身旁的人，指着宋帧道：“你们看，这就是集美貌与智慧于一体的真实版。”
    “不敢当，钱经理，总爱过奖。”宋帧大红的嘴唇上扬着好看的弧度，做出请的手势：“来来来，大家坐下说。”
    聂尹蕊和曾瑶便分别让开，待三位户走至桌边，宋帧与聂尹蕊咬耳：“通知服务员，上菜。”
    聂尹蕊点头，轻轻的退于门口，轻声与门口站立的服务员交谈，而后回到席间，还未坐下，一些端着凉菜的服务员已推门而入。
    高大上的地方，果然不一样。
    回到席间的她，正欲坐下，便听得钱经理的声音：“瑶瑶我们是有过接触的，这位美女是……”
    闻言，腿都有些弯曲的她，又立马立直：“钱经理好，我叫聂尹蕊，刚进销售部，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她颔首的说完，余光却瞟见身旁宋帧示意的眼神，赶紧拿起桌上刚被服务员打开的红酒，去到三个男人的身边一一倒上。
    男人们也很是礼貌，除了钱经理，也都一一起身说着谢谢。
    而她们面前的高教酒杯，已被服务员倒上。
    “这沐氏太会招揽人才，总是能在茫茫人海中，挑选出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人。”钱经理说着又看向他的部下。
    “这沐氏的销售部，随便拉出一个女人也不比明星差。”
    男人们听着，不住点头，应和。
    宋帧举起酒杯，站起：“钱经理太过抬举，不过咱也替整个销售部谢谢钱总的夸奖。”
    说着，对着站起的聂尹蕊和曾瑶，继续道：“这钱经理的光辉，那就太多，瑶瑶知道，对吧？”
    钱经理也领着他身边的两个男人站起，“宋帧这张嘴，总是如抹了蜜一般。”
    “不过，这杯酒，还真的得我们先敬你们，这是受我们许总的交代，他今晚突然临时有事，来不了，特意交代我们要好好表达歉意。”
    酒杯相碰间，宋帧开口：“这说歉意就太见外了，虽然我们也很想一睹许总的真容，但是能有钱经理的亲自莅临，我们已是深感荣幸。”
    虽然宋帧只是销售主管，但最近一年都在挑大梁，接过前任经理辞职时的工作，而齐岚也有意培养。
    所以大家早已把她当作经理对待。
    聂尹蕊仰头，酒精味充斥了整个口腔，蔓延至喉头，她微皱了眉头，咽下。
    白天的资料，喜好一栏里写着酒，她便只今晚这酒肯定少不了，她虽然不是不喝酒的主，但是毕竟喝的少。
    此时有点担心自己的酒量，特别是看着那两瓶白酒，她心虚的握紧了高脚酒杯，脸上依旧是恬静的笑。
    席间，热菜开始上桌，酒杯杯下肚，前期谁也没有提及公事，只是闲话左右，当然少不了相互吹捧。
    许氏
    男人坐在办公椅上，眯眼假寐，修长的手指上转动着打火机，突然门被推开，女秘书走了进来，视线落在桌上未开启的牛皮纸上。
    “许总，您还没看今晚，对方公司出席人员的名单？”
    男人唇畔一勾，薄唇张翕：“都这个时间点，你认为我还会去？”
    女秘书，闻言，低眉一笑：“难得许总兢兢业业工作，甚至不惜牺牲休息时间加班，所以这些资料也是可以看一看。”
    男人这才睁开眼眸，前倾了身子：“看来你是想取消后天的假期，不想陪你家男人去旅游了。”
    越笑越欢的女秘书，立马收敛了笑容，紧绷着脸：“老板，我错了，老板，我出去加班，免费加班。”
    说完立马转身，但是不断耸动的肩，还是出卖了她压制的笑，果然，背后传来一阵咆哮：“赵可儿！”
    脚刚踏出办公室，赵可儿的笑声便传出，她老板连续一周都在公司待到到晚上十点左右才离开。
    很多的人都觉得纨绔的少爷，终于要奋发图强了，可是别人不知，她赵可儿可知，毕竟她家向东是他老板哥们儿。
    他老板哪是什么奋发图强，明明就是在这里来躲难得，不过她也奇怪，一个换女人如衣服的男人，怎么突然就不进女色了？
    听见身后的咆哮，她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溜进自己办公室。
    男人还想再叫回赵可儿，在她的嘲笑里，他甚至都能想象，向东那小子，是怎么损他的，可是手机却响起。
    他拿起一看，屏幕上偌大的两字“奶奶”，眉头便紧锁，虽然他心里有一百万个不想接，但还是滑向接听。
    刚一接起，那边便传来一个慈祥的声音：“小至，你还不快回来，人家小如都在家里等你半天了。”
    “奶奶，你孙子什么时候沦落到要相亲的地步了，你这不是打我脸吗？”他用着委屈的声音。
    “相亲？这怎么是相亲呢，这是友好见面，她是你梁叔叔家的小女儿，刚从英国回来，你小时候还抱过她的。”
    电话那端一顿，声音变小：“这次，是你喜欢的类型，特别可爱，泪汪汪的大眼，忽闪忽闪的。”
    真是家有一老如获一宝，“奶奶，我现在不喜欢那样的了，而且我现在有个应酬。”
    老人的声音变得严肃：“应酬？臭小子，你还真当奶奶老糊涂了，赶紧回来，人小如……”
    “奶奶，你说什么……我在开车……怎么听不见了……奶奶……奶。”他立马的摁掉了电话，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这已经是两周来，他奶奶第五次让他回去相亲了，他捏了捏眉心，很是苦恼，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只能找哥们，嗨一下。
    拉动的外套，带落了桌上的牛皮袋，里面的资料散落于地，他蹲下去拾，无意间的扫视，却让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名字上。
    怔楞了半响，他夺门而出，资料还散在地上，他大力的拉动，木门都还在颤动。
    包间里
    最先摆在桌上的那四瓶酒已空，新上的四瓶，也已经喝了一半，此时席间人的酒量，一眼便能看出。
    聂尹蕊已开始都点找不到东南西北，曾瑶瑶也不比她好多少，连一旁最年轻的那个男士也去了几趟厕所。
    宋帧则还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的起身，去到钱经理身边，两人又开始碰杯，“钱经理……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劲，呈请了无数次，才逼得上级松口，让利两个点，这已经是沐氏的破例了……”
    后面还说了什么，聂尹蕊没再听清，其实前面也听得模糊，胃里一阵万江倒海，由于包间的洗手间里有人，她不得不捂着嘴，赶紧向门口跑去。
    却在门口与来人撞了个正着，原本就摇晃的她，根本不禁撞，向后倒去，然而一道强而有力的手臂一把环住了她纤细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