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尹蕊瞳孔放大看着医生，唇瓣轻颤：“现在……的医学不是……很发达吗？怎么会……还要选择？”
    医生一脸的凝重，“主要的是情况特殊，我们自是会尽力保全，但是如若出现突发状况，我们必须得在最短的时间里，有个取向选择。”
    聂尹蕊脚趾紧抓地面，轻颤的唇瓣，牵动了几下，却始终发不出一个音节，保大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孩子对于张颜的重要，她是看在眼里的。
    “请您尽快决定。”医生将签字单递到她面前。
    聂尹蕊感觉到握着张颜的手动了动，她垂下眼睑，正好看见张颜虚弱的抬起眼皮，吃力的吐出字，“小……保……小。”
    聂尹蕊俯下身躯，握紧张颜的手，黑白分明的眸子，已被雾气模糊，却听得身后一道幽凉的声音，“这么想保住小的？”
    聂尹蕊猛的回头，一个高大的身影，全副武装，只露出双目，手术太外的灯光氤氲，只是映出了来人的轮廓。
    他一把拿过医生收里的签字单，对着手术台上，双眸睁大的张颜，冷声开口：“这么想保住小的？”
    两行眼泪，分别从张颜的眼角溢出，顺着两边，流到耳畔，她认真的点了点头。
    凌辰很快收回目光，“好。”说着，手握着笔，在签字单上飞快飞舞，而后将笔与单子一并递给医生。
    聂尹蕊看着单子上的字，垂眼看向张颜，欲言又止，在看见张颜嘴角牵出的微笑，她始终还是未说出一个字。
    医生则是满怀的接过，“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保住两人。”
    张颜拉了拉聂尹蕊的手，示意了一下站在一旁的凌辰，聂尹蕊会意的点头，将一旁，看着手术灯下，怔楞的凌辰拉过。
    凌辰被拉过，站在聂尹蕊旁边，离张颜很近的距离，张颜伸手，试图去拉扯凌辰的袖口，唇畔蠕动。
    凌辰并未伸手，也避开，而是淡淡开口：“有说话的劲，不如留着，否则到时连小的都保不住。”
    闻言，聂尹蕊一巴掌拍了过去，完全是处于条件反射，张颜牵嘴，扬起一个微笑的弧度，终于拉扯到他的袖口：“不说，我怕……我怕没机会了。”
    说着她移开视线，看向聂尹蕊：“辰子，聂尹蕊……对……对不起。”
    闻言，聂尹蕊只觉心被什么碰击，她低垂了眼睑，也于此同时看见凌辰垂在一旁的手轻颤了一下。
    她唇角一勾，并不是每一个破坏了别人感情的人，都会有这样的举动，嚣张的小三，网上视频并不少。
    “注射麻药，准备剖宫手术。”医生的话打破了僵局，“家属可以和孕妇多说说话，别让她睡着了。”
    “好。”
    聂尹蕊回答着医生，转眼，便看见凌辰正收回张颜拉着他袖口的那只手，虽然张燕面部表情没有变化。
    但是嘴角那一抹自嘲的笑，还有眸子里划过的疼，明显表露出她难过，却又是意料之中的事。
    凌辰手伸进裤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的东西，聂尹蕊定睛看去，居然是巧克力，只见凌辰扯开包装纸，掰开一块，塞进张颜的嘴里。
    见张颜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凌辰笑了笑：“放心，没毒，买的。”
    聂尹蕊见状，嘴角扬起一个微笑的弧度，而下一秒，不知道是不是麻醉剂的缘故，她看见张颜的眼睛微闭。
    她紧张的扯了扯张颜的手，依旧未见她要睁开的意思，伸手拍了拍她的脸，“张颜，你看看我，要不，你看看凌辰，他不是来了。”
    张颜的眼皮却始终在阖上，没有要睁开的意思。
    医院，冗长的廊上，深不见底，深夜时分，粉色的装潢基调，温暖了几分人心，不同的房间里，不时传出的婴儿啼哭。
    能让人联想到几分希望。
    廊椅上，聂尹蕊坐着，眸光毫无焦距，涣散的望着前方，她的身上，进入产房的医护服，已经脱下。
    沐子睿坐在她身旁，深邃湛黑的眸子，氲轮漩涡，敛着黯然情绪，侧目正好看见她好看的侧脸，在白色的日光灯管下，氤氲出线条分明的轮廓。
    白亮的灯光，照射进眸子，将她眸眶里的晶莹，折射出钻石般的光泽，他抬手，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一切都会好起来。”他的嗓音黯哑低声，缱绻着几分疲惫，说着拿起身侧的稀饭盒，“吃点。”
    闻言，聂尹蕊侧目，看向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没有回答，亦没有要去接的意思。
    沐子睿见状，轻轻的揭开盖子，里面的热气冒出，他舀了一勺递到她的嘴边，聂尹蕊依旧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如果……如果那个孩子……还在，你会让我生下来吗？”
    沐子睿拿着勺子的手一颤，嘴角挂起一抹无法言语的笑，眸底氲着寒潭的水波，“我从来没有想过不让你生下来。”
    话毕，医生的声音响起：“现在可以进去了，孕妇的身体还是很虚弱，要注意休息。”
    闻言，聂尹蕊便站起，脚步还未迈开，便被沐子睿拉住，他拿起稀饭盒站起，将那勺稀饭再度递到她嘴边：“吃一口，再进去。”
    聂尹蕊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他，张开了嘴，吃了一口，而后转身向病房走去，手握到门把手时，她顿住。
    “你也没吃晚饭，把它吃了吧。”
    门把手摁下的那一刻，身后一个“好”字窜进耳膜，她停滞了半秒，最终推门而进，床上的人儿，听闻声音，缓缓的睁开双眼。
    四十分钟前，张颜气息仍就在减弱，第一次经历生孩子过程的聂尹蕊，显得几分慌乱，不仅是她，连凌辰也未有平时的淡定。
    聂尹蕊眉宇一皱，咬了咬牙，俯下身躯，唇瓣紧贴张颜的耳廓，“他写的保大，所以要抱住孩子，请你振作。”
    果然，她的话起了很大的作用，张颜缓缓睁开了眼睛，溢出的泪模糊了她眸子里，凌辰的轮廓，她收回视线，看向聂尹蕊，点了点头。
    “孩子，好吗？”张颜看清来人，张口便问，她在晕过去时，分明是听见了孩子的哭声。
    聂尹蕊上前一步，含笑点头，“是个男孩儿，因为早产的缘故，要在保温箱里待几天，不用担心。”
    她说着一顿，又接着道：“凌辰，看孩子去了。”
    张颜闻言，嫣然一笑，原本失去血色的脸，有了几抹红晕，眉宇间也变得清透，“这一切，都得谢谢你。”
    聂尹蕊轻摇头，替张颜掖了掖被子，“应该感谢的是你自己，母亲真的很伟大。”
    张颜轻笑一声，“你确实值得爱，我也终于知道凌辰为什么这么……”她说着一顿，“这些，是我，我想我做不到。”
    聂尹蕊掖着被子的手一顿，拉过一旁的椅子，在床边坐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轻轻摩挲。
    “如果……换成夏欣然，我想我做不到，又或者这些发生在一年前，我也做不到。”
    闻言，张颜眸带惊色，随即又恢复正常，轻声一笑，“我明白。”
    她虽然不知道夏欣然是谁，但是她想必定和沐子睿又关，对于聂尹蕊的事，她还是知道一些，毕竟凌辰关心。
    育婴室外，凌辰透过玻璃，静静的看着里面，距离不远处的保温箱，里面的小人儿安静的躺着，小胸膛上下起伏着。
    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爸爸，小手小脚竟然动了一下，凌辰的嘴角便无意识的向上弯起，扬起了一个温暖的弧度。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脸上洋溢着刚做父亲的慈笑。
    “对不起。”三个字缓缓的从他的唇边溢出，“还好你活了下来。”他说着转身，向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转角处，目光落在了房门外的廊椅上，凌辰稍顿了脚步，而后又重新抬起，挨着椅子上的人坐下。
    半响，凌辰才缓缓开口：“既然离婚了，就应该彻底一些，拖泥带水的对谁都不好。”
    沐子睿依旧平视在前方，眸底是一片汪洋，几近的疲惫，全**在其中，“你是因为这个，帮顾言墨的？”
    凌辰摇头轻声一笑，摁了摁眉心，眸里的深沉，浓稠不化，“既然选择了结婚，为什么要离？而且她……”
    爱你。
    沐子睿眉目轻脸，唇瓣勾出一抹邪肆的弧度，淡然一笑，“原来是因为这个，不过……离婚？我没记得我和她办了离婚证。”
    闻言，凌辰蓦地侧目，看向沐子睿，沐子睿嘴角一弯，脑袋轻歪，霍地，凌辰轻笑开，扒了扒利索短发。
    “她是个很缺乏安全感的人，遇到伤害，总是会主动退缩，对待朋友心很宽，可是对待爱情，心眼很小。”
    凌辰说着站起，向病房走去，站在门口蓦地一停，回身，“至于顾言墨，或许他早就爱上……只是不自知……对了，你……”又要当舅舅了。
    凌辰思索了片刻，这话估计不应该由他来说，从而噤了嘴。
    沐子睿唇瓣紧抿，直勾勾的看着凌辰，微挑了眉梢，示意他继续，凌辰轻笑一笑，“没什么。”
    说完转身推开病房门，抬脚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