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子睿轻别开眼，他不敢对上那双眸子。
    因为，他，内疚。
    他，真的很惭愧，他不是那种大无畏的人，在二选一，又没有多余时间，可以思考的情况下，他自私了。
    他遵从了心底，那抹最自私的想法，选择了他爱的人。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他倏地转回身，对上炎复，眸底的愤怒火苗燃烧，窜进眸星凝华成狠戾。
    “意寓何？我？那你不如直接用我换她们俩，这样兜圈子，何必！”
    炎复手里把玩着匕首，闻言，投过目光。
    “用计？沐总您可别冤枉我，这怎么是用计？这个选择，也不是我替沐总您做的。”
    紧握成拳的双手，手背青筋冒起，倏地他意识到什么，那份狠戾流转成深沉，酝酿出不见底的深渊。
    炎复这样做，至少他现在可以确定，他的蕊蕊，暂时是安全的。
    心，总算是能暂时，放下几分。
    “别生气，这生气动肝火，我这人呢，就是心软，沐总放心，沐太太没事。”
    果然，没事。
    没事，就好。
    沐子睿紧握的拳，终于松了几分，微垫起的脚尖落下。
    “不过……这什么时候有事，我就不知道了。”炎复眸光从匕首上移开，轻挑了眉梢。
    沐子睿的心，也再度悬起。
    炎复轻勾了唇畔，因为他在眼前这个处事不惊的男人眸里，居然看见了一丝恐慌划过，虽然只是一瞬而散。
    但是又怎么能逃脱他眸眼，他这多年来的摸爬滚打，也不是吃素的。
    “这样吧，如果沐总肯拿出一点诚意，我可以保证沐太太的性命无忧，如果沐总的诚意够深，我还可以保证她不被人侵犯。”
    炎复说着，褪掉匕柄，向沐子睿走来，在还有一步的距离停下，将匕首递过，“自古武士多切腹，这切，咱们就省掉好了。”
    沐子睿眸光落到匕首上，想也没想的接过。
    “沐沐，不要。”夏欣然上前，走至他的身旁。
    “啧啧，老天待你可真是厚道，都这样了，女人还是傻乎乎的倒贴着上。”炎复双手插袋，说这句话的时候，眸里明显蹦出不悦。
    思绪里，是另一个女人的身影。
    夏欣然并没看向炎复，甚至连眼皮都未抬，某刚依旧还在她拉着沐只睿手臂的手上，只是咬住了唇瓣。
    “欣然，对不起。”沐子睿开口，推开夏欣然的手。
    手起，刀落。
    “嘶……”沐子睿眉头紧皱，天花板上的剪影消失。
    医生闻声，动作顿住，停了几拍后，才又继续，血将纱布与伤口黏接，无论医生怎么放轻，这伤口拉动，始终无法避免。
    沐子睿抬手，左手腕上的银镯落入眸星，映出的倒影，像两个白白月牙，他右手也抬起，摩挲着那光洁的表面。
    这个曾经是他用来当做敷衍的道具，没想到此时，会成为他心里的烙印。
    她的，她已取下，因为他看见那原本佩戴的地方，已经换成了一枚精致的手表，而那枚戒指，也不见了踪影。
    苦涩，从他心间开始蔓延。
    失去了另外一个，这个镯子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他的手指扣住镯子，但在镯子移动到手背时，他的动作又止住，“算了，等对戒出来，再取吧。”他心道。
    ……
    为了瞒住沐浅语，他们故意将两人的房间隔远，聂尹蕊于林夕一道，谁也没有说话。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竟都不约而同的没有坐电梯，而是爬起了楼梯。
    沉默的气氛，两人都貌似想开口，却又花到嘴边，又自行咽下。
    “林夕，你伤没事吧？”
    “嫂子，连累你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又都怔愣住。
    “没事。”
    “没有。”
    又是同声的回答。
    两人显得有些尴尬，继续迈着步伐，聂尹蕊将发丝撩到耳后，林夕未手伤的手拽进兜里。
    “倩倩她……”
    “其实，子睿他……”
    两人相视，轻声一笑，但又噤了口。
    病房门外侧的楼道上，林夕突然顿住了脚步，“嫂子，能把你微信号借我用一下吗？”
    林夕突然的驻足，聂尹蕊并不知，所以还下了一个阶梯，闻声，这才回转，微扬了下巴，看向林夕，眸色凝重。
    她将肩包移放到身前，双手握住包带，深吸了一口气，“她不会回的，林夕，她这次是真走了，连我都不会再联系。”
    话毕，她看见林夕紧绷的下颚，僵硬了面部线条，深邃的眸子，变的幽远，蓄起的深沉越发的浓稠。
    他在难过。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林夕，他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吊儿郎当的，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说点不找边际的话。
    来调侃一下气氛。
    “是啊，这次是真的。”林夕眼睑微垂，“我，都找不到（她）。”
    “你找她？”聂尹蕊一脸错愕，叶倩倩的性质，她多少是了解的，这决定走，必定是确定了什么。
    她再度开口，“叶子说……”
    “少奶奶？”突如其来的呼唤，打断了聂尹蕊的话。
    她扭头，是面带惊讶的小洁，在看到她脸时，笑容绽放，“少奶奶，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小姐。”
    小洁说着，立马就转身，向病房奔去。
    聂尹蕊也赶紧跟上，却被林夕叫住，“嫂子，我们都给小妹说的是你和沐子睿一起出差了，所以……”
    聂尹蕊回身，望着林夕点了点头，想到什么，她唇瓣微张，却又合上。
    她其实想问，林夕去找，是因为爱倩倩，要和她在一起吗？
    可是，问了又如何，叶倩倩已经离开，哪怕得到的答应是肯定的，她也无法告知她，她是真的联系不上倩倩了。
    叶倩倩的号码，她后来拨去确认过，已是空号。
    现在的局面，她并不希望能联系上叶倩倩，当听到是空号时，她是松了口气的。
    其实，她有些无法理解，上次，那个男人说，林夕伤自己，也要保叶倩倩，这次林夕说，要找倩倩。
    应该是……爱的吧，那既然爱，怎么又给了倩倩，他要和沐浅语重新在一起的讯息？
    难道，是误会？
    又或者是……内疚？
    内疚？
    她眸色一暗，耳畔回荡起那个男人说过的话。
    他说，“男人，总是对于失去的有一种别念的心理，而你，现在于他就是一种失去，而且还有那种始作俑者的愧疚。”
    最终，在那个别墅，她回来前夕，他还说，“抓住他对你的内疚，此次回去他只会对你更好。”
    是啊，这次回来，他真的对她更好。
    她出现，他便让夏欣然离开。
    他还夸她漂亮。
    他还说，第一次她就吸引了他眼球，不是因为夏欣然。
    她握着肩包带的手，不自觉蜷紧，“林夕，一个男人会因为内疚而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吗？”
    林夕睨着她，默了片刻，却答的干脆，“不会！”
    聂尹蕊轻笑，“也对，男人是自私的，特别是在感情上。”说完，转身朝病房走去。
    男人是自私的……
    林夕：“……”
    ……
    病房门口，聂尹蕊推门而进，还未迈开脚步，便听得沐浅语的轻唤，“嫂子，是你吗？”
    “嗯，是我。”首先引入眼帘的是沐浅语苍白的脸，其次便是她已经平坦的肚子。
    她的肚子……
    聂尹蕊瞳孔放大。
    两行泪，夺眶而出，沐浅语像个孩子似得，张开了双臂，求着拥抱，聂尹蕊看见，加快了上前的步伐。
    聂尹蕊手刚伸过，沐浅语感觉到触碰，一把抱住了聂尹蕊的腰，将脸埋进她的怀里，哭声渐出。
    像积攒了太久的委屈，瞬间爆发。
    聂尹蕊轻轻抚着她的发，“哭吧，哭出来就好。”说着，一滴泪夺眶而出，她赶紧抬手抹掉。
    小洁见状，也是红了眸眶，将一个绿色的小本递到聂尹蕊的面前，在她接下后，转身走开。
    离了？
    为什么？
    从她对顾言墨的观察来看，他很爱小妹的，甚至没日没夜的守在门外，要说是他要离婚的，她真的不信。
    难道，真的是小妹和林夕旧情复燃了？
    可是，这孩子，她也不信小妹会为了和林夕好，就把他/她打掉。
    但是，此时，她什么都问不出口。
    “没事，我们小语马上就能恢复光明了，恢复了光明，规律了生活，这一切就过去了，你会有很好的未来。”
    “可是，孩子……我的孩子……”沐浅语抽泣着，声音显得断续。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孩子，不是小妹不要的。
    “没事，孩子还会有的，或许，妈妈和孩子之间，也是讲求缘分的，就好比大部分的人，修成正果的都不是初恋。”
    她说着，有了一丝哽咽。
    哭声减小下，沐浅语自是感受到，她意识到聂尹蕊也失去了一个孩子，她这样牵扯了她的愁丝吧。
    沐浅语从聂尹蕊的怀里抬起，“嫂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沐浅语突然的发问，聂尹蕊一怔，赶紧开口道：“出事？出什么事了？没有啊！”
    “嫂子，你不用瞒我了，我这做了引产手术，恢复几天又要做眼角膜移植术，可是你和哥都没来看我一眼。”
    “我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你们不会丢下我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