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微笑的她》围绕女性职场和婚恋话题，跟直男基本绝缘。
    齐梦生不好意思打消楚苗的积极性，提议道，“不然你跟策划部的单娟聊聊？她应该比较了解女性题材。”
    单娟是策划部的新任总监，入职时间不长。她身材微胖，看上去颇为憨厚，总是挂着浅浅的笑，为人倒是很温和，跟王颖是全然不同的风格。
    《暗夜星辰》当初是事急从权，没有走策划部评估流程。楚苗现在的漫改剧项目肯定不可能逃过评估环节，会被无数人提意见。
    老齐介绍楚苗跟单娟认识，单娟倒没有因为楚苗年纪小而轻视她，态度亲和自然，“好的，我回去安排大家评估一下两个方案。”
    楚苗本以为评估会很慢，没想到单娟隔天便找上自己，迟疑地问道，“楚苗，这其中有部漫画不是我们推过去的？”
    楚苗微微一愣，随即解释道，“是的，因为我觉得这部漫画的题材挺适合改编，又是网站上的漫画，就把它加上去了。”
    单娟闻言松口气，她本来以为是策划部工作失误，推荐了不合适的漫画到研发部。
    单娟跟楚苗在办公室里单独聊天，她耐心道，“是这样的，我看了这部漫画，题材确实很出色，但是原作的数据点击量比较一般，怎么说……它可能相比其他漫画ip的影响力会低很多。”
    单娟的语气很委婉，楚苗立刻明白，估计《不会微笑的她》数据不是一般，而是非常差。这部漫画是系统选出来的，[灵感藏宝图]自然不管漫画点击量，它只看重改编价值。
    如果不是知名漫画ip，启明星做漫改剧的意义就不大，ip达不到引流的效果，还不如做原创项目。
    楚苗沉吟片刻，干脆跟单娟交底，“娟姐，因为我也是第一次从头独立弄项目，所以想起个好头，先做比较保险的内容。漫改剧肯定比原创风险小，当时就选了这部漫画出来。如果有哪里不太合适，也辛苦姐帮我提点建议，把把关。”
    单娟恍然大悟，她看楚苗如此客气，便笑道，“没事，评估本来就是策划部该做的。既然你想要做漫改剧，其实《双侠》是不错的选择，这部漫画在网上很火，粉丝转化率很可观。”
    单娟和老齐的意见一致，也偏向做《双侠》。
    楚苗有些犹豫，她其实有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双侠》谁都能做，《不会微笑的她》却是非她不可。老齐更看好《双侠》，因为他擅长这类题材，而老齐偏向的类型其实就代表公司擅长的类型。
    她确实为《双侠》做出企划案，但并不代表这项目肯定给她做。《暗夜》都能差点被王颖撬走，更何况都不是她原创的漫改剧。
    《不会微笑的她》则不一样，这是公司从未经手的题材类型，肯定倾向于女性编剧主要创作，楚苗就会有先天优势。
    楚苗没法直接说出这话，只能婉转道，“娟姐，你觉得我提交两个方案可以吗？我们主要推《双侠》，就把另一部做备选项。”
    单娟迟疑道，“也不是不行，但我估计大家都会选《双侠》。”
    毕竟很多高层领导对内容研究不深，肯定第一眼先看作品数据，直接将《不会微笑的她》排除在外。
    “没事，大家不看另一部也行，而且说不定两部都没法过。”楚苗对高层的难缠程度早有耳闻，并不对前景太过乐观。
    “那倒也是。”单娟被说服了，她觉得立项不容易，多推一部也无所谓。
    楚苗职级不够，还没有资格出席高层决策会，两个方案是以研发部的名义被递上去的。老齐作为部门领导，代表研发部出席会议。
    “漫改剧确实是大趋势，平台那边提过很多次，倒不是不能做，这部《双侠》数据还不错。”向齐看完方案，觉得项目定位的方向没问题，比较容易跟平台谈钱。
    “《双侠》既然是双男主，可以试着一带一，外面请个大咖演员，再推一个咱们的新人，热度肯定有的。”
    众人果然直接忽视《不会微笑的她》，只围绕《双侠》展开讨论，毕竟公司从来没做过女性题材，谁都不会蹚浑水。
    制作部突然有人道，“不过研发部现在还有戏在做，是不是忙不过来？”
    老齐看那人一眼，立刻读出对方的深意，淡淡道，“没事，研发部里编剧很多，会有专人负责新项目的。”
    “这不好，漫画ip还挺大，要是编剧不出名，平台那边过不了。”
    公司里的项目也分两种：一种是完全的原创项目，孵化到播出都由启明星完成；一种是跟外界公司合作的项目，制片人可以外请编剧进行创作，不用公司的编剧。
    说话的制片人就常年做合作项目，估计是盯上《双侠》了。
    老齐最烦这种人，自己不爱劳动，总是中途截胡。他原来也遇到过这种情况，现在干脆不跟对方搭茬，等《双侠》真定下来，就看谁的手段厉害了。
    漫改剧居然顺理成章地通过了，楚苗的方案一击直中，老齐心里却沉甸甸的。
    散会后，老齐回到办公室，告诉楚苗方案通过的消息。他脸上并无喜色，反倒小心翼翼地说道，“虽然方案通过了，但其实很多事都没定……因为《双侠》是个大漫画ip，他们可能还会考虑别的因素。”
    楚苗马上读懂老齐的潜台词，她倒是平常心，叹气道，“我明白，我当时也担心这个。”
    别人拿着她的企划案找其他编剧，她也没地方哭，毕竟ip不在自己手里。研发部现在又有其他任务，立刻分心孵化新项目的可能性不大，其他人有的是借口撬项目。
    老齐安慰道，“没事，咱们到时候努力争取！”
    楚苗虽然早有预料，但心里还是略感失落。她总不能跑去找向齐说，这就是她的考核作业，不能交给别人做，那也太孩子气了。如果是《不会微笑的她》，楚苗能保住项目的可能性会大得多，可惜原作数据太差。
    她为缓解情绪，嗑了两天的[幸运四叶草]，只能寄希望于玄学，期盼《双侠》落到自己手里。
    例会后，老齐终于带回了《双侠》的消息，他无奈道，“平台那边说做不了《双侠》，ip已经交给其他公司承制，我们要晚了。”
    这简直是个重锤打击，向齐都感到很遗憾。平台跟很多影视公司合作，行内人都不是傻子，《双侠》的点击量火热，粉丝众多。大家都盯上这块肥肉，启明星传媒便被捷足先登。
    楚苗倒没有灰心，她反而松了口气，原来的小心思蠢蠢欲动，问道，“那另一部漫画能做吗？”
    “能，我不知道他们见平台提没提。”老齐答道，“你可以问问孙星，他陪着老大去的。”
    第六十章
    楚苗得知消息, 挑了个闲暇时间去找孙星。
    孙星虽然是厉害的制片人，但跟楚苗在剧组同甘共苦三个月, 已经建立深厚的革命友情。楚苗对着他不用多扭捏, 干脆直接问道, “星哥，《不会微笑的她》改编权被人拿走了吗？”
    “我就猜那方案是你做的，老齐肯定不会做这种。”孙星大大咧咧道, “肯定没被拿走, 这漫画又没什么水花，估计都少有人听说过。”
    楚苗其实想说两个方案都是她做的, 但《双侠》已经黄了，再提也没用。她立即追问道, “那平台看了方案吗？”
    “老板根本没拿《微笑》的企划案过去。”孙星瞧到楚苗略显失落的神色, 他拉长语调, 半卖关子道，“不过我跟他们负责定制剧的人聊了聊，对方好像还挺感兴趣的……”
    楚苗简直被他大喘气的说话方式憋死, 哭笑不得道，“哥, 你一定要这么抖包袱吗？”
    孙星倒是很仗义，他推测《不会微笑的她》是楚苗做的，就顺嘴问了一句平台的人收不收女性题材。对方很感兴趣，其实女性题材一直是他们想做起来的内容，但启明星过去的作品硬汉风格明显, 平台自然不会强人所难地讨要女性题材。
    平台对接无数影视公司，有专攻女性题材的制作团队，每个公司的风格各有异同。
    既然平台愿意收，楚苗起码成功了一半，不愁砸在手里。
    孙星看她雄心壮志，忍不住泼冷水，“平台要这个题材，不代表项目就能做。原作数据那么差，你想要让企划案出公司，肯定不容易。”
    楚苗当然知道原作点击量低的问题，她也是衡量各种因素，才坚持要做《不会微笑的她》。原创项目需要的时间更长，甚至更难过决策会。
    “我明白，谢谢星哥。”楚苗想了想，又问道，“如果……我是说假如项目成了，星哥你会来做吗？”
    项目不是孵化成功就行，肯定会有制片人进行总体管理。楚苗可以独立策划个项目，但想把整个制作团队盘起来还需要更高级别的人。孙星好歹跟她关系熟，不会故意卡她。
    “版权手续走一走，剧本三个月，差不多来得及……”孙星掐指一算时间，他猜透楚苗的小心思，豪气道，“可以，你第一次挑大梁，怎么也得挺你一把嘛。”
    孙星在剧组里混得多，身上带着股江湖义气，一口答应下来。
    楚苗再三感谢，回去就开始改方案。
    原作漫画数据不好，楚苗就必须在改编内容上做到尽善尽美，重点展现它毫不逊色的故事内核。女主不爱笑，她的笑容总是透着不自然的感觉，因此她选择一直板着脸，生怕暴露自己的缺点。
    原作的人物关系也很精彩，女主的妈妈泼辣暴躁，整日数落蜗居在家画漫画的女主，但旁人要是说一句女主不好，妈妈便会骂街式地展开还击。爸爸窝窝囊囊，兜中羞涩，整日找邻居骗酒喝，在家都不敢高声说话，却私底下默默开导女主，鼓励她追求梦想。
    女主的身边环绕着性格不同的闺蜜，有的事业有成却被渣男欺骗，有的疯狂恋爱却恐惧结婚，配角的性格也相当立体饱满。
    楚苗回到公寓，噼里啪啦地打字，神情专注地改方案。
    陈蔷薇刚刷完牙出来，看到忙碌工作的楚苗甘拜下风，“苗儿，你是不是工作狂啊？居然还主动给自己加班。”
    陈蔷薇当然羡慕楚苗的步步晋升，但她同样佩服对方的努力和毅力，简直是没日没夜的工作。她从来没见过楚苗有别的娱乐活动，仿佛生活中只有剧本。
    陈蔷薇看到如此用功的室友，觉得刷微博的自己实在有罪。
    楚苗回神，“你要睡了吗？是不是吵到你了？”
    陈蔷薇摇摇头，“没有，我帮你做点，你在弄什么？”
    楚苗将《不会微笑的她》跟陈蔷薇讲了讲，请她帮忙提炼整理人物关系线。陈蔷薇打开漫画看起来，她浏览完几章，嘀咕道，“我的天，这好像我小时候的经历。”
    “是吗？”
    “我小时候有点结巴，后来就尽量不说话，其他人就经常故意逗我。”
    陈蔷薇看着漫画，简直感同身受，没过多久还啪嗒啪嗒掉眼泪，完全沉浸其中。
    楚苗满脸懵逼，她是觉得故事不错，但没到感动落泪的地步，一时手足无措，“你没事？”
    陈蔷薇抽抽鼻子，瓮声瓮气道，“没事，这要改编成电视剧一定很好看。”
    楚苗从小就走精英好学生路线，倒没有陈蔷薇的童年代入感，无奈道，“方案不一定过呢。”
    “肯定能行的，这漫画基础很好！”
    陈蔷薇自告奋勇，要帮楚苗一起弄。楚苗婉转地表示项目很大几率会被卡，都没有打消她的积极性，陈蔷薇似乎真在其中找到童年踪迹了。
    老齐又帮楚苗递了几次提案，进展都不顺利。虽然决策会没有完全否决《微笑》，但大部分人的态度都倾向于不做。漫画确实影响力很小，而且是女性题材，算是公司没有触及的题材领域。
    楚苗却越挫越勇，没有轻言放弃，她把方案改得越来越好，收到的合理建议都逐一落实。
    决策会上，《不会微笑的她》被再次递上来，众人都有些怕了。向齐终于发话道，“这么耗着不是个办法，这份企划案到底能不能做，咱们今天给个准话。”
    高层们每次给的答案都含糊不清，让下面人来回来去地改，实在不是回事儿。
    大家面面相觑，谁都不想当那个拍板的人，做的话风险很大，不做的话又挑不出否决的毛病。众人干脆都打起太极，一直拖到现在。
    楚苗还是小朋友，追责追不到她身上，但领导们拍板通过，可是要负责任的。王颖的案例在前，没人想随便背锅。
    最后还是孙星提议道，“不然给平台那边看一眼，对方有兴趣就做，没兴趣就算了，这本来就是他们的漫画ip。”
    既然是平台的漫画ip，那肯定是漫改定制剧的形式，公司前期投入不大。平台只要想做，众人断没有拒绝上门生意的理由。
    大家对《微笑》都不太上心，便接受这个折中的办法，由孙星带着企划案过去谈了一回。
    楚苗得到消息很高兴，孙星提前问过平台的意见，只要企划案出了公司，那问题就不大了。果不其然，平台对《不会微笑的她》挺有兴趣，说是先跟漫画作者联系一下，商谈ip改编权的事情。
    版权手续需要时间，楚苗耐心地等待着项目敲定。
    两周后，孙星却为难地找过来，告知她一个噩耗，“平台联系漫画作者了，他们说对方不想卖影视权。”
    楚苗满脸诧异，“这不是平台自己的漫画嘛，难道价格不合适吗？”
    “我原先也以为是价格的问题，或许作者有别的高价渠道，但好像真是不想卖。”孙星很头疼，解释道，“毕竟平台要想做，其实不差钱。”
    哪家公司都没有平台硬气，更不会胆大包天地从网站手里抢ip。漫改剧就算做出来了，得罪视频网站，播出平台没法保证，那是得不偿失。
    楚苗相当失望，陈蔷薇听闻这事顿感晴天霹雳，不可思议道，“还有人塞钱都不拿的？”
    《不会微笑的她》数据奇差，要不是系统筛选，楚苗都很难从网站中发现它。点击量这么低的作品能影视改编就是欧气爆棚，楚苗千算万算，没想到漫画作者居然掉链子。
    “我不信，难道是觉得方案不够好吗？”陈蔷薇挺倔，她打开手机，“我还是直接问作者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