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琛垂着头没有说话。
    他一直感念着临江王妃那一点恩情。
    临江王妃情绪激动：“你年纪也渐渐大了，我也是一片好心…我毕竟不是你的生母，凡事总想不到那样周到……”
    越说越过分了。
    不说还好，越描越黑，金嬷嬷皱着眉头心里叹气。
    沈琛已经不耐烦至极，等到临江王妃最后一个字终于说完，便扬起了头，清俊的眉眼带着冷淡和讥诮的看向临江王妃，噙着点笑意问她：“您说完了？”
    沈琛还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临江王妃有些错愕，反应过来就更是恼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眼看着场面快要控制不住了，金嬷嬷连忙满面堆笑的给临江王妃添茶，一面忙劝她：“您消消气……别跟他一般计较，小郡王还是小孩子呢……”
    然而临江王妃没法儿消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怒气，竟猛地拔高了声音：“你眼里还有没有尊长？！你就是这样对你母亲说话的？！”
    沈琛有些乏了，他皱着眉头冷冷盯着临江王妃，以从来没有过的不恭敬的态度看着她：“没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您既然也知道您不是我的生母，就不要管的过于宽了。我要不要丫头，要什么丫头，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您以后还是少管吧。”
    临江王妃被沈琛堵得一口气上不来，震惊的看着他半响，还不知作何反应。
    她被说的下不来台，尴尬难堪又羞恼，正好楚景行进来听了个正着，不由更气，指着沈琛大怒：“好！好！好！我这么多年，竟然是养了个白眼狼！你给我滚出去，永远不要回来了！”
    楚景行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临江王妃这是在骂沈琛。
    也的确是该骂的，沈琛从来没有这么尖锐的跟临江王妃说过话，他说的这些话，就像是揭了临江王妃的一层面皮，只差明着说她偏心，说她对他别有用心了。
    这指责可真是够狠的，楚景行皱了皱眉头：“阿琛！你怎么如此跟母亲说话？！”
    沈琛冷冷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冷笑了一声：“母亲？！她是你们的母亲，不是我的！”
    说罢连看也不再看他们一眼，拂袖而去，临走还要撂下一句狠话：“告诉爹，饭我不吃了，住我也不回来住了，省的到处受气，还要被人训斥！”
    沈琛这一闹可谓是闹的天翻地覆。
    当时许多等着跟临江王妃回事的仆妇们都在院子里等着晒太阳，其中还有等着问安的瑜侧妃和楚景谙，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临江王府大吵了这么一架，转眼间全家都知道了。
    临江王妃当场就被气的‘病了’，当天就去找了太医。
    而临江王也因为这个大怒，先是让人去凤凰台请沈琛，再请沈琛不成后，问明了缘由又嫌临江王妃不大方，也跟临江王妃吵了一架。
    说她存心不良，有失妇道。
    临江王妃本来就有心病，再被临江王这么毫不留情的斥责了一番，更是觉得委屈至极，当天便递了牌子进宫，求方皇后主持公道。
    这事儿越闹越大，最后简直没法子收场，连隆庆帝也听说了，便问方皇后：“问明白了没有，到底怎么回事？”
    方皇后苦笑了一声：“还不就是临江王妃心里那点子私心么，她就是觉得沈琛碍事，这么多年了这个小性子的习惯还是没改。沈琛又不是好欺负的，他不喜欢的事就不肯做。这回更是铁了心了不肯回去认错，临江王妃哭的委委屈屈的，说是若是沈琛不肯回去认错，她就要请您把沈琛给弄回沈家去，她不想替人养了儿子还不讨好了。”
    隆庆帝便哂笑了一声。
    女人嘛，就是这样的性子，小肚鸡肠的，最是容易调唆和坏事了。
    他嗯了一声，吩咐方皇后：“她若是再来，你便替她把沈琛叫进来呵斥几句，不必过分，点到即止就是。”
    总得面子上把事情给做圆了。
    临江王妃原本就得罪了沈琛，要是被沈琛知道她还进宫来告状，心里只会对她更有想法，更不喜欢。
    临江王夹在中间也难以做人。
    这一家子总要因为这个闹出些事来的。
    方皇后低声答应了。
    隆庆帝想了想又道：“永和那孩子，你多教导教导她，让她不许任性了，等以后嫁了人，再这样颐指气使的，可不成。”
    沈琛本来就是个暴脾气，要是永和公主不懂的退让，跟他针锋相对，依沈琛的脾气，还不得跟永和公主离心？
    还是要防患于未然才好。
    方皇后听出了些言外之意，动作顿了顿，有些诧异的看着隆庆帝，半响才问：“您还真的打算把永和许配给阿琛啊？”
    这样一来，沈琛可就是驸马了。
    不过方皇后很快就琢磨过来，这也是拉拢沈琛，离间他跟临江王府的好法子，便连忙答应了一声：“臣妾知道了。”
    第502章 心动
    临近过年，宫里事务繁多，隆庆帝说完了便也不留在凤仪宫打扰方皇后，径直出了凤仪宫。
    安公公见他有些怅惘，试探着问了一声：“圣上是回御书房？”
    彭德妃娘家出了这么大的事，隆庆帝已经隔了几天没去见他了，之前德妃宫里还来说五皇子病了……
    隆庆帝立在廊檐下看了一眼外头的飞雪，顿了顿才道：“摆架揽月宫罢。”
    安公公低眉顺眼应了是，吩咐人准备龙辇，冒着雨起驾往揽月宫去了。
    方皇后问完了内侍省的话，听见肖姑来回，挑了挑眉冷淡的笑了一声。
    早就预料到了。
    别说德妃之前替隆庆帝当过一刀，就说现在德妃生了楚景苑，就足够隆庆帝对她不同了。
    她嗯了一声垂下了眼睛，并没有跟肖姑预料的那样大发雷霆，只是淡淡说了声知道了，便告诉肖姑：“最近德妃心情不好，小皇子也接连生病，吩咐御膳房多上点心，看看德妃那边有什么需要的，不得怠慢。”
    肖姑便知道方皇后这是真正想开了，不由得欣慰的应是。
    就是这样，方皇后是皇后，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只要她不犯错，别人就不能威胁到她，哪怕彭德妃也有一个小皇子，那又怎么样？
    只要方皇后的四皇子好好的，大臣们自然会催促隆庆帝尊重正统的。
    而现在简直天都在帮方皇后彭德妃娘家也出了事，而且性质只比方家严重，曾经彭德妃的优势如今都已经没有了。
    方皇后更应该稳坐钓鱼台才是，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冲动犯错。
    方皇后见肖姑微笑，自己也笑了，笑完了让人叫来了永和公主，问了她些女红如何之类的话，又让她在身边坐了，盯着她看了好半响。
    永和公主被看的脸通红，娇嗔的转过了头有些不好意思：“母后看什么呢？怪渗人的。”
    方皇后便笑了：“长得这样好看，还不让人看了？”说笑过后才拉了永和公主的手敛了笑意：“有件事母后要同你说。”
    永和公主便肃然了脸色点头。
    “你跟仙容走得近，也知道最近你父皇给她们都赐了婚。别人家的孩子的婚事你父皇尚且操心，你是你父皇的宝贝女儿，堂堂的公主，亲事更是得慎重对待。”
    她见永和公主垂下了头一脸娇羞，便问：“你老实跟母后说，你觉得沈琛这人怎么样？”
    永和公主不禁便有些错愕。
    她注意到方皇后直接用的是觉得沈琛这个人怎么样。
    意思便是，隆庆帝跟方皇后都有意于她嫁给沈琛的。
    可是怎么能是沈琛呢？！
    她当然是喜欢沈琛的。
    男孩子们固然都讨厌沈琛，因为他就算是纨绔也纨绔的比他们厉害比他们出彩，何况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受人拘束。
    可是女孩子们却不同。
    沈琛这样天不怕地不怕，且又身份甚高，还能把其他纨绔们踩在脚底下让他们听话的人物，实在是显得有些英雄。
    再加上沈琛还长了一张比林三少还要好看的脸。
    可是，这个表兄固然是很好，可他到底名分上已经是堂兄了啊。
    永和公主轻蹙着眉头摇头：“母后，您怎么这么问……”
    方皇后看她这模样便知道她心里大约是愿意的，便了然一笑：“沈琛有什么不对么？他继承了他父亲的爵位，可就是平西侯了。兼之他如今又无正经父母，咱们大周朝的公主们虽然尊贵，可是那些言官御史们却也让人烦躁，多有因为不敬攻破而被参奏弹劾的。你若是嫁给沈琛，可没有这些要操心的。哪怕就算是将来不能建公主府，可是一应的体面尊容，却都不会少。”
    永和公主诧异抬头。
    她在深宫，并不知道沈琛竟要被重新分回沈家去的消息，等现在听见了，方皇后又这样说，她便敏锐的察觉到了父母的用意。
    他们是要把她嫁给沈琛？
    方皇后见她不说话，微微笑着握住她的手：“怎么不说话？我记得你是喜欢同阿琛玩的。”
    沈琛会的东西五花八门，滑冰做风筝玩弹弓都是一流的，每每进了宫，几个公主都爱缠着他跟他玩。
    永和公主虽然清高些，却也并不例外。
    她迟疑良久，才缓慢的点了点头。
    方皇后便含笑拍了拍她的手，温和的看着她：“既然如此，你便要多多关心关心人家了。他最近心情不好，母后正有意召他进宫，你到时候也好好安慰安慰他。”
    永和公主已经知道沈琛为什么心情不好了。
    这事儿闹的这么大，宫里都已经听说了。
    听说还有御史参奏沈琛不知感恩，丢了皇子王孙的脸。
    永和公主原本就觉得嗤之以鼻，他是见过楚景行对待沈琛的态度的，现在有了方皇后和隆庆帝的授意之后就更是把自己代入了沈琛身边人的角色，讽刺了一声：“是因为临江王妃的事吗？”
    这件事的起因她也是知道的，是因为临江王妃想要给沈琛身边塞人。
    沈琛不堪其扰，所以才打发了那几个丫头，惹了临江王妃不高兴。
    现在临江王妃竟然还如此恶人先告状。
    这么多年以来，沈琛哥哥都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啊？
    女人的同情心向来都是很容易泛滥的。她只要想一想，就替沈琛觉得心疼，重重的点头答应了。
    方皇后见永和公主这样听话，更是满意。
    她这边事事都顺利，事事都能办得好，就更能反衬出德妃那边的事多。
    从前德妃是怎么用钝刀子割她的肉的，她现在都还给德妃。
    听说德妃还派人出去看了她娘家那些人，啧啧啧，方皇后不动声色的浮现出一个笑意看了又有什么用处？
    听说彭二夫人已经又递了状子，说是彭家如此对她，不仁不义，她早在彭家让她去顺天府顶罪便决心要跟彭二老爷和离了，现在要求顺天府判她和离，并判彭家归还她的嫁妆。
    这对于彭家如今的处境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