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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我看烟琪是没这个心思的,她可能还不知道。”张文麟只能这样安慰。
    顾启珪冷哼一声,却并不回答了,本来他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看刚刚二姐的样子,其实是有些反常的。
    对自己家里的人,二姐自小大大咧咧,说话什么的也多是不在意。而且,二姐还有些懒,面对家里人,她总是给予全身心的信任,就是连脑子也不动一下的。但是这么些年,参加过这些宴会,见了着许多的世家夫人,二姐从来没有出过笑话,就可以知道,二姐并不是个蠢笨的。
    虽然心思上单纯些,但是二姐骨子里是个骄傲的,她在京中虽然诗书不显,但是一手的装裱工艺却极其精湛,她一直引以为豪却从来不曾在众人面前炫耀过,因为她不屑。
    就刚刚的行为,顾烟琪在外面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哪怕别人意识不到,但是自家人还是能知道的。
    那么现在,李维的举动她到底意识到了吗,顾启珪不能确认。
    “烟琪在烦躁什么?”顾烟茗拉拉妹妹的手,柔声说道,“那是启珪的朋友,启珪能应付的,就是热情了些,也没什么。”
    “我就是觉得天太晒了,他还在磨磨叽叽的让人心烦。”顾烟琪回答道。
    顾烟茗笑笑,拍了拍妹妹的手,没再说话。就她而言,她是极其反对有这样一个妹婿的,门不当户不对的家庭,就算有一时的甜蜜,后头却实在很难存续下去。
    但是她也意识到了顾烟琪的不对劲,她们自小一起长大,比谁都了解对方。
    顾烟茗顿了顿说道:“要说起来,那位朋友确实是没有眼色,启珪今日一直很忙,连点儿空闲的时间都因为要陪我们没时间休息,那位朋友还要硬拉着去用膳,就跟谁想吃他宴席似的。”要说,烟琪自小和启珪感情好,凡是谁惹了启珪,烟琪总能暴露本性情,顾烟茗平时绝对不会这样讲话的,但是为了试一试自家妹妹的态度,她如是说道。
    “是吧,是吧。”顾烟茗的话音刚落,顾烟琪就说话了,看着顾烟茗,还一脸“我也是这样想”的表情,“顺宝可多事情了呢,虽然不知道在忙什么,今晨我听嬷嬷讲顺宝现在也是卯时不到就起身开始习书了呢。昨日晚上深夜都还亮着灯,不知道哪有这样多的事情。不过,嘿嘿,没想到大姐你也会在背后说人家这样的话。”
    “所以你刚刚生气是因为这些?”顾烟茗没有理会顾烟琪的调侃,直接问道。
    “不是,那个姐姐,你没觉得顺宝的那个朋友有些不对劲吗,老是缠着顺宝似的。就是在安庆,顺宝不在家,他还经常去咱们家做客,说想看看顺宝,明明第一次我就告诉他顺宝去金陵参加院试不在家,后来,他还是去了几次。”如此说着,顾烟琪又靠近了顾烟茗几分,“你不觉得他像是话本里的男子老是纠缠另一个男子,好像断袖似的。这怎么可以,我当然是很不喜欢他了,要是顺宝没有订婚倒还罢了,但是现在顺宝可是圣上赐下的婚约,怎么可以出这样的岔子。”
    顾烟琪顿了顿,“再说,我看顺宝好似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所以可不能让他带坏顺宝。”顾烟琪说的煞有介事,语气甚是郑重,完全不是开玩笑。
    但是顾烟茗已经在风中凌乱,这是哪跟哪啊,她有些跟不上妹子的脑回路了,怎么越扯越远,所以在顾烟琪的脑子里,李维是看上了启珪?
    “以后不要再看那些画本子了,我会告诉娘亲让她安排嬷嬷,限制你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册。”顾烟茗说道,她现在还有些没缓过来,这妹妹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哎,大姐你怎么这样啊。”顾烟琪没辙。
    “怎么了?”顾启珪和张文麟走近,就看到两姐妹一个求情一个拒绝。
    “没事儿,我们赶紧回安庆吧。”顾烟茗说道,面色有些严肃,接着又对顾烟琪说道:“撒娇也没用,回家我就亲自去和娘亲讲。”
    “好嘛好嘛,我知道了。”顾烟琪妥协道。
    留下顾启珪和张文麟摸不着头脑。
    第108章
    顾启珪一行人是在傍晚时分回到安庆家中的,天已经蒙蒙黑了。今日他们要回到家的消息是一早就给朱氏送了信的,所以等他们回到家的时候,朱氏已经在家了。本来,若是朱氏回来祝寿,就应该住进朱府的,但这一下子回来的太早,她当然不能在娘家叨扰如此之久。
    不过因为她离开安庆多年,熟悉的夫人小姐实在有限,所以出门交际什么的,娘家嫂子还是要在身边儿的,也算是有个提点,所以朱府她也是经常过去的。
    进了院子,顾启珪一行人当然是一起去给朱氏请安,随后自然就得分开了,男女混席在长辈面前自然是不可能,就是在船上也没这样做的。
    因为坐了一下午的马车,浑身疲乏,张文麟和顾启珪玩晚膳后就分开了,各自休息。
    然而,后院顾烟茗离开朱氏房间的时候却比较晚,听到大女儿如此那般这般说法,朱氏显然也受到了冲击。她就不明白了,明明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怎么小女儿的脑回路就与大家如此不同,好笑却也有点好气。
    不过,也总算是放了一半的心,那虽然是幼子的朋友,且不论家世,单是这距离就还是太远了。
    第二日一早,朱氏带着两个女儿去后山寺上香,其实后山寺已经荒芜的可以,就只有山旁的寺院因为玄景大师曾经在此修行,倒是声名鹊起,一直香火不断。
    顾启珪和张文麟本来也是要过去的,但是被朱氏拒绝了,“不用了,我和你姐姐们是闲来无事,这时候天儿又不是极热,想去看看,自然是走的慢,你们两个就老实的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朱氏说道,她从女儿那知道幼子很忙,就是休息时间也是有限的,心疼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再折腾他们,寺院就在后山,多带些人,肯定是无事的。
    朱氏走后不久,李维就上了门,同行的还有周康。他们来干什么,顾启珪心知肚明,但是只做不知。
    “李维兄和周康兄今日到访怎么如此重视,竟然还带了礼品,小弟我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啊。”顾启珪调侃道,说实话,他是有一些被动的,至少现在他有这样的感觉,还很强烈。
    说起来,顾启珪也不是第一次应付这样的事情,当初张文麟也是这样的,但是张文麟聪明,他们就是话里夹枪夹棒,也能面不改色在一张桌子上笑着聊天。但是,顾启珪看看李维,如果此时戳穿,他们恐怕连正常的聊天都不行了。
    “我这次来是有事儿行与你说,”李维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了,脸上挂着的犹如破釜沉舟的表情。
    周康拉着张文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出了房间,整个书房就只剩他们二人了。
    顾启珪愣了一下,心想要不要这样,这让我很难做啊。但是,顾启珪从来都信奉要娶他们家的姑娘,自然得本人点头才行,但是有一点他绝对不会乱扯红线。李维刚想一鼓作气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还没开口就被顾启珪打断了话头。
    “李维兄是想说铺子里的事情吗?这些我都不发表意见,铺子里的决定一切听你的。当初为你筹措银子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不管是赔还是赚,我都接受的,你心理负担不要太大。”顾启珪这样随意说着,李维几次想插嘴,都被顾启珪制止了。
    顾启珪接着说道:“尤其这段时间,我是没有丁点儿空闲时间的。家母千里迢迢自京城赶来,一是为了给曾外祖父祝寿,二则是为了让两个很少离家的姐姐见识一下咱们江南水乡的风光。李维兄长也知道,我两个姐姐,大姐姐乃是圣上赐婚,准姐夫就是刚刚出去的张三哥;二姐姐夫人选却迟迟没有定下来……”
    李维听到这里,整个身子都僵直了,说到这里他还不明白就有些傻了,顾启珪是知道这件事儿了,而且他并不想自己继续下去。
    “不是我自夸,因为我父亲的缘故,我们家两个姐姐自及笄开始,就有无数人上门提亲,现在更甚一些,”顾启珪说的随意,但是他说的一点儿都不虚,“这些人母亲在了解过后都一一拒绝了,家世好的,能力好的比比皆是,但总是觉得缺点什么。”
    顾启珪像是和李维聊天一样说着话,“现下里,我们兄妹姐弟三人都已经订有婚约,家中唯有二姐姐一人,迟迟无此动静,主要就是父亲母亲并不想她远嫁。二姐性子有些风火,父亲母亲虽从没有想过她入高门,但是话又说回来,也不可能把二姐随便的嫁人的。”
    话说到这份上,其实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因为拿李维当朋友,所以顾启珪说的有些多。说起来很多关于女儿家的事情,是不该和外男谈论的。
    对方是李维,这边儿是他亲二姐,他肯定是不能为了帮助朋友去撮合他们二人的,看上眼看不上眼的,都是麻烦。和父母想的一样,不论是谁,娶他们家的姑娘都得有两把刷子才行,当然还得两人看对眼。当然,这个能到自家女儿(姐姐)面前看眼的得是千挑万选挑选出来的。
    就李维而言,顾启珪能和他交朋友,仅仅就只是看他这一个人有做朋友的特质。李维家里的情况顾启珪也知道些,一个个都不是省事儿的主儿,就李维家里那几个劳什子表姐表妹,不管李维之前是有什么想法或是苦楚,到底是没有处理好不是,这就够顾启珪看不上眼的了。他还能把自家姐姐推进火坑不行,总之,单看李维这个人还行,但是如果当成姐夫来看,顾启珪对李维是看不上眼的。
    在这个时代,对女孩子的束缚尤其多,顾启珪自知道李维对自家二姐有意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可能的,不论父母就是他这一关都过不了。
    今日之所以和李维这样说明,主要是想让李维能识时务不要太频繁的到顾府来,顾启珪不想因为这些,让他二姐胡思乱想,在吉城的时候,他就觉得二姐有些不对劲,他很不放心。在顾启珪心里自然是自家姐姐更重要些。
    李维苦笑,他都还没有开口,兄弟就把该说的都说完了,实在是心有不甘却没有什么反驳的话语。现在他觉得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是没用的,顾启珪的态度很彻底,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回答。
    “怎么知道的?”李维问道。
    “知道什么?”顾启珪只当做不懂。
    李维苦笑,“我以为自己已经伪装的很好了。”
    顾启珪没有回答。
    刚刚出门的周康和张文麟,正坐在厅堂里饮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张兄是昨日才到的安庆?”周康问道。
    “是,昨日傍晚时分到的,上午在吉城还碰见了李兄,没想到今日就又见着了。”张文麟随意说道。
    周康抽了抽嘴角,所以这是李维昨日没有得偿所愿,今日追到家里来了。
    “李维兄很热情,不过因为昨日身边有女眷,时间上也有些着急,启珪也就没有多呆。”张文麟如是说道,在他看来,那位李公子是有些鲁莽的,甚至可以说有些无理。自家这个准小姨子的性子,他了解一点,性子本就有些风火,两个人凑到一起,恐怕并不是一个好主意。想来顾家二老以及顾烟茗顾启珪姐弟都是这样想的,所以一直没有松口。
    这下子,周康的嘴都要抽风了,他是傻了才陪李维过来顾府,这很明显了,顾家的态度,却只有李维还傻傻的没有看出来,那小子的全部聪明劲儿怕是都用在了经商上了吧。
    “启珪办事儿熨帖是出了名的,要是李维兄有事和他说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张文麟给周康倒了一杯茶,说道。
    “但愿如此。”周康说道。
    京中·长宁王府
    沐茜趴在案几上练着大字,她的字儿是极其不错的。
    “郡主,用些燕窝吧,这些日子也太辛苦了一些。”嬷嬷端着一个托盘进来,如是说道。
    “好了,嬷嬷,也不是很累,我虽不喜欢这些,但是早晚要学的。”沐茜说道。
    长宁王三月进京,这眼看都要过七月了,圣上依然没有松口的意思,他们一家就在京中耗着,也是没什么事情。因为沐茜被赐婚,虽然年纪尚小,她比顾启珪还小了一岁,但是该学的要早早学起来。长宁王妃就开始教小女儿持家之道,刺绣简单能会就行,厨房能知道大致的用度即可,其他各项酌情知道一些,以后持家的时候能不被小人蒙蔽就行。
    其他还包括各种女学课程,总之就是一天天都被排的满满的,请的也都是京中名师,有些还是宫中太后和皇后赏赐下来的。
    沐茜是个乖觉的,虽然有点孩子气,但是很听话。长宁王妃安排了,她就跟着去做,这些天下来,倒是退了些孩子气,越来越有郡主的风范。
    “这次,顾七公子是院试的第一名,是案首呢,这身子总算是好利索了。”嬷嬷如是说道,倒是沐茜听到这个称呼,手下一顿,没有说话。这是她的未婚夫,当今圣上赐下的婚约,不管是她还是父王母妃都无力改变,就是他早逝,她也得进顾氏的宗祠。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人在她面前提起顾七公子了。沐茜在京中熟人很少,参加小姐妹的宴会,人前,大家会夸奖顾七公子如何如何优秀;人后,沐茜也不止一次听到他们躲起来说顾家启珪是个病秧子,浪得虚名什么的,说什么的都有。再加上顾启珪去江南参加科举声势浩大,这两次两次成绩名次却都不好,上次府试出成绩的时候,那些世家小姐看到她似乎眼睛里都透着同情和幸灾乐祸,她是有一些不爽的。
    其实,她对顾启珪是有些好奇的,她见过顾家伯父伯母,皆是人中翘楚,长得好,涵养也好,和她有些粗鲁的父王、有些急性子的母妃完全不一样。就是顾家的两个姐姐,她也是经常能见到的,都会对她甜甜笑,她每次去从那家京中小姐们的聚会,也多得这两个顾家姐姐的照顾。而对她而言最重要的,把她和顾府联系起来的那个人,她却一次都没有见过,就是不知道顾启珪是个怎么样的人。
    半月前,顾家两个姐姐跟着顾家伯父伯母去了江南,她就再没有去过什么聚会了,这些需要学习的东西实在太多,她也没有时间出去。
    现在,听到顾启珪中案首的消息,说实话,她心里是窃喜的,这下子不知道京中的这些小姐要怎样编排了。
    “嬷嬷,你跟我讲这些作甚,又和我没有关系,我都没有见过他呢。”沐茜说道,虽然一直知道那是未婚夫,但是沐茜这些天才算是知道了他们究竟是何种关系,所以也知道了羞。
    “好好,不说,咱们不说了,这顾七少爷和咱们郡主是一点儿关系没有,瞧我又多嘴了。”嬷嬷笑着说,一点说服力没有。
    沐茜撇撇嘴,也不在意,小口小口地用着燕窝粥。
    安庆·顾府
    李维和周康离去了,他们都能看出来李维心绪有些不对。
    “你说开了。”张文麟说道。
    “算是吧,”顾启珪回答,从头至尾他都没有把问题剖开,但是意思很明确。
    张文麟给顾启珪倒了杯茶,说了句:“快刀斩乱麻也是一件好事。”总比一直耗着要强太多。
    顾启珪点头,其实到现在他还是不明白所谓的一见钟情到底要怎样去解读。说起来,李维也只是见过二姐一面,就追到了家里,行迹其实是有些孟浪的。要是这事儿放在他的身上,顾启珪自信他是办不到那样的,但是这事儿没到份上谁能说的准呢。
    “话说,当初我和烟茗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张文麟笑着说道,他总感觉对这两个姐姐,顾启珪有些保护过度了,就像是护住鸡崽儿似的,一直护着。
    顾启珪笑笑,“说起这事儿,我可有话说。不仅没有,你还应该感谢我才是,如果没有我,你现在肯定不能在这儿呆着。”顾启珪说的很真诚,倒是让张文麟有些疑惑了。
    看到张文麟明显有些疑惑的表情,顾启珪都气笑了,“我说真的,你可当回事儿。回头好好待我大姐就行,到时候让我大姐哭着回家,你此生就别想踏进我顾府的大门了。”
    张文麟笑笑,现在他是有些相信了,听到顾启珪的警告,张文麟温和的笑了笑,“好,要是我这样干了,随你处置。”
    顾启珪笑笑。
    第109章
    吴柳堂
    房间被捂得严实,即使外面是晴空一片,房间里也没有一丝亮光,没有一丝风气儿,沐沣整个人就浸在装满褐色草药汁儿的浴桶中。
    这种药剂他已经泡了月余,自从他第一次发病,吴柳先生留配了这副药剂,要求他每日晌午泡上一个时辰,因为里面有几味草药极易失去药性,索性,整个房间就被封了起来。
    其实泡在里面并不好受,每日沐沣出来的时候整个身上的皮肤都是皱皱的,还有些发白。
    “吴柳堂”闭堂的锣声响过三声,沐沣有种终于解脱了的感觉。即使是他这样内敛隐忍的性格,也是觉得有些痛苦,有种从心底里发出的难过。
    雀叫人把旁边干净的浴桶倒入净水,“爷,时辰到了,洗净换身衣服吧。”
    沐沣点点头,“我自己来。”
    沐沣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太阳还是有些刺眼。他抬头伸手握拳,在他略带病容的脸上投下阴影。那是他曾经永远也感触不到的光,不知道是感觉还是错觉,这几日在太阳底下他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