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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节

      她脸上难道脂粉糊了?不对啊,今天天气也不热,她也没怎么动,不可能糊了吧?
    这么想,半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飞快的瞟他几眼,“我先去更衣。”说着,自己掉头就走。
    剩下屈眳一人留在那里。他把觊觎她的族人给教训了一顿,正等着她的夸赞,她怎么掉头就跑了?
    屈眳站在那里,看着半夏急匆匆离开的背影,不由得陷入沉默里。
    今日屈襄让屈眳和半夏出门,等到两人走了之后,屈襄马上叫人把屈瑕抱来。这孩子长得越发可爱了,不仅仅长得好,而且长得也很聪明。抱到人前,先让人夸奖一番这孩子长得好,然后再让孩子学着说几句话,紧接着就是一片赞誉。屈襄乐此不疲。
    长孙得了别人的赞誉,似乎这赞誉都是在自己身上。
    半夏在的时候,对孩子看的很紧。就算把孩子送到屈襄这里,也会留在那里看屈襄逗孩子,被半夏盯着的那个感觉,让屈襄不敢轻举妄动,只有她离开,屈襄才能放开手脚。
    宾客已经在前两日来过了,今日上门拜访的宾客并不多,送走宾客之后,屈襄抱着长孙逗弄。
    “祖父,这个……”屈瑕已经能断断续续说一个不连续的句子,他看到屈襄手里的青枣,胖手伸出来指指。屈襄一看就乐了,不过东西还是不能给他吃,这个只是来逗他的。
    不过屈襄不明确说,而是拿着枣子逗他。惹得屈瑕半走半爬过来,伸手要来抓他手里的枣子。
    屈瑕一手扶在祖父肩上,颤巍巍的站起来,伸手就去抓,屈襄手一伸,他就够不到了,又气又急,干脆大叫。
    孩子尖叫在室内此起彼伏,屈襄玩了一会,见他脾气越来越大,吓了一跳,“这个脾性果然还是像你的父亲。”
    说着屈襄让人把屈冲也抱来。
    屈冲和屈瑕两个曾经在一块呆过一段时间,年岁相仿,正好在一起玩。屈襄看着这两个孩子玩闹在一起,屈冲年岁比屈瑕大点,但是,屈瑕天生底子好,小小年纪就生的格外的健壮,两个孩子明明相差了几个月,但是看起来,却是屈瑕更壮实些。
    屈襄坐在那里看着,幼子和长孙靠在一起玩耍,有时候做侄子的胆大包天,僭越到一巴掌把叔父拍了下去,屈襄也没有说什么,反而看着两孩子在那里胡闹。家老坐在一旁看两孩子胡闹,也是老怀甚慰。
    “这么多年,就是今日最为自在。”屈襄回头和家老感叹。
    他是老了。屈襄自己心里清楚。年轻的时候,他对这些稚儿哪怕是自己的儿子,都不是很关注。外头有太多的事等着他,战事还有朝堂上的纷争,都比家里有吸引力的多。现在他反而觉得含饴弄孙,是人间一大快事。
    “主君这么觉得,日后两位小君子大了,主君可要多多教导。”家老面上乐呵呵的,白胖的脸上全是笑意。
    “教?”屈襄看了一眼那边的长孙,他点点头,“教是自然要教的。”
    只是这两个,不一定非得全都他来,“长孙是一定要教的。”
    家老听后喜不自胜,“主君英明。”
    正说着,廖姬带着屈仪过来拜见,屈襄让两人进来,廖姬一进门就见着两个孩子在席上玩耍大闹。
    “夫主,这……”廖姬忍不住多看了席上两个孩子两眼。
    “闲来无事,就让他们叔侄两个在一起玩耍。”屈襄说着摆摆手,眼里满是慈爱,“你看叔侄两个倒是生的和兄弟似得。”
    廖姬看了一眼,顺着屈襄的话夸奖了两句。
    “夫主可有心亲自抚养两人?”廖姬问,“夫主似乎很喜欢呢。”
    屈襄有意亲自抚养长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廖姬也已经知道。知道自己无法和嫡长子一系相争,现在也完全不敢有这个心思。
    她在意的是屈冲。
    廖姬有意无意,视线一直在屈冲身上,屈襄没有察觉到她这话语里的用意似得,只是点头,“你这话倒也不错。”
    廖姬心里一下咯噔。幸好她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哪怕心里再怎么惊愕,也能早早的把情绪收拾了。
    她过来是带着屈仪过来和屈襄说几句讨喜的话。
    屈襄看着之前自己最喜欢的儿子,脸色柔和了许多,他问了几句关于屈仪的学业,叮嘱不可荒废学业之后,就让母子倆出来。
    廖姬出来走出一段距离,出了中轴线之后,屈仪就见到生母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母亲?”屈仪担心道。
    廖姬冲儿子摆摆手。
    她最担心的到底还是来了,楚人爱幼子,之前屈襄喜欢的是自己的儿子,现在却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许姜之子。
    说来,许姜不受宠,但到底没有被驱逐出屈氏,还是正室。只要她好好的在这个位置上,她的儿子和屈眳一样也是嫡子,哪怕不那么受家臣们的推崇,但将来也会有很好的出路。
    廖姬看了一眼屈仪,屈仪已经长大,虽然还没有完全长成,身上的稚气还在,但不比屈冲那样能惹人喜爱了。
    屈襄的儿子多,如果不得父亲的喜爱,谁知道前途是甚么呢。廖姬忧心忡忡。
    如果,如果许姜的那个孩子没有了的话,倒是好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廖姬自己都忍不住身上颤了一下。
    屈仪见生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面色越发凝重,不由得多呼唤了生母几声,“母亲……有甚么事吗?”
    廖姬回神过来,勉强对屈仪笑了笑,“没有。”说完紧接着吩咐,“这几日,六艺一定要好好勤学苦练。”
    屈仪点头,“母亲只管放心,这个臣一定不会懈怠片刻。”
    廖姬听后,面露欣慰。她回首看了一眼中轴线上那处宏伟的居所,屈仪只当母亲羡慕,“母亲不要担心,以后臣也会让母亲住进中线的居室里。”
    廖姬笑了,“那就好好勤勉。”笑完之后,她推着儿子往外走,心里发苦:现在儿子不像以前那样受宠,嫡子有父亲铺路天经地义,例如屈眳,他自小就是被当做家主来培养的,屈冲年纪幼小,看现在,屈襄已经把他和嫡长孙放在一起了。
    留给自己儿子的,到时候到底还能有多少?
    外面天色渐渐昏暗,屈襄乐此不彼的陪着孙儿玩耍。
    “主君,苏己回来了。”竖仆轻手轻脚走进来,对屈襄禀告,屈襄一怔,抬头看了看漏壶,“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家老一时哭笑不得,“主君,不早了,外面天色都暗了。要是再晚,就要夜禁了。”
    屈襄面有尴尬,他摸了一把脸上,低头看看努力玩他腰下玉佩的长孙。
    屈瑕精力充沛,几个时辰下来,屈冲早就精疲力竭,被乳母抱下去,屈瑕依然还在屈襄面前。
    “天色晚了,在主人家留宿也好。”屈襄睁着眼在那儿说嫌弃的话,“回来干甚么。”
    家老顿时无言以对,不知道要说甚么才好。屈襄恋恋不舍的看着怀里的孩子,舍不得就这么把孩子还给半夏。
    屈襄犹豫了下,“苏己回来,想必也劳累了。这孩子玩到现在都不见累,恐怕闹人的很,抱回去恐怕闹人。”说完,他看了一眼竖仆,“就这么和苏己说,她一日下来都累了,先放在我这里照看一会。”
    这么说,颇为有些不太要脸。家老几次嘴唇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把话吞到自己肚子里了。
    竖仆就这么被屈襄给撵到外面去了。
    屈襄说是这么说,可是心底完全没底,他都已经做好了半夏亲自过来的准备,谁知半夏没有过来,只是说孩子太吵闹,不要叨扰了屈襄。
    半夏现在抽不出空来管教孩子,从回来开始,屈眳就一直不说话,拉长了个脸,好似她欠了他不少钱。
    半夏都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回来开始一句话不说,她开始还没察觉,等换了衣服,他往她跟前一坐,面色发黑,她才反应过来。
    这怎么了?
    半夏儿子都顾不得了,先丢给屈襄,自己过来哄屈眳。
    “谁惹你不高兴了?”半夏屏退左右,靠在他肩膀上,柔情缱绻。她这么一副姿态是他最喜欢的,但是屈眳只是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一会,而后面无表情的转过了头去。
    他转头了!他竟然转过头了!
    半夏不可思议。明明百试不爽的诏书,到了这会怎么就不能用了呢!
    屈眳浑身上下冒着‘我不爽’的气息,他一想到白日里那些年轻族人们看着她或是迷恋或是爱慕的眼神,就气不打一处来。
    半夏脸都垮下来,“你到底怎么了嘛……”她声音低低的,眉眼上浮出委屈和不解。
    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让屈眳的心软了下去,他回头过来,嘴唇张了张,但想到她直接掉头就走,心肠又冷硬起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对她心软,不然她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半夏见着屈眳的面色缓和了一下,但马上又黑了下来,脑袋都掉过去了!
    半夏一时半会的,目瞪口呆,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屈眳到底在生甚么气,她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都在心里过了一遍,愣是没有发现甚么能让他如此气愤。
    不过摸不准,她也不会立即吵起来,吵架甚么的,到底觉得高声还是有些失了格调。她小意温柔的,拿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可怜巴巴望着。
    过了好会,还是见着他拉黑个脸,半夏满心不解,嘴唇一嘟,满脸失望。
    她手臂轻轻撞他的肩膀,“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屈眳回头过来,极其严肃的瞥她一眼,见她满脸茫然和委屈,只觉得自己差点没一口气缓过来。
    屈眳越发不肯说了,她委屈了可以让他直接看见,他呢?他怎么办?
    下定决心之后,屈眳闭紧嘴就是不说话。
    半夏试了几次,他都是不为所动。半夏来气了,她一下坐到床边,床只有那么一点点高,两腿直接伸开,看着有点粗俗。
    屈眳等了好会,都没有听到有什么动静,他回头过来,就看到岔开腿坐的半夏。他立刻两眼圆瞪,“你怎么能如此?”
    半夏不答反问,“你终于说话了?”
    从上车回家到现在为止,屈眳都是一声不吭。刚才她那么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他都不为所动。现在倒是终于肯说话了。
    屈眳意识到自己竟然破功了,顿时又板起他的那张脸,回头坐在那里。
    “怎么了?”半夏叹气,她之前很生气,可是看到屈眳方才懵逼的小模样,心中的怒气也随之消失。他这脾气就和儿子一样,她生气干甚么呢。
    他这样子是她去哄吧,一定是的。
    既然是要她去哄,她就去哄是了。
    想好之后,半夏拿出哄儿子的精神,“今天是我做错了甚么,让你不开心了?”
    话语落下,就听到屈眳哼了两声,听到他哼的两声,半夏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但是自己到底做过甚么让他不开心的,她还真的想不出来。
    屈眳回头过来,让她继续说。
    半夏哪里想的出来,这一日哪怕是在拜访,也累的够呛。她真的想不出来了,不过这实话一定不能说出口,若是说出口了,屈眳这脾气恐怕非得鼓成河豚。他成了河豚,可就难哄了。
    半夏垂头下来,轻轻叹息,那叹息声如同羽毛,轻轻扫在他的心头上。屈眳的手指动了动,拼命压抑住向她伸手过去的念头。
    幸好,在他挣脱加在自己身上的束缚之前,她就已经过来了。
    爱妻身上暖暖浅浅的馨香随着她靠近的动作袭来,半夏的嘴唇印在他的额头上,“是我不好,给你道歉。”
    女子柔软的嘴唇,和馨香的身躯让屈眳动摇的厉害。
    “你可知你做错了甚么?”屈眳强行撑住自己的拥抱她的欲望,沉声道。
    半夏听着他故作深沉的嗓音就忍不住想笑,不过好歹还是忍住了,她点点头,“知道,我不该不关注你。”
    说着她的唇就落在他的脸颊上。
    “我应该对你好,记得你说过的话。”半夏把屈眳当做小姑娘哄,她一边吻他,一边在他的耳边,轻轻说着情话。
    末了,她的手掌也抚上他的脸颊,掌心温柔的摩挲他的脸颊,“还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