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我劝着您还是消停点。真把我们大奶奶当成您的亲姐姐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身上流没流尤家的血。可别想着脏了我们尤家的名声,还想脏了我们家的血脉。”这丫头冷笑道。
尤二姐指着下丫头,嘴唇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人家说的是实话。她不是尤家的血脉,却打着尤家的旗号行事,如何能不招人恨。
“还有人家二奶奶,今儿人家找我们奶奶了。就事先说好了,别出现在人家面前,脏了人家的眼睛。”
尤二姐眼泪顿时就下来了,这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自己确实不好,但是自己真的想诚心改过了。
那小丫头却不看她,只拿着盆子就出了门,边走边道:“洗,想洗就洗。只是有些人就是再洗,洗的褪下一层皮来,也还是脏的。洗的清白吗。就跟那碳放在清水里一样,越洗越脏。”
尤二姐颓然的倒在炕上,只觉得人活着,怎么就这么艰难。
平儿回来换了衣服,该干什么干什么。对王熙凤什么也没说,王熙凤也不问。两人心照不宣,嫌弃脏。
只贾琏带着旺儿回了院子,却见只有铁将军把门。心里就咯噔一下。叫旺儿去打听,才知道是平儿将人接进府里了。
贾琏心道一声坏了。王熙凤肯定是知道了。
他对王熙凤的惧意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不管王熙凤怎么温顺,他都不曾改变这个认识。两人自小就认识,谁不知道谁的品性啊。
再说了,他就是玩一玩,一点也没有将尤二姐接进家里的意思。都是这个平儿坏了事。
旺儿小声道:“如今外面关于二爷的流言蜚语很多,二奶奶听到风声也不奇怪。”
贾琏恍然。就说嘛,自己不回家,家里也不可能不打听。一打听,可不就坏事。但是如今,他真有点不敢回家了。“你先去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等弄清楚了,再回家不迟。”
第58章 红楼(58)
贾家的事,实在是太好打听的。
旺儿转了一圈,就基本打听明白了。“……不知道那个胆大包天的,跑到二奶奶那里嚼舌根了。毕竟二爷这事,好说不好听啊。听说是为了二爷的名声,二奶奶带着聘礼,到东府里跟珍大奶奶提亲了。说要正经的娶进来做二房。如今只把尤家的姑娘,说成是亲戚家的女儿,接到梨香苑去住了。”
贾琏一听这话,真是跟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谁说要娶进门了。这贤惠的也太不是地方了。
旺儿哪里不知道贾琏的心思,道:“只怕是……不甘心,才撺掇着找了二奶奶,想尽快进门。毕竟爷的心思,她们何尝不知道。为了能顺利的进府,可不得在二奶奶身上下功夫吗。”
“真是该死的。”贾琏跺跺脚,道:“那先回。看你们奶奶知道你瞒着他,不揭了你的皮。你自己心里得去清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给我掂量这点。”
旺儿都想一头撞死,道:“我的二爷啊,我这是为了谁啊。”
贾琏回了府里,也不敢耽搁,直接回了院子。王熙凤靠在榻上,看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羹。
贾琏掀帘子进去,见王熙凤对着眼前的碗发呆。就笑着凑过去道:“怎么只看不吃啊。奶奶要是不吃,就赏了我。”说着端起来就吃。
王熙凤心里一跳,拳头也仅仅的攥起来,道:“要想吃,叫人再端一碗就是。那是我吃剩下的。”
“奶奶吃剩的,怕什么。嫌弃谁,还能嫌弃你么。”贾琏赶了路,又在外面耽搁了半天,可不正饿着。三两口就吃完了。
王熙凤看着贾琏的眼神就有些复杂,手心里也出了汗。药已经下了,他也已经吃了。夫妻做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她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只道:“孩子刚睡了,我身上还是不大好。你只去找平儿就罢了。让她服侍你。”
贾琏凑过去,襁褓里的儿子睡的香甜,心里不由的软了下来。道:“没事,我只陪着你便罢了。”
王熙凤不耐烦应付他,“行了,别只在我这里干耗着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或是有什么想打听的,只找平儿便罢了。她什么都清楚。我才不耐烦管那些个肮脏事。”
“那个……那个什么……尤家那个谁,你不用接进来。那是大哥哥的地方,也是大哥哥的人,我就是去哪儿吃几杯酒罢了。”贾琏低声解释道。
王熙凤愕然了一瞬,随意的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这是信了还是没信。就听她说道:“你不用糊弄我。这些事我一概不理。你想送就送走。只顾忌点名声才好。将来桂哥儿还要进学,在外面交个三朋四友的,家里这点烂事也经不住人念叨。”
贾琏脸上有些难堪,便点点头,道:“那要不,等风声过了再送走。”
王熙凤眼睛一闭,只轻轻的拍着孩子,再不说话。
贾琏讨了个没趣,只得找平儿。平儿却忙着准备迎接贾母,王夫人等人的事宜,连说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他也只得先去了梨香苑,瞧瞧尤二姐。
却说那尤老娘带着尤三姐又回了宁国府。这次尤氏可不那么好说话了。她冷笑着看着尤老娘,道:“既然你非得贴上来,还不惜把自己的亲闺女搭上。我也没什么舍不下脸面的。要不然叫我们爷也正经的将三姐收了。也省的你这般的折腾。我看着恶心。”
尤老娘面上就有些下不来,道:“姑奶奶何必说出这样的话。一家子骨肉,不比外人强些。我这也不是为你好吗。”
“谁跟谁是骨肉,劝你还是省省。”尤氏也算看明白了。与其让她在外面作妖,倒不如放到自己的眼皮底下。等贾珍腻了,怎么收拾不行。
尤三姐掀了帘子进来:“谁说要做小老婆了。要做自然是做大老婆的好。”
“怎么,想着治死了我,你好替了我不成。”尤氏看着尤三姐,冷笑道。
“你那男人,什么货色,你当我瞧得上,稀罕她不成。你只替我说了好亲事来,我自是不缠着你那丧了良心的男人。”尤三姐嘴角一撇,满脸的不以为然。
“好亲事,你竟然还想奢望好亲事。”尤氏上下打量尤三姐,嘲讽的道:“你倒是说说,你瞧上谁了。”
“柳湘莲柳相公,你只去说去便罢了。”尤三姐挑眉笑道,“这个人,结亲总该不难。即便穷些,我也认了。”
尤氏冷笑一声,人家穷吗。只不过是家道中落了,家里又不是没有产业。真要是穷,能跟这些个纨绔子弟整天浪荡吗。她这样的还想肖想柳湘莲,真是笑话。
不待尤氏说话,尤老娘就不乐意了。她接口道:“你哪里过的了穷苦日子。咱们上次在码头看到一个人,你不是也说比那柳二郎好吗。只不知道他是谁,咱们叫人去打听打听。说不得还有些缘分也未可知。”
尤三姐就道:“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如今上哪里寻去。这天下的好男儿多的是,难道都能入了心不成。我只觉得柳二郎算是合眼缘,跟了他,苦日子我也知足。”
贾珍在外面听了,就笑道:“原来你恋着的竟是他。这个不难,我自去替你说就是了。”就算嫁了人,难道她还能拒了自己。贾珍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个。
“当真。”尤三姐惊疑不定的看了贾珍一眼,就冷笑一声。“你打的什么主意,还打量谁不知道。再敢生出不该有的龌龊心思,看我不把你的牛黄狗宝掏出来。”
贾珍呵呵一笑,浑不在意,只拉了尤三姐要去吃酒。
尤三姐哪里肯依,道:“我既然要嫁人,自是该是好好的待嫁。”竟然真就回了房间,规矩了起来。
尤氏心里冷笑,既然如今知道规矩了,那原先那些不规矩可见也不是因为不懂规矩。凭什么你想放荡,大家都得受着。你想规矩了,别人就非得不计前嫌。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道理。自此不再理会,只看她将来的笑话罢了。
却说那尤老娘哪里舍得尤三姐这么一个宝贝,落到那穷困人家。还真就花了银子,叫人去打听,几年前在码头看到的男子是哪一个。只看那通身的气派,就不是一般人。当时三姐就道:“我以为天下男子,他那样的就是极好的。不想这才是真男儿。柳二郎比他,多了几分脂粉气。”
尤老娘当时就瞧了一眼,就不敢看第二眼。那样的气势,就是做二房也是使得的。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世上,还真是没有有钱办不了的事。还真就叫她打听到了。
只是这话,却一时半会不敢说。
尤三姐催促着贾珍去提亲,却不知尤氏姐妹与贾家爷们的香艳故事,早已经传的人尽皆,。哪怕他刚回京城,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于是贾珍一说出口,柳湘莲当即就翻脸,“什么脏的臭的,都敢拿出来显眼。快着离了我这里,别脏了我的地方。”
贾珍当即就讪讪的,“兄弟不是说要找个绝色的,如今绝色的就在眼前,你反倒不依了。”
“我怕叫那污糟人脏了我家的门楣。”柳湘莲冷哼一声,一副送客的架势。
这话却再是不能说了。贾珍只得起身离开,只进了门却不好跟尤三姐交代,就道:“那柳二郎还没有归京,且过些日子再去问问。”
尤三姐哪里肯相信,只一味的以为贾珍想霸着自己,不想叫自己嫁人。趁着贾珍不在府里,雇了一顶小轿子,按着打听到的地方,找了去。不想到了地方,还没下轿,就听见那人在门口送友人的声音。
“……你也别气了,跟那种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像是安慰柳湘莲。
尤三姐心道,这是谁得罪了他不成。又从轿子里挑了帘子,往外瞧。
就听柳湘莲道:“他们家哪里还有干净的。将那样的女子说给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尤三姐面色一白,这说的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原来不是贾珍没说,而是柳湘莲嫌弃自己。一时之间,伤心难耐。眼泪嗒嗒的掉了下来。
只等柳湘莲的朋友走了,尤三姐这才下了轿子,朝柳二郎走去。
“你果真不娶我么。”尤三姐看着柳湘莲,问道。
柳湘莲见这姑娘绝色,只如此抛头露面就极为不妥当,更是说什么娶不娶她的话。心里就知道这是谁。他面色一冷,就道:“这位姑娘,合该尊重一些。”
说罢,也不理人,直接进了大门,吩咐下人将大门给关了。
尤三姐再也想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会是这么一副冷心冷情的样子,直到回了府里,还有些浑浑噩噩。
尤老娘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些欢喜。就道:“他既然瞧不上咱们,咱们也不是非得要他。我叫人打听到了那位码头上见的公子了,还真给打听到了。你再是猜不出来这人是谁。”
第59章 红楼(59)
尤三姐面色一冷,就道:“我管人家是谁,是谁跟我有个甚关系。你如今瞧着我卖不出个好价钱,就想另找买家了不成。”
尤老娘不妨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就道:“不是为了你们好,我何苦费心。难道尤家的家产不顾够吃喝开销不成。你们要知道,你们姐妹俩不是尤家的女儿,那就该知道不管是你们大姐,还是尤家的族人,都不会答应给你们太多的陪嫁。没有陪嫁,娘家又没有兄弟,就是尤家的族人,又哪里就会管你们这不是尤家血脉的姑娘。你那死鬼亲老子,只一味的说什么守着家业就能安稳。就他留下的那点东西,又够做什么的。不是我这当娘的为你们筹谋,二姐能有如今的好日子。过两年她当了家,跟那正经的奶奶也不差什么。最难得就是富贵。为妾怎么了,只要低个头,就能换一辈子富贵的事,为什么不干。我道你是个精明的。如今才瞧着,竟是个傻的不成。”
尤三姐冷笑一声,“我再是不会低声下气看别人的脸色过活,你就死了这份心。”
尤老娘气的捂着胸口直喊疼。道:“你如今的样子,可有谁还能要你不成。”
这话一下子捅到了尤三姐的伤心处,她哭道:“你也别只说我,您带着我们,都能嫁个比我爹好的人,我怎么就不成。”
“比你爹好的人!扯犊子。”尤老娘道:“要不是尤家老爷年纪大了,还一肚子花花肠子,能看上你娘我。”
“我只不依。”尤三姐虎着脸道:“除了柳湘莲来了,我谁也不嫁。”
“你怎么就不开窍呢。”尤老娘道:“你当我打听到的人是谁。人家是靖海伯。这样的人物,你还有什么可挑拣的。”
尤三姐一愣,摇摇头,道:“凭他是谁,捧了金山银海来,我也不依。”
外面不知道是哪个丫头经过,刚巧听到了母子两人的谈话,当即就笑了起来。就没见过这般不要脸面的人。人家靖海伯是什么人,谁不知道林家的大姑娘是御赐的婚事。想给人家当妾,真是不知道自己斤两了。
林家的大姑娘是什么品貌,什么性子。贾家谁不知道。给人家提鞋,只怕还嫌弃脏了人家的地方,她也配。还说什么金山银海,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心里耻笑了一声,这丫头转身就跟尤氏回禀去了。
尤氏听了,冷笑了一声,就道:“你去找琏二奶奶身边的小红念叨念叨。”
那小丫头一笑,马上领会。奶奶这是想借刀杀人呢。谁不知道林家的人不能惹。连老太太,太太就有些避让林家的大姑娘。尤老娘这是鸡蛋往石头上撞。
王熙凤听了小红的话,对尤氏的做法嗤之以鼻,不过还是道:“你去一趟林家,提前打声招呼。这些个没皮没脸的人,最是没个顾忌。被她们这般的拉扯本就是一件恶心人的事。还是能避免就避免的好。”
林雨桐最近什么也不干,就是陪着林黛玉跟苏大夫上课。能学一点算一点。最起码认识个药材,配点常用的药,还是能的。
听了小红传达的话,林雨桐愣了半天。闻天方的意外出现,没想到还跟尤三姐扯在了一起。她并不像是王熙凤一般,觉得防备一点就行了。因为这个尤三姐行事,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要是闻天方不答应,人家再跑过去自杀怎么办。
谁受得了这个啊。你爱人家,人家不爱你,这就是罪过。你改过了,人家不原谅,就是人家的错。你要自荐枕席,别人拒绝,你就得闹自杀啊。
这都什么毛病。
林雨桐对尤三姐的想法,始终闹不明白。几年前远远的见了陌生的男人一面,马上就爱的不能自拔。这爱从哪来的。一见钟情也不是这样的。说什么等着人家来娶她。既然等着人家,还心有所爱,跟贾珍胡混的时候,你怎么不想着你心有所爱呢。好,就算贾珍不是玩意,你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是你有勇气在柳湘莲面前死,你怎么就没有用命跟贾珍抗争呢。难不成一边胡混,一边气不平的骂几句就是刚烈了。也不知道柳湘莲在尤三姐死后,这个刚烈的评价是怎么来的。
说什么人家一年不来,就等一年。人家十年不来,就等十年。怎么等的,边跟别的男人胡混别等吗。
怎么想都觉得莫名其妙。
现实生活中,要是谁遇到这样一个姑娘,在你不知道她是谁的时候,爱上你。然后也不管你是什么人,家里有没有妻室,将嫁给你当做人生的目标。你不答应,她就在你面前自杀。
不管这中间她有多少自己的无奈,可这样的行为都已经突破了一个正常人的底线。她将爱上的男人当做生命的救赎,当这份救赎被打破了,她绝望了。于是自杀了。可你有没有问过人家,愿不愿意来救赎你。
真遇上这样的人,谁会感动。哪个不得觉得自己是遇上个神经病,不得吓出个好歹才怪了。
若说痴情,情从何来。
若说刚烈,烈的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