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节
“我就是想问问……你就从来没想着自己取而代之?”靖安侯说着,就盯着四爷的脸,似乎要将他看头一般。
四爷挑眉,这话问的直接。可是再亲近,这有些话也不能宣之于口。他从没想着回答,只转头问道:“取而代之?您怎么会这么想?”
“朝中的不少人,可都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靖安侯看向四爷,“这次我约你出来,可不光是我的意思。”说完,才猛的反应过来,自己问他话呢。怎么什么也没从他的嘴里掏出来,反倒叫他不动声色的占据了主动,将自己的目的给套出去了。
四爷像是没看见靖安侯的面色变化,只点点头:“猜出来了!”
猜出来了?
靖安侯看向四爷,想弄明白他的想法。可是等着半天,也没听到下文。见对方还是哪那么老神在在的,他就就更加纳闷,“你就没什么要说。或者说没有什么要交代的?”这个反应不正常。换做别人得先激动半天,再谦虚半天,然后再谋划上三五天,这才是正常的。可这位的反应呢?说是平淡都有点过。
“交代什么?”四爷猛地将鱼竿提起,一匝长的鲫鱼摇着尾巴在鱼竿上晃荡。他笑着将鱼取下来,又放进水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你计划的再周密,也得看天意。”
说着,就提起鱼竿,悠悠然起身,往寺里去了。
靖安侯愕然的看着四爷的背影,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这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这么模棱两可的,究竟是几个意思?
四爷不去管靖安侯怎么想,只进了禅房。一个光头的沙弥走了进来,递了一个纸条过去,“主子,刚传来了。”
“嗯!”四爷接过来,将纸条上的内容看了看,眼睛就眯了眯。“小蝮,将灯点起来。” 小蝮应了一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将油灯点起来,然后看着纸条烧起来,就将油灯吹灭。也不要四爷再说什么,转身就将这纸条的灰烬也处理干净了。
“收拾东西,回府吧。”
四爷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林雨桐边给四爷洗头,边看四爷的脸,“都晒伤了。”
“日头是毒。”四爷抹了一把脸,才低声道:“金成全将金成安父子给举报了。”
“告密?”林雨桐的手一顿,“他这还真是……忠心耿耿。会不会牵扯到你身上?”
“你跟甘氏,我跟金成安,这样的关系,可不是说断就断的。除非一方死亡,否则在外人眼里,就是一码事。一旦出事,还真想不被牵扯?”四爷摇摇头,“株连九族的时候,可不会去问家族内部关系和谐不和谐。”
林雨桐皱眉:“那怎么办?要给金成安示警?”
“上次已经提醒过了。”四爷哼笑一声,“只怕这内里的因由比咱们想的要复杂多了。”
复杂?
“你怀疑金成全是双面间谍,两头卖好?”林雨桐一下子就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再一想金成全之前躲在暗处的一系列算计,这还真是符合他的性格。
“两头卖好,三种打算。”四爷起身,将身上胡乱的擦了擦,没继续往下说,只问道,“晚上吃什么?最近在寺里,吃的都是素的。”
晚上,用酱肉丝拌饭,四爷一口气吃了三碗。这才说起了靖安侯找他的事。
“你想吊着他们?”林雨桐听四爷的意思,他压根就没表态。就不由的问道。
四爷没回答,隔了许久,他才道:“我怕这里面的人心思不纯。”这样的事情,真要做,法绝对不能传六耳。靖安侯这么大大咧咧的将自己约出去,还说代表的是众人的意思。这个众人……其实是最不可信的。
第二天,林雨桐一大早就进宫。今儿不是大朝,所以,她一早就见到了甘氏。
“养了两月了。怎么越发清减了。”甘氏看着林雨桐,眉头又皱了起来。
林雨桐摸了摸脸:“苦夏!这有什么办法呢?”
甘氏叫林雨桐坐了,“回头有什么想吃的,不管是什么,叫人告诉何嬷嬷,总能给你找来。”
林雨桐应了一声,就不再言语。
甘氏叹了一声:“你这还跟我怄气呢?你知道你坏了多大的事?”质问了一句,接着不等林雨桐回答,就将一个折子拿给她,“你看看,这是今儿才收上来的折子。”
林雨桐狐疑的将折子打开,心里有几分骇然,“这……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折子上竟然是一封联名举荐自己为皇太女的折子。“我没有暗示过任何人……”
“我知道!”甘氏轻笑一声,“不过如此也好。之前不敢立你是皇太女是怕朝臣反对,现在他们不反对了,咱们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这个皇太女可以册封。册封了皇太女,你就能民正言顺的住在宫里。咱们母女也能天天见面了。”
这还是想将自己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林雨桐的眉头一挑,嘴角动了动,“听您的安排就是。”
甘氏对于林雨桐的反应有些惊讶,“朕还以为你要推辞。”
“当太子的未必能当皇帝,当皇帝的却不一定是太子。”林雨桐直言道,“既然如此,有什么好推辞的。”
“你……总是说实话,这不好。”甘氏笑了笑,“不过,东宫以前金云顺住过,那里不算多吉利。等整修过之后,再说吧。”
这就是往后拖了。
林雨桐一时也闹不明白甘氏的意思,无所谓的点点头,“怎么都行。”
甘氏嘴角的笑意就越发的柔和了。看来她这是真的无所谓当不当这个皇太女。“东宫的地方小,整修一遍,也就是大半年的时间。再怎么着,也都得是明年了。到时候也该生个孩子了。这宫里有了孩子的哭声笑声,才算是有点人气了。”
林雨桐跟着应和了两句,就又被打发出来了。也没交代什么事,也没再说叫自己去议事阁的话。反倒一个劲的说孩子。等从宫里出来,她才回过味来。这是对自己的安抚吧。即便没有差事,那也有个皇太女的身份在那吊着呢。
回到家里,四爷却道:“这不光是安抚,只怕你之前坏了她的事。如今是想将你支开了。你在朝上,有点碍手碍脚了。”
林雨桐抿起嘴,“我始终觉得,她操之太急。如今只能缓和矛盾,不能激化矛盾。我三番两次的虽然坏了她的事,但是也间接的提醒了她。她走的太顺了,有点自负了。”
这天之后,不管是林雨桐还是四爷,都不再出门。何嬷嬷来了几次,林雨桐都说是要调理身体,备孕!
备孕这是个新鲜的说法。何嬷嬷被雷的不轻。不过回宫交差以后,甘氏叫人送了许多药材来,这是认可了林雨桐的做法。叫她在府里呆着。
当谁爱出去呢?这大热的天,哪里能有自家府里呆着舒服?
不过每天晚上,四爷还是会将收到的消息整理一遍。
“咱们猜的不错……”四爷将纸条拿给林雨桐看,“果然是要出事!”
林雨桐将纸条接过来,原来甘氏打发了巡查御史,前往驻军的地方。不用说都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去的,专门上门抓人家的小辫子去的。
她还是不同意换防。或者说,换防可以,但是得先将人换了。也许自己不在她的位子上,体会不到她的危机感。兵权在别人手里,她片刻也不得安宁吧。
随着天边的一道炸雷,好似预示着要暴风骤雨要来一般。
半月之后,四路巡查御史,又三路半路被杀!消息传回京城,朝堂哗然!
何嬷嬷来探望的时候,希望林雨桐进宫去劝劝甘氏,“主子气坏了。这不是公然挑衅是什么?从昨儿到今天都没吃饭。”
林雨桐无奈的道:“你叫我怎么劝?兵权在人家手里,连先帝都没敢轻易碰触。陛下她凭什么就敢去碰了?上次人家只身来京城,她想将人留在京里不放回去。可她怎么不想想,人家带着五百精锐乔装在京城之外,只要一个飞鸽传书,那边就能马上反了。如今朝廷除了抄家抄来的银子,还有家底吗?平叛没有银子,靠什么?谁去卖命?可只要换防,那就不一样了。将他们调离了老巢,兵将分家,他们暂时就掀不起大浪来。他们在原驻地是地头蛇,无人敢惹。可人走茶凉,他们一走,当地的地方官是吃素的?稍加暗示,这些人的罪证想要多少都行。到时候再办他们,也为时不晚。只不过是多费两年的功夫而已。她急什么?现在算是捅了马蜂窝了,跟朝廷杠上了。您叫我去说什么?我是能变出银子还是能点豆成兵,将这些作乱的都给收了?”
何嬷嬷唬了一跳,没想到林雨桐的反应这么激烈。正不知道怎么答话,就听林雨桐又说话了,“您告诉陛下,如今,朝廷没有叫板的资格。此次御史被杀,得好好查查!只怕这不是几方的将军所为,而是……别有用心的人在挑拨陛下和将军们的关系。您回去就这么说,陛下会明白的。”
话说的这么明白,何嬷嬷自己都明白了。不管御史被杀跟驻军有没有关系,结果都必须是没关系。不管谁背这个黑锅,反正几位将军都必须是阳春白雪,忠心耿耿。这是非要把这些人往好人堆里推。
何嬷嬷点点头:“我……这就回去……”
甘氏揉着额角,听着何嬷嬷转述林雨桐的话。她的神色变得郑重起来,然后挥挥手,“你下去吧,顺便叫人传金成全进宫。”
何嬷嬷不知道主子到底听进去没有,只得先退下,叫人传口谕给金成全。
四爷晚上的时候就接到消息:“金成全带着人,秘密出京了。”
“干什么去了?”林雨桐问了一声,“还是为了御史被杀的事?”
“我已经打发人跟着去了。”四爷说着,就有些沉吟,“这三路御史被杀,应该不全是这些驻军的将军所为。我从靖安侯那里得到消息,西北军统领吴恒,以前是他的部下。此人的性情,按照他的说法,绝对干不出刺杀御史的事。我怕这还真是有人浑水摸鱼了。”
可这是不是的,这笔账,甘氏只怕都记在这几位将军身上了。
四爷将纸条烧了:“我已经叫人去查了。我也想看看,这究竟是谁在这里浑水摸鱼。”
可等天气慢慢的变凉了,四爷这边也没调查出个所以然来。他还没来得及追问,就有八百里急报进了京城,紧跟着传来消息,西北军统领吴恒一家二十七口,被人暗杀了!
“你说什么?”林雨桐手里的杯子一下子给掉到地上,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四爷,“被暗杀了!”
“应该说是被灭门了。”四爷这么说了一句。
“谁?谁干的?”林雨桐心里有些慌乱,“应该不是她……”
四爷摇摇头:“不管是不是她,大家都会以为是她。”
那这可真是要出乱子了……
第712章 庶子高门(96)三合一
越是要乱的时候,越是要稳的住。宫里没有宣召,两人就不往宫里去。这天,刚吃了早饭,文采就拿了一张帖子过来,“殿下,您看看这个帖子。”
林雨桐奇怪的接过来,没打开就先问:“将这个送过来了,这人有什么特别?”
“他说是您和驸马的故人。”文采看了一眼四爷才道。
故人?
林雨桐想不出自己和四爷能有什么故人,将帖子打开,大概的扫了一眼,就递给四爷:“这人叫赵寻……有印象吗?”
四爷应了一声:“今科的探花好似叫赵寻。”说着,看向文采,好似要求证一般。
文采点头应是:“只是不知道此人是不是就是探花郎?”
探花郎?故人?
三喜猛地‘啊’了一声:“您还记不记得当时在慈恩寺里帮过的那个书生?好似就叫赵寻来着。”
这么一说,林雨还真就记起了这么一号人来,“还真是没想到,这人还真是有几分本事。竟然中了前三甲。难得!难得!”只是这科举过去都半年了,他肯定也在翰林院任职了,之前也没找来,怎么现在找来了。
四爷摆手:“请人去花厅坐吧。”
原来这这么个渊源。文采忙应了一声,出去招待了。这位也算是新贵了。
林雨桐和四爷到花厅的时候,见一个青布袍子的年轻人站在厅堂里,却没有坐。四爷对这位的谦逊和谨慎心里有些满意。等见了礼,四爷叫他坐下,林雨桐才去打量他,比之之前见到的时候,精神了很多。
“原本早就该来拜会的。”赵寻坐在椅子上,微微搭了一边的椅子沿,“只是之前府门外门庭若市,臣猜想殿下繁忙,不敢贸然上门打扰。”一个探花,在翰林院也就是从七品的小官。要不是以前的渊源,只怕也进不了公主府。
林雨桐理解的点点头:“如今在翰林院当差,感觉如何?”
赵寻知道,这就是间接的问自己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他心里升起几分感激,赶紧道:“微臣此次来,却不敢为了自己的私事。实在是发现了一件大事,不敢不告诉殿下一声。”
林雨桐和四爷对视一眼,才道:“但说无妨。既然是故交,就当是朋友闲谈,不要有什么顾虑。”
赵寻这才低声道:“殿下可还记得李石柱?”
即便不记得,但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显然是他认识的,也是自己知道的。林雨桐脑子里马上想起一个人,“可是当时诬陷你的那个书生?”
“殿下好记性。”赵寻点点头,“正是此人。”
“他怎么了?”林雨桐问了一身,“应该没考中才对吧。”
“是!”赵寻脸上的神色奇怪了起来,“他没有考中,却也一直滞留京城没有回乡。”别人没有回乡,是因为想要参加明年的恩科,他却是因为在云隐公主这里排了号了,只要云隐公主在一天,他即便是侥幸考中了,这辈子也就那样了,仕途就更别想了。要是按照一般的逻辑,他尽快的从京城消失,期望这位公主早点忘了这个小人物才对。不要因为他而影响整个家族才是聪明的做法。所以,他滞留京城,本就叫人十分不解。
林雨桐听出几分意思来了。因李石柱的反常,才叫他注意了此人。
赵寻见林雨桐和四爷脸上的神色,就知道他们没将自己当做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自己还真是没费心思盯着李石柱,可这世上从来就不缺乏落井下石,踩着人往上爬的人。自己能得到消息,完全是跟李石柱关系较好的一个落榜的举子前来告密的,“……据说李石柱正在联滞留京城的举子,准备撞宫门。这事臣没有能力查证,但不管这消息真不真,臣都得先告诉殿下一声。”
书生撞宫门,这可不是小事。因为朝廷向来都有‘布衣不言政’的规矩,所以,书生们想要谏言朝廷,唯有以死撞宫门。这种惨烈的方式,一般都只会出现在国有昏君奸臣的时候,读书人用这样的方式,舍生取义,给朝廷敲响警钟。
可如今呢?朝廷是有昏君呢?还是有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