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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9节

      “贵人想什么呢?”眉间带痣的美人上前给弘暄宽衣,“香汤已经备好了,贵人请随奴婢来。”
    弘暄隐晦的给随从递了个眼神,就嘻嘻笑着跟进去了,半点羞赧也没有。本来嘛,他就是被这么精心的伺候长大的。“两位姐姐长的一样啊,敢问叫什么名呢?”
    另一个脸上带这个小酒窝,一笑叫人就觉得甜美非常,“贱名不提也罢,要是贵人怜惜,何不赐名给奴婢们,这也是奴婢们的福气。”
    小嘴真甜。
    弘暄不知道这两人过来想干什么,干脆就逗弄起来,“我瞧这位姐姐眉间痣比胭脂还鲜亮……不如就叫媚人。而这位有酒窝的姐姐……”他深吸一口气,很是陶醉的样子,“就叫醉人如何。”
    听听这名字取的,媚人醉人?
    原以为是个老实的没见过女人的好孩子,没想到还真是和欢场老手。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屈膝谢弘暄赐名。
    弘暄脸上越发带上几分得意来。
    泡在澡盆里,两双柔弱无骨的手在身上到处揉捏,想没反应也难啊。他笑嘻嘻的调笑,跟两丫头说话。这俩丫头年纪不大,十三四岁的样子,心思倒是浅的很。先是好奇的问京城的风土人情,又是问皇家的人事,言语中又是恭敬又是羡慕。弘暄那也是问什么答什么。
    人家说先帝曾经来江南就住李家,可惜她们没赶上那样的盛事。
    弘暄就说那有什么难的?改明带你们回京,带你们进宫去瞧瞧。
    人家说皇家肯定威严的很,咱们什么人都不认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冲撞了贵人可怎么是好。
    弘暄说有爷呢,你们怕什么?先帝是爷亲爷爷,如今的万岁爷是爷的亲四伯,那就是咱家,有什么可担心的。爷也是贵人,你们怕吗?
    人家说爷您人真好,这皇阿哥是不是都跟爷一样好。
    弘暄的眼睛一眯,就有些明白了,原来想打听的是这个。他心里呵呵两声,闭上眼睛回答的就更漫不经心了,“皇阿哥嘛,也没差多少。都差不多吧。皇上就四爷阿哥,六阿哥还吃奶了,这个不算,在太后跟前养着呢,外人轻易也不得见。倒是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常见的很……”
    “那这三阿哥岂不是跟爷一样,是长子。”媚人轻声细语,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弘暄‘嗯’了一声,看来对自己了解的还挺多,“三阿哥年长,不跟爷一样到处瞎玩。”
    “年长?”醉人抿嘴笑,“这个奴婢知道呢。要是家里有了老婆的男子是不敢出来瞎玩的。”
    “嗯!”弘暄又应了一声,心里还奇怪怎么往阿哥的后院引呢。随即灵光一闪,这李煦好似有好几个孙女呢。
    心里就有点明白了,他哈哈笑了起来,“小丫头知道的还不少。不过皇家嘛,哪个福晋敢管?生了儿子还不是一样体面。要是生的儿子跟四……”说着,好像失言一般顿了一下,改口道,“要是生的儿子出息,这当额娘的出息在后头呢。”
    俩丫头又对视一眼,不再多言,只说些江南的风土人情,别的一概不提。
    等两人走了,说是收拾东西住过来伺候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两人从自己这里得到了她们想要的。
    躺在榻上,弘暄伸手招了随从,“找暾三爷去……”说着,声音就低下来,细细的嘱咐了一遍。
    那边的李夫人看着眼前的俩丫头,“真这么说?”
    醉人点点头,把之前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她记性极好,谁说了什么,什么语气都记得丝毫不差。
    李夫人这才点点头,“做的不错。有赏!以后跟着新主子别忘了是谁给了你们好前程。”
    两人齐齐福身,应了一声是。
    等两人下去,李夫人才露出沉思,这么说,这储君应该是四阿哥了。这倒是跟之前自家老爷打听到的消息差不多。
    可到底是不踏实,起身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老夫人也正跟弘暾说话。
    外面说暄大爷叫人来给暾三爷传话,老夫人懂规矩,只说要更衣,就主动回避了。
    弘暾见了弘暄的随从,给他示意了一下就扬声道:“何事?”
    那随从跟着主子出门哪个不是长了一肚子心眼,要不然也不会派他们出来跟着小主子。他离弘暾五尺远的地方就站住了,声音不高不低,语调不疾不徐,“我们家爷叫问暾三爷,四阿哥说的那个酒盏是哪家的手艺,问您现在可还记得。马上过年了,咱们人回不去但礼得先回去吧。”
    什么酒盏?
    弘暾不知道这打的什么哑谜,但还是道:“这么急吗?先等等,晚上回去我跟他细说。”
    那随从又赶紧接话道:“就是上次在宫里吃酒,四阿哥随口说的那个……我们家小爷急的什么似得,暾三爷千万早些回去。”
    四阿哥什么时候说的?随口说的他记得这么准做什么?
    他嘴上应着知道了,打发人下去,心里却嘀咕,什么时候跟四阿哥在宫里吃过酒了?什么时候四阿哥又说过酒盏了?
    莫须有的事情偏表现的这么重视还专门来告诉自己……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跳,弘暄这是在暗示什么?
    他坐回去若无其事的端着桌上的茶喝了。而屏风后一个不起眼的丫头悄悄的转到后头,等在一边等老夫人和夫人说完话。
    “……老实之前也估摸是四阿哥……儿媳妇叫人打听了,露出了这样的口风……不过,这位小阿哥到底是十爷府的,万岁爷跟十爷……消息准不准的儿媳妇拿捏不好……倒是十三爷家的三阿哥在,娘是不是……”
    老夫人皱眉:“你叫人去问了?”
    李夫人面色一僵,“娘,过了国孝,三丫头刚赶上选秀……老爷跟钮钴禄家倒也能说的上话,叫他们家递个意思去给熹嫔娘娘想来这事能成……”
    老夫人就有些恼色,“你真当这些宫里的阿哥是那么好糊弄的?”鳌拜怎么样?那样的人物不就是栽在才八岁的先帝手里的。那时候四个辅政大臣哪里去了?还不是都被小小年纪的先帝给收拾了。皇家的孩子但凡活下来的,就没有笨蛋。
    李夫人有几分不以为然,“娘,媳妇知道不能将别人当傻子,可要是贵人主动露的呢?如今住在咱们府上,想来该是有事相求。既然求人,那就有求人的态度。您也说了,皇家的人不可小看,若真是小小年纪都知道咱们想干什么还专门露了消息,这是不是就另当别论了。”
    老夫人没有言语,打住了话头看向站在门边的人,招手叫人过来。
    这人过来没看李夫人,只轻声将刚才的情形学了一遍。
    李夫人面上一喜,“您看,要不是有意透漏,怎么会说了那么一番话。这就是要告诉咱们四阿哥的身份叫他们这些人都特别重视。”这难道还不是储君的意思?
    老夫人摆摆手叫她住嘴,“什么多余的都别做,老实的待着去。”
    半盏茶的功夫,弘暾就见老夫人又出来了。
    两人继续家常。
    老夫人很感慨的说起了十三爷:“当年十三爷来的时候也就是你如今这年纪,跟在先帝的身后,跟个小仙童似得。如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小阿哥都这么大了。听说十三爷最近几年身体不大康健,如今可好些了。”
    弘暾有什么说什么,皇上发对自家阿玛的恩宠全大清国都看得见,“……三个太医看着呢,万岁爷什么都管,派了人盯着阿玛的作息呢。就这还不放心,偶尔半夜还打发人来抽查,看是不是半夜又偷着起来了。如今将养着,瞧着比之前康健的多了。”
    尽管传言不断,但亲耳听到这个说法还是叫人吃惊不已。
    老夫人不动声色,“长兄如父,万岁爷真是不容易,如兄如父……”
    “可不是……”弘暾跟着感慨起来,“几位皇阿哥都吃味,说是万岁爷对阿玛他比对亲儿子还亲。”
    老夫人哈哈就笑,“严父慈父,心却是一样的。”
    “正是这个话。”弘暾脸上露出几分调皮之色,“也就五阿哥惯爱瞎说,万岁爷也由着他。三阿哥已经当阿玛了该是能理解的,说了五阿哥几次,五阿哥不听,还是四阿哥冷了脸才知道怕了……”
    万岁爷不管五阿哥,三阿哥管不住五阿哥,五阿哥却只怕四阿哥……
    话不多,但里面的信息量却很大。
    老夫人认真打量弘暾,眼前的孩子还是那个腼腆的会害羞的小男孩。
    等弘暾露出几分困色,打起了小哈欠,老夫人赶紧打发人将人送回去了。
    此时弘暄和弘晸都在正房堂屋坐着,见了弘暾,三人眼神一对,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笑意。
    却说李煦送走弘晸就被李夫人打发人叫到了后头。
    “……听那意思,这四阿哥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储君了……”李夫人有些急切,“这三丫头的事总该准备起来了……”
    “娘是怎么说的?”李煦不是不信任夫人,实在是家里的老娘毕竟从宫里出来,对这些事情眼神更敏锐。
    李夫人微微低了头,只道:“娘什么也没说。”
    什么叫什么也没说?
    李煦转瞬就明白了,这是不赞成也不反对。
    老人家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态度。
    李煦就有些踟蹰。
    李夫人心里一急,赶紧道:“老夫人年纪大了,如今精力不济,已经甚少管事了。咱们又刻意……不打扰老夫人颐养天年。她老人家对府里的事情又知道多少?您说,您都这把年纪了,还能在任上几年。先帝宠臣,这在过去是好话,但在现在呢?如今这位万岁爷可不是好性子的人。等到出了孝期,咱们要是还在这任上,只怕就落不到个……还不如趁着情况好的时候,主动退一步。可这退了以后呢?退了以后怎么办?家里这些孽障除了喝花酒养小老婆还会干什么?多少银子都不够他们败的。没有了依仗你叫他们依靠谁?倒不如走了这一步,这才是为了他们的将来好。不求能沾多少便宜,只求无人欺罢了。”说着,眼圈一红,眼泪就下来了,“你当我就不知道一步走不好就会祸害全家。可不走这一步,就凭咱们家这些孽障……撑的起来吗?”
    老妻一辈子养尊处优,这两年明显见老了。头发都灰白了一半了。
    他有时候想想,真是悔恨的很。真是恨不能将这些孽障重新塞回娘肚子再生一回。
    两人枯坐了一晚上,天亮了时候李煦直接起身去洗漱,换了衣服出来看着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老妻:“……别担心,睡去吧。有我在呢。四阿哥这事……如今这三位的事就是四阿哥的事,只要爷协助这三位把事情办好了,能交差了,剩下的就好办多了……”
    李夫人眼睛一亮,赶紧起身帮李煦整理了衣摆,亲自送出了门。
    李家伺候的不错,三人起来早饭就摆出来了,全都是宫里的口味。
    才吃了饭,就有人来请,叫弘晸去书房说话。
    三人对视一眼,心道:成了!
    弘晸并不着急,细嚼慢咽的吃了饭,这才慢悠悠的朝书房去。
    李煦将人迎进来,两人跟昨天一样,相对而坐。可这时候的李煦,却总感觉哪里不一样。他又认真打量了眼前的少年一眼,人还是那个人,但此刻瞧着就多出两分沉稳来。
    谁也没说话,就这么彼此看着。
    李煦心里一跳,这可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该有的眼神,他到底老辣,苦笑一声:“阿哥爷这是何苦呢?”
    弘晸闲闲的抓了笔架上的狼嚎捏着手里转圈,“我要直接进来找李大人说交易,您能信我?”
    李煦顿了一下,不会!自然不会!他叹了一声,“阿哥爷为什么而来?”
    弘晸笑了,“李大人这么问就没诚意了。爷的阿玛是生意人,耳融目染的,爷也更喜欢用生意场上的规矩来谈事。”
    “交易?”李煦眼里多了点什么,但转瞬即逝。
    “对!就是交易。”弘晸呵呵笑,没有昨天那出,他也不可能知道对方身上的突破口在哪里不是吗?“您知道的,我身上的差事是万岁爷的差事,但也是四阿哥的差事。是四阿哥的第一件差事。这件事只能办好不能办孬。办好这件事,爷保贵府的姑娘体面的去四阿哥院子。这是爷的机会,未尝不是李大人您的又一个机会。您是先帝的老臣了,万岁爷至孝,您有什么可担心?”
    当然是担心你们回过头来矛头对准了我。可是对方要真是愣头青的话,他还真得防着。可明显这位小爷年纪虽不大,却也不是没有成算的。况且,他跟九爷私底下不是没有来往……
    李煦伸手拉出抽屉,取出一张叠着的纸递过去,“阿哥爷好自为之。”
    弘晸没有当即就打开,拿着纸条回了院子当着弘暄和弘暾才打开。
    就见上面只有一行字:江南粮道李玉堂。
    江南粮道?
    这可是肥差。
    弘暄面上一喜,“没想到李煦这么有诚意。”
    江南粮道可是二品,说起来真是条肥鱼了。
    弘暾则露出一丝疑惑,“这个江南粮道……该是前江南粮道吧。江南官员的名单上并没有此人。”
    这么一说,弘晸一愣,紧跟这就冷笑,“这个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