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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你去顺天府,把那三个人给灭口。”夏思瑶想了想,“等等,可以把这件事闹大,姜婳被泼皮纠缠,谁知道到了什么程度,流言一起,哼,她的清白也就说不清了。你就大张旗鼓地去顺天府,让人都知道,姜婳被泼皮非礼了。”
    “是。”莫德心领神会,转身去了。
    他回了自己的住处,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木盒,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
    莫德对着光,仔细地看着戒指,找到戒指上面一点尖锐的凸起,大约黄米大小。又把盒子里的一个小瓷瓶打开,小心地把小瓷瓶里的毒|药涂在戒指上的凸起处。
    他把戒指戴着手上,涂了药的凸起处朝向手背,准备妥当,这才带着两个手下侍卫去了顺天府。
    顺天府掌管京都治安,每天鸡毛蒜皮的小事有无数桩,若非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情,府尹根本就不会过问,都交给手下去办。
    此时听说平阳长公主的侍卫长来过问善觉寺地痞骚扰女眷一事,府尹顿时有些茫然。
    一旁的小吏立刻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哦——”府尹恍然大悟,“那三个地痞已经关押待审,不知道莫侍卫前来,可有指教?”
    莫德抬起下巴,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小小泼皮,竟然敢非礼长公主的庶女,长公主很是生气,说是要赏他们一记耳光。”
    府尹颇为无语,这三个地痞至少也要挨上几十板子,一记耳光又有什么要紧。不过,他当了多年的府尹,深知高门显贵应付起来有多麻烦,一般不过分的要求,他从来都是直接答应。
    平阳长公主他可惹不起,别说一记耳光,就是把脸打烂,他也无话可说,反正,也不是他的脸。
    小吏带着莫德,去了顺天府的大牢。
    大牢里光线阴暗,气味难闻,莫德皱着眉头,捏住戒指的边缘,缓缓地转了半圈,涂了药的尖锐凸起朝向了掌心,他手指伸开,小心地不让那凸起碰到自己。
    三个地痞见到莫德前来,还以为他是来搞定这件事的,毕竟是长公主安排他们去纠缠姜家姑娘的,要是不把他们弄出去,他们捱不住板子,把这幕后主使供出来可就不好了吧。长公主再高贵,传出虐待庶女的名声也不好。
    三个地痞都断了一条腿,扶着栏杆站在莫德面前,为首的塌鼻梁朝着莫德眨了眨眼睛,因为一旁还有顺天府的小吏在场,他没有明说,但那得意的神情却表明了他对于马上就要离开大牢的乐观。
    没想到莫德脸色一沉,抬手就是一巴掌,不仅是塌鼻梁,连他左右的手下也被打了。
    “你——”塌鼻梁油腻的面皮涨得通红,眼睛一蹬就要开骂。
    “你们好大胆!”莫德抢先开口,“连长公主的庶女都敢非礼!长公主很是生气,命我过来赏你们一个耳光。”
    塌鼻梁捂着微微刺痛的脸,完全摸不清他的路数了。
    莫德垂回手,慢条斯理地道:“顺天府的府尹大人很快就会审明此案的。”
    塌鼻梁心头一动,这是在暗示自己,他们很快就能被放出去吧?打自己耳光,应该是做个样子给别人看的。
    警告地瞥了他一眼,莫德转身离开了大牢,出了顺天府,天色已经黑了,他小心地把戒指取下来包在帕子里,这才回姜府,准备给夏思瑶复命。
    到了大门外,正好遇到散衙回家的姜纬。
    “驸马爷。”莫德恭敬地行了个礼。
    姜纬淡淡地嗯了一声,负手径直进了家门。
    莫德看着他消瘦的背影,鼻孔里哼了一声:姜纬有什么好的,竟然能得到平阳长公主的青睐,当上这尊贵的驸马爷。瘦成这个鬼样子,还没有自己好看呢。
    姜纬听见了他不屑的哼声,却没有理会,他不能把平阳长公主赶出姜府,只能当她不存在,包括她的女儿,也包括她的侍卫。这莫德是长公主的侍卫长,深得长公主和郡主信任,常常直入内院。
    原来内院里年轻的女眷只有长公主和郡主,这莫德也算规矩,没有和丫鬟调笑,姜纬也就由他去了。现在宝贝女儿回来了,住在老太太的院子旁边,和长公主的院子正好是对角,倒是也碰不上这莫德。
    姜纬也不想为了莫德的事去跟长公主交涉,他是能不见她就尽量不见的。
    经过前院,正好遇到姜澄从书房出来。
    “父亲。”姜澄愣了一下,小小的身子一揖,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您今天回来得早。”
    姜纬点点头,他虽然在礼部,可家里的事情都知道,宝贝女儿今天从善觉寺回来,他是特意早点回府的。
    走了几步,姜纬问了姜澄的功课,见儿子的小脸一本正经地板着,说道:“婳婳今天回来了。”
    姜澄的眼睛顿时亮了,姐姐每天早上都牵着他的手送他到前院,今天没有姐姐在,他可真是不习惯呢,好在,她只在善觉寺待了一天。
    姜澄的脚步顿时变快了,姜纬轻轻笑了一声,别看儿子的腿还短小,倒腾起来倒也飞快。
    姜澄越走越快,心早就飞到内院去了,走着走着,小手一抬,直接拉住了父亲的手。
    姜纬一顿。
    姜澄也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就有些尴尬。
    他不到一岁就离开了,那时候还没有记事,对于父亲的印象就是每个月那几张薄薄的信纸。
    这次回来,见姐姐抱着父亲哭泣,他并没有感同身受。
    他和父亲并不亲近。
    他是想着姐姐,有些走神了,他平常走路都喜欢牵着姐姐的手,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父亲的手给牵上了。
    要是突然就甩开,好像也不太合适。
    姜澄很是为难,想了想,一根一根手指地松开,这样也算是不着痕迹吧。
    他先翘起食指,又把中指也松开。
    没想到大手一收,直接把他的小手握住了。
    父亲的手很温暖,手指修长,虽然消瘦了些,却带着坚定的力量,让他心里莫名有些踏实。
    姜纬一笑,“走吧,咱们去看婳婳。”
    第26章
    长公主的侍卫长去顺天府,教训了三个在善觉寺骚扰女眷的大胆泼皮,这件事在当天就传开了。
    顺天府掌管京都刑名钱谷,大牢里羁押着三教九流,莫德进出顺天府又特意招摇高调,教训三个地痞时也趾高气昂,声音洪亮,他离开不久,“长公主的庶女被三个泼皮非礼”的消息就散开了。
    次日,顺天府尹准备提审三人,却发现三人全部死在大牢,流言顿时传得更热闹了。
    姜纬在礼部听说了此事,差点气得直接厥过去,连忙告了假,坐上马车回姜府。
    他恨不得立刻回到家里,想着宝贝女儿应该还没有听到这些流言,他要赶在有人乱嚼舌头之前,先去安抚女儿,再想法子把这些流言压下去。
    没想到走到一半就遇到了太子的车架,那豪华马车就在他的前面,他又不能超过去,只能耐着性子跟在后面,想着走不了多远,应该就能和太子的车架分道扬镳。
    太子的马车行得极慢,透过那千金难买的鲛纱,萧决看见了两个朝廷官员,两人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虽然他不认识这两人,却也是眼熟的,大脚在车壁上踢了一下,镶金嵌玉的马车顿时停了下来。
    太子的车架谁人不知,更何况还有那张扬的四爪金龙表明身份。两个官员顿时垂首立在路边,等着太子的马车经过。
    没想到,车帘被一根修长如玉的手指挑了起来,太子俊逸的脸庞露出,扫了两人一眼,“两位大人这是往哪儿去?”
    两人又惊又喜。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储君竟然停下马车问他们的话,难道自己竟然入了太子的眼不成?听说太子处置人的时候极为暴戾,自己应该没有犯什么事让太子不满吧?
    两人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路边,“回、回太子殿下的话,下官正准备去工部衙门。上次采买的一批木材到了……”
    两人说着说着就颤抖起来,采买是个肥差,多多少少都要吃上一些的,或者差价,或者卖方的孝敬。听说太子很少管六部的事,但只要他插手了,必然是死伤一片。难道太子是要查办他们了?
    萧决根本就懒得听他们说什么,摆了摆手,“起来吧。孤昨天陪表妹去了善觉寺,没想到出了点儿意外。现在,孤正准备去看望郡主,哦,也就是长公主的女儿,她……唉。”
    萧决叹了口气,敲了敲车壁,马车又粼粼行驶起来。
    两人呆愣了片刻,没想到太子根本就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也不知道尊贵的太子殿下为什么要把他的行踪告诉他们。不过,很快,两人就激动地讨论起来。
    “我刚才就说了吧,不可能是庶女!堂堂长公主,怎么可能在意一个庶女,派自己的侍卫长去大牢。要知道侍卫长去过大牢,那三个地痞就死了,嘿,要说不是灭口,我都不相信。你说,那庶女根本就没见过长公主,是前几天才从江南回家的,那长公主能有多疼爱她?还派自己的侍卫长去顺天府灭口?”
    “说的也是,昨天内人说那庶女是太子的车架陪着去善觉的,我就觉得有问题,一个从未见过的庶女,能让太子亲自陪着,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要是郡主还差不多,毕竟是自小认识的,那可是亲表哥亲表妹。”
    “对呀,太子可是亲口说了,现在要去探望郡主表妹……”
    “长公主肯定是不想让亲生女儿的闺誉受到影响,这才把这件事栽到庶女头上。”
    “唉,这嫡母和庶女之间啊……”
    一辆不甚起眼的马车经过,两人的话一点儿不漏地传进车内。
    姜纬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太子的话他也听见了,他话里前半句的“表妹”和后半句的“郡主”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可太子连在一起说,倒好像他昨天送去善觉寺的是郡主,出事的也是郡主,他还惆怅地叹了口气,更让人误以为他要去探望的郡主就是在善觉寺被人非礼的……
    至少,刚才的两个工部官员就被太子误导了。
    太子的车架走走停停,一路上,只要是他眼熟的,都停下来说了同一番话。
    姜纬十分确定,太子是在帮女儿。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流言一旦传开,就不可能凭借暴力压制住,要是把传播流言的人都抓起来,就算没有人明着说什么,可暗地里恐怕更是猜疑不断,浮想联翩。
    不能压制,就只能引导。
    太子的做法无疑是最高明的。
    只是,一个连朝廷大事都懒得理会的太子,怎么会对这件事如此上心?他是看中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还是看中了女儿背后的长公主、太后?
    不,肯定不是长公主和太后,那样的话,他就不会把这流言引导到郡主身上去。
    难道,他看中了婳婳?
    女儿回京都在码头上就遇到了太子,当天太子又送来女儿喜欢的画作,当时,姜纬就觉得十分怪异,昨天,太子还专门送女儿去了善觉寺。
    姜纬不喜欢皇家人,更不希望宝贝女儿入东宫。
    可无论太子是出于什么目的把这流言硬生生扭了个方向,姜纬都十分感激,这确实保护了婳婳。
    姜纬的马车跟在太子的车架后,一路慢悠悠地,直接行到姜府大门。
    他郑重地敛衽行礼,“多谢太子殿下。”
    他虽然没有明言,但两人都心知肚明他是为何而谢。
    萧决一路上说了好多废话,心里烦闷,要不是为了小姑娘的名声要特别小心处理此事,他倒是真想把嚼舌头的人都抓起来杀了。
    他迈步直接进了大门,姜纬以为他要去见郡主,没想到太子随手指了个小内侍,“去,把那几本经书给郡主送去,压压惊。”
    随后,他长臂一摆,“姜侍郎,走吧。”
    “太子殿下,请。”姜纬习惯性地说出这句客套话,才惊觉不对,走哪儿去啊?
    眼见着太子熟门熟路地朝着二门而去,显然是想进内院,姜纬连忙上前拦住他,就算是帮了女儿大忙,也不能直接进内院去见女儿啊,“太子殿下,请留步!”
    萧决脚步一顿,不悦地皱起眉头,“孤有话要跟婳婳说,姜侍郎拦着孤做什么?”
    姜纬道:“太子殿下,您要是去找郡主,下官自然不拦您,可您不能这样直接进内院去见婳婳啊。”
    萧决颇不耐烦,可这是小姑娘的父亲,还是她十分看重的亲人,他还不能翻脸,只好压着性子,“好吧,我在外院等着,姜侍郎把婳婳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