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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

      第127章
    太皇太后恢复神志后便不肯让元安再没日没夜守在自己床前, 元安不肯, 执意要守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便故作生气:“你正是韶华如花的时候, 没日没夜守着我这老婆子做什么?快快回你的含光宫去,哀家还等着抱重孙孙呢!”
    元安羞臊不已,她如今与太皇太后如同亲祖孙一样,闻言别扭着性子不依道:“祖母您又拿我打趣!我不管, 孙媳就赖在您这不走了!”
    太皇太后眼中笑意越深,故意沉着脸对桂嬷嬷道:“你瞧瞧,这哪里有当人孙媳妇的样子?谁家媳妇敢和像她一样和祖婆婆耍赖?”
    桂嬷嬷端着点心站在一旁,抿着嘴直乐。
    “谁没有孙媳妇的模样?”庄煜从外面进来,远远就听到屋里的说笑声。
    太皇太后笑道:“哀家说元安不像是哀家的孙媳妇, 竟像是哀家的亲孙女一样,可人疼哟!”
    庄煜见太皇太后的精神比昨日好多了,正在高兴,转眼看见元安消瘦的下巴,心里又开始泛疼。
    元安接过桂嬷嬷手里的金乳酥,在手里托了方帕子, 然后捻起一块金乳酥喂到太皇太后嘴边, 另一只托着帕子防止碎屑落在被褥上, 一边说笑道:“孙媳也觉得祖母像亲祖母一样,孙媳恨不得日日跟在您身边伺候, 也沾沾祖母的福寿。”
    太皇太后笑呵呵吃完一块酥点, 又就着庄煜的手喝了半盏温水, 才嗔怪地看着庄煜道:“你这为人夫君的,也不会心疼自己的媳妇,看媳妇累成这样,也不知道劝劝,哀家看你也是个没心没肺的,日后你媳妇就跟我这个老婆子过日子了,你一个人过吧!”
    庄煜忙喊冤:“祖母可不能冤枉孙儿,孙儿嘴皮子都磨破了,劝元安在您睡着时去暖阁睡一会,可您这孙媳哪里听我这个夫君的?只说自己不守在您身边,她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孙儿是没法了!”
    太皇太后听到此话心里又软又疼,忙拉过元安的手,摩挲着元安纤细的手腕心疼不已:“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有桂嬷嬷在,你还怕照顾我这个老婆子?瞧这胳膊细的,哀家都怕用点力,你这胳膊就断了。”
    “祖母~”元安笑道:“桂嬷嬷伺候您再周到不过,但您可是孙媳的祖母,孙媳总要守在您身边才安心,孙媳笨手笨脚的,只能帮着给您倒倒水喂喂点心,您可不能嫌弃孙媳。”
    太皇太后眼中泪花闪烁,轻轻拍了下元安的手:“可你也不能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哀家就你和玉郎两个至亲,若是你因为照顾哀家而熬坏了身子,岂非是要心疼死哀家?”
    “祖母——”
    太皇太后根本不听元安的话,一叠声嘱咐庄煜:“你把你媳妇带回去,看着她好好睡上一天一夜,不然你们俩都别踏入哀家的慈恩宫,敢来就打断你的腿!”
    庄煜忙道:“孙儿谨遵祖母吩咐!”说着看向元安,笑眯眯道:“你不听为夫的话,总不能连祖母的话都不听吧?不然为夫的腿可就难保了!”
    元安无奈,只好道:“还有半个时辰祖母就该喝药了,孙媳服侍您喝完药再回去可好?而且玉郎哥哥刚刚才来,肯定想和您说说话。”
    太皇太后眼睛一睨:“等哀家喝完药你真肯走?”
    “若是祖母肯赏我一口饭更好!”元安涎着脸皮嘴馋道:“祖母这里的膳食令人垂涎三尺,孙媳偏您一顿好饭再走可好?”
    太皇太后被逗得合不拢嘴,哆嗦着手指着元安笑了半天才缓过气:“你这馋嘴猴儿!罢了罢了,桂兰,听见了吗?还不快去膳房让御厨们显显身手,赶紧打发了这猴儿回去!”
    桂嬷嬷也笑得见牙不见眼,忙抬脚朝膳房去了。
    元安看了一眼小茴,小茴知道主子们有话要说,忙带人出去,还不忘记把门关上。
    守在屋外等候的福旺看见小茴,忙上前问道:“里头可有吩咐?”
    小茴摇头笑道:“陛下和娘娘逗太皇太后开心呢,聊得兴起,嫌我们在里头碍眼,便让我们出来等着听吩咐。”
    福旺点点头,然后凑近了些,悄声道:“外头有人在等小茴姑娘,左右这里有我和春桃姑娘,小茴姑娘去外头看看吧。”
    小茴奇怪道:“我才来宫里没多久,也不认识几个人,谁在这个时候找我?”
    福旺神神秘秘笑道:“小茴姑娘去瞧瞧就知道了。”
    小茴脸一拉:“福旺公公既然不肯说,那就不必提了,我还要当差呢!”
    福旺顿时急了:“我的姑奶奶,这是什么地方?没有陛下点头,外头那人怎么敢在太皇太后寝殿外等你?你可快去吧!”
    小茴一头雾水,追问道:“这与陛下有什么关系?外头的究竟是谁?”
    福旺执意不肯说,只一个劲撺掇小茴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小茴莫名其妙被推出殿外,定睛一看,外头站的人竟是邓九。
    小茴暗啐一声,红着脸一扭细腰就往殿内走去,还差一步走到殿门口,殿门却被人从里面关上了。
    福旺靠在关上的殿门上,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咱家今儿也当了回月老,牵牵红线喽!
    小茴眼睁睁地看着殿门在自己眼前关上,气得愣在原地直抽气,心里把福旺骂了个狗血淋头。
    邓九见小茴出现,三两步蹿到小茴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十分委屈:“我还你的帕子,你怎么转手就扔了?”
    小茴一见这块帕子越发气恼,她竖着柳眉小声怒斥道:“邓大统领还有脸来问我?你在上面写了什么鬼话自己不知道吗?”
    邓九无辜地抓着帕子,有些不知所措,结结巴巴解释道:“这不……不是鬼话,是我的肺腑之言……”话音未落,邓九古铜色的脸上浮上一抹红晕。
    小茴又羞又恼,气得眼泪汪汪。
    “呸!”小茴气恼道:“原以为你也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竟是个登徒子!”
    说着一甩手就去推殿门,邓九趴在殿门上让小茴没地方下手,焦急道:“我不是登徒子!我……我……”邓九灵光一闪,“我没有念过多少书,那是陛下教我的诗!你要是不喜欢,我再求陛下教我其他的诗!”
    ………………
    “阿嚏!”
    庄煜突然打了个喷嚏,引得元安和太皇太后异口同声道:“可是病了?”
    庄煜,用帕子揉了揉鼻子,忙摇头示意自己无事,然后继续道:“姚太后已经发了懿旨,代先皇追封父亲和母亲,父亲和母亲的陵寝已经开始修建了。”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哀家总算等到这一天,哀家死后也有脸去见你父母了。”
    元安见太皇太后说话悲观,忙搂住太皇太后的胳膊,太皇太后拍了下元安的胳膊,又问道:“谥号可定了?”
    庄煜略一迟疑:“母亲的谥号已经定了文德二字,只是父亲的谥号……”
    太皇太后忙问道:“你父亲的谥号还没有定下来吗?”
    庄煜道:“孙儿想定英字为父亲谥号。”
    太皇太后略一叹息:“出类拔萃曰英,德华冒著曰英,明识大略曰英,若你父亲还活着,以他的才德足配得上这个字,只可惜……想必这个谥号戳了不少人的眼了吧?”
    庄煜点点头:“却有不少朝臣不赞成‘英’字为父亲谥号,蔡尚书也极力反对。”
    太皇太后正色提醒道:“蔡尚书是三朝元老,最是刚正不阿,从不参与党争,是难得只忠于皇帝的忠臣。”
    庄煜忙道:“祖母放心,孙儿都知道,蔡尚书为人虽然迂腐了些,但是为官多年忠君爱国,两袖清风,孙儿预备提提他的官位。”
    元安正在替太皇太后剥芦柑,闻言手顿了下,然后面不改色,若无其事地继续剥皮。
    蔡尚书本就是礼部尚书,比尚书还高的便是宰相,而大舜的宰相是姚太后的父亲。
    太皇太后脸色微变:“你欲对姚家动手了?”
    庄煜摇头:“如今还不是时候,姚家如今虽然比不得先皇在位时气焰鼎盛,但仍旧大权在握,孙儿欲先恢复三省,将姚相的手里的权力慢慢分到三省。”
    元安将剥好的芦柑放在青花小瓷盘里,送到太皇太后手边,然后接过庄煜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问庄煜:“我原就有些不解,舜国和尧国一样有六部,为何却没有三省,让大权被姚相独揽,姚家独大。”
    太皇太后脸一黑,不满道:“还不是庄煜那个糊涂的叔叔!被姚氏那个妖妇三两句话一哄,竟然撤了三省,独留宰相一位,不然姚家也不能在朝中只手遮天!”
    涉及先皇,庄煜和元安都不好开口,无论先皇是否昏庸,元安和庄煜作为小辈都不能指责于他,否则便是不敬先皇,要受台官笔诛墨伐。
    元安见太皇太后面露不虞,便岔开话:“既然要重设三省,除了宰相为三省长官,另还需中书省设中书令二人,负责定旨出令;门下省设长官侍中二人,掌管封驳审议;尚书省设尚书令一人,左右仆射各一人,执行皇令。这些人必须要德高望重,能服朝中百官,你可有人选?”
    太皇太后惊讶地看向元安:“孙媳竟然连这些都懂?”
    元安抿嘴微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孙媳母国也是设三省六部,孙媳只不过依样画葫芦将母国三省官职报一遍罢了。”
    太皇太后满眼赞赏:“你一个闺中女儿能知道这些就很不错了,难得你有这样的见识,日后要好好辅佐玉郎,将我大舜治理的国盛民富。”
    元安忙道:“祖母过誉了,孙媳不过是一后宫妇人,如何置喙朝政?”
    受母亲和舅母的影响,元安嫁给庄煜后,虽然与庄煜十分恩爱,但是却丝毫不肯越雷池,只一心清理账务、照顾太皇太后,对朝政一概不闻不问。
    太皇太后听了元安的话却却直摇头,看起来十分不赞同:“咱们大舜没有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的说法,龙凤相合才能呈祥,皇后是天下万民之母,你不理朝事不闻民生,如何能母仪天下?你若是个无能的也就罢了,你既然有这份才能,就该好好辅佐夫君治理朝政,你虽然才嫁到大舜不久,但是哀家知道你是个好的,由你辅佐玉郎,哀家放心。”
    说到此处,太皇太后一撇嘴,继续道:“若是姚氏那样拎不清的糊涂东西,就算你上赶着要辅佐玉郎,哀家也不会同意。”
    庄煜闻言,十分配合地俯首朝元安作揖:“祖母句句在理,日后还请娘子多多指教为夫。娘子刚才提醒为夫的,为夫都记下了,除了提拔蔡尚书为尚书令,其他人我也看好了。”
    元安眨了眨眼,没有理庄煜,太皇太后这番论调着实出乎她的意料,无论是自己的母亲还是舅母,都对政事退避三舍,从不多言一句,元安受她们耳濡目染,自从知道要嫁给舜皇为后,便时时谨记,到了舜国绝对不能沾染朝政之事,以免日后万劫不复,就算素未谋面的舜皇变成了她的玉郎哥哥,她也没有改变这个想法。
    太皇太后见元安还在犹豫,嗤笑一声:“你这丫头虽然聪明,却也太没气性了些,你且看秦宣太后和则天皇帝,不都是以女子一身将一朝乃至一国治理的蒸蒸日上?”
    元安心中一震,诧异地看着太皇太后,秦宣太后当政时可是把自己儿子压的三年不理朝政,则天皇帝更别说了,那可是废了亲子,自己登上皇位的奇女子,太皇太后说话还真是百无禁忌……
    第128章
    庄煜在一旁听着太皇太后觉得话, 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他十分赞同太皇太后的观点,只有为夫为君者自己无用, 才会惧怕女子太有才干,才会担心牝鸡司晨,你公鸡没本事打鸣,还不许母鸡司晨?
    太皇太后指着庄煜对元安道:“我一直教导玉郎,日后要善待自己的媳妇,不得学那等没用的男子猜忌自己妻子, 夫妻本就是同路人,上天让你们有缘结为夫妻, 就是要你们互相扶持走完一辈子, 若是连自己的枕边人都要猜忌, 活的得多累?”
    元安心中大震, 太皇太后此话可谓震耳发聩,她起身福礼, 满脸受教:“孙媳多谢祖母教导, 孙媳日后定会好好辅佐夫君。”
    太皇太后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 哀家不要你学秦宣太后和则天皇帝那般处事,哀家也相信玉郎和你们日后的儿孙不是那么无能的君主,要女子出头把持朝政。哀家希望你比齐长孙皇后, 玉郎若有错处, 你就该直言劝谏, 这才是为妻为后之道。”
    元安十分敬服, 将太皇太后的话牢牢记在心里,也践行了一辈子,她是庄煜的贤内助,也是庄煜最有力的支持者。
    庄煜微笑听着太皇太后教导元安为后之道,他十分了解元安,元安幼年受严夫子教导,后来教导她的秦夫子也是举世闻名的学究,元安才能不在他之下,只是常年久居闺中,太过单纯仁慈了些,长公主又因沈家受皇帝猜忌,十分避讳朝堂之事,而元安的舅母王皇后也从不干涉朝政,元安受她们影响,自嫁给自己后对朝务也讳莫如深。
    庄煜对自己的经世之才极为自信,也希望元安满腹才华得以施展,他喜欢元安在他羽翼下安稳度日,一辈子依赖着他,可是他更愿意看到元安这颗明珠能大放光华。
    庄煜和元安携手坐下,太皇太后看着佳儿佳妇,只觉得老怀安慰。
    她一手拉着元安的手一手拉着庄煜的手,将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语重心长道:“哀家大半辈子都陷在这宫里,见多了这宫里的鬼魅之事,如今年纪大了,只盼着你们夫妻情深和睦,早日给哀家生了白白胖胖的重孙孙。”
    元安脸上浮上一层红晕,她悄悄觑了一眼庄煜,见庄煜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脸色越加红润,连耳朵尖都蒙上一层淡淡的胭脂。
    半个时辰后,桂嬷嬷端上两碗药汁,一碗药引一碗失魂果根须熬成的水,太皇太后一见到桂嬷嬷托盘里药碗就觉得嘴里泛苦,她微微皱眉道:“也不知道那个许圣手开得什么药,苦的不能入口,还不许哀家吃蜜糖蜜饯之类的,简直就是活受罪!”
    太皇太后自清醒后,每次喝药都一肚子抱怨,元安已经听习惯了,她面不改色端过黑乎乎的药引,劝慰太皇太后:“许圣手开的药虽然苦了些,但是药效却好,孙媳是眼见祖母一日比一日好,心里却是日日像喝了蜜糖一样开心,孙媳年轻不经事,还指着祖母养好身子后多教教孙媳,祖母疼疼孙媳,委屈自己把药喝了可好?”
    太皇太后的脸色比药汁还要苦几分,她接过药碗,也不要勺子,捏着鼻子直接灌了下去,苦的眉头紧皱,连声作呕。
    元安忙端上第二碗药,第二碗比上一碗味道好多了,虽然仍旧一股土腥味,但是至少能入口,太皇太后一鼓作气咕嘟咕嘟喝了第二碗药,将药碗递给元安,十分豪迈地一挥手:“哀家药也喝了,你们赶紧去用膳吧,用完膳都给哀家滚回去歇着!”
    “尤其是你!”太皇太后沉着脸十分严厉地指着元安呵斥道:“你若是再不眠不休守着哀家,哀家就让人把你轰出去!”
    元安被太皇太后一顿呵斥,一点不惧怕,与太皇太后相处久了,她渐渐了解到太皇太后年轻时是将门虎女,从小舞刀弄棍,天天跟着老兵厮混,性情十分豪爽,后来被庄煜的祖父求娶,先是太子妃后来又是皇后,她才慢慢收敛了性子,后来庄煜祖父崩逝,兄弟阋墙,太皇太后为了庄煜越发隐忍,才有了元安初见时贤和仁善的太皇太后,也许是太皇太后彻底将元安看作至亲,在元安面前便渐渐显露本性。
    元安笑嘻嘻地给太皇太后奉上帕子擦嘴,太皇太后见吓不住元安,十分无奈地戳了下元安的额头,嘴角情不自禁上扬,眼中满是宠溺。
    等太皇太后喝完药,过了一刻钟,元安才和庄煜一左一右扶着太皇太后起身用午膳。
    本来元安的意思是让太皇太后在床上用膳,但是太皇太后说自己躺了许久,浑身骨头都松了,执意要下床,太皇太后固执起来元安和庄煜两人加一起都劝不住,只好依了她老人家。
    用完膳后,庄煜才提到太皇太后中毒一事。
    “张御医死后,孙儿念在他精心照料祖母多年,便没有加罪于他的家人,只让他们速速离开大都,三代之内不许回大都,张家子孙三代之内不许为官为医。”
    太皇太后慢悠悠抿了口茶水,轻轻叹了口气:“张御医这些年照看哀家身体十分尽心,他既然已经以死谢罪,也不必加罪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