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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节

      能持和尚点点头:“我猜也是这样。我自从东北来到贵宝地,能立足于寺庙中,受到的非议太多了,各种造谣,各种诽谤,每天每时都有骂我的。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置乎?无非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我实在吃不准这小和尚的路子,到底是高僧还是妖僧,肉眼凡胎完全鉴定不出来。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小和尚极具人格魅力,几句话就让人心悦诚服,难怪这寺里这么招老娘们。
    “说我是用什么办法昏迷了那姑娘?”能持和尚问。
    我说道:“说你会什么出魂入梦法,天天晚上进女孩的梦里,和她如胶似漆发生关系,然后你还采阴补阳什么的,我听得都脸红。”
    能持和尚哈哈大笑:“若是世间真有此功法,我到愿意还俗去学。”
    我汗如雨下:“小师父不要开玩笑。”
    能持和尚道:“我倒想有兴趣问问,你们请的这个高人,到底是谁?这么编排我。”
    “是一个叫悟禅大师的人,”我说:“他是武当山三皇顶上的一位高人。”
    “悟禅大师?”能持和尚说:“我见过此人,一身妖气,不是好人。”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策划者
    我觉得这事有意思了:“悟禅大师说你是妖僧,你说悟禅大师是妖人,那么到底听谁,谁说得对?”
    能持和尚摇摇头:“这个就需要你自己判断了。”他说道:“王施主到小寺喝杯茶,把整件事说给我听听,如何?”
    “行,没问题。”我觉得能持和尚应该不是坏人。
    能持和尚回到那几个混子身边:“几位施主,也一起进来喝杯茶吧。”
    刚哥看看哥几个,他把家伙事扔了,一抱拳:“和尚,你敞亮,我佩服你。”
    能持和尚看他:“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个俊杰。”
    刚哥眉开眼笑。
    那几个老娘们看一场风波被能持和尚化为无形之中,都过来鼓掌,称赞能持和尚手段高明。
    能持和尚把她们打发走了,带着我和那几个混混穿过主殿,到了后面的天井大院。这座寺的规模很大,还有一些和尚走动,根本不像悟禅大师说的,只有能持一个和尚。
    我们顺着阶梯上去,高处有一凉亭,四面透风,能看到很好的风景。能持让我们坐,他去安排,时间不长,端来几碗清茶,没有壶,一人只是分了一碗茶。
    刚哥龇牙咧嘴:“我说师父,你这一碗茶水跟蚂蚱撒尿差不多,够谁喝的。”
    能持和尚哈哈大笑:“这是江北上等女儿红,价值不菲,喝一杯就能提神明目,各位施主今天有幸品茶,已经是莫大的缘分了。再说,喝茶讲究一个气氛,又不是举壶牛饮,那就没意思了。”
    刚哥几个人没办法,一口把茶水喝尽,然后一抹嘴:“谢师父了,我们走。”
    能持和尚道:“让你们走了吗?”
    刚哥眼珠子一瞪:“怎么的?什么意思?”
    能持和尚道:“今日天色已晚,各位就在敝寺住下。房间我让人清理出来,虽然不及你们平时休息的地方,倒也干净整洁。”
    刚哥不愧是混混头,说话还挺有礼节:“多谢师父美意,我们没有住在庙里的习惯。再说我们都是开车来的,回去方便,就不打扰你们了。”他指着我的鼻子:“姓王的,我告诉你,今天的钱一分不能少,明天我就去聚宝斋要钱。”
    他大手一挥:“哥几个,走!”
    他们正要走,能持和尚站起来咳嗽一声,拐角树丛里冒出四五个大汉,有和尚有居士,一个个横眉瞪眼的,比刚哥这些社会混混还横。
    “打扰我佛门清净,就想这么走了?”能持和尚呵呵笑:“今天晚上你们都要参加寺里的晚课,好好受受教育。”
    我心里一惊,这能持和尚的做派不拘常理,看着确实挺“妖”的。
    刚哥大怒:“哥几个,干!”
    这些混子进亭子来抓能持,我躲在一边怕殃及池鱼,心想这地方真是龙潭虎穴,如果能持和尚真是妖僧,保不齐今晚怎么收拾我呢,赶紧溜之乎吧。
    我站在亭口往下看,这里在高处,临崖而修,下面足有十来米,往下爬是不太可能了,愣往下跳那是傻子,唯一的路还让那些和尚给堵上了。
    能持和尚是不是早就算到了,把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刚哥那几个人都傻站在亭子里,张着大嘴看能持,发生什么事了?
    能持依然风轻云淡坐在桌子旁,而石头桌子上嵌着一个东西,我擦擦眼仔细看,竟然是刚才喝茶用的小瓷杯。
    能持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把茶杯给按到石桌里,仅留了个杯口在外面。
    刚哥他们是彻底傻了。能持和尚呵呵笑:“还动手吗?”
    几个混混互相看看,咽了口水,谁也不敢动。能持和尚挥挥手:“都带下去,好好教教规矩,晚上的晚课让他们都参加,谁不听话就多留寺里一天,谁表现的老实明早就可以走了。”
    几个混子都不敢说话了,乖乖跟着其他的居士走了。亭子里只剩下我和能持和尚。
    能持笑呵呵:“呦,王施主,怎么把你忘了,别害怕,坐啊。”
    我答应一声,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我慢慢坐在桌子旁。我们都没有说话,能持喝着刚才未尽的茶,一口一口抿着。我咳嗽一声,恭维说:“能持大师,你一点都不像和尚,太有手段了。”
    能持笑:“未入世谈何出世,真经都藏在红尘的行走坐卧里,连这些事都搞不明白,还谈什么修行。如果我没手段,怎么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成为这座庙的主持。”
    “厉害厉害。”我到处扫视,想着怎么才能跑。
    能持和尚说:“王施主,你把整件事都说给我听听,一个细节都不要露。”
    我挠挠头说了起来,说我去给老周的女儿看病,刚说个开头,能持和尚便道:“你何德何能,年纪轻轻,一个古董店的老板就能请你这个不闻一名的小人物去给她女儿看病。”
    我愕然,其实我不想提三舅,这个和尚太厉害了,不管是不是妖僧,提防一点总是好的。谁知刚说了第一句,他就抓住毛病了,围着这个问题狂追乱打。
    我实在没办法,便把三舅说了出来。他问我三舅是谁。我告诉他叫安冬。能持和尚不置可否,让我继续往下讲。我说三舅中途因为有事先走了,留下心诀让我一个人给周春晖驱邪,但是没有成功。能持和尚让我把驱邪的过程反复说清楚,他对于细节问题简直是精细求精,再细也不嫌细。
    我说在我最失意的时候,悟禅大师出现了,他劝慰我,并告诉我妖僧入梦的事。
    我一直说到,悟禅大师问老周要了一本书,能持和尚眼光精气四溢,“什么书?”
    我说道:“悟禅大师没和我细说,只说了李少安三个字。”
    能持和尚摸着自己的光头,喃喃:“李少安?”
    他愣了很长时间,我不敢打扰,他肯定在想什么。
    能持和尚让我继续说。
    我说,悟禅大师说你是妖僧,能入梦,让我先坐车来,他随后就到,一起来拿你。
    能持和尚呵呵笑:“是不是他没有来?”
    “对,放了我鸽子。”我气哼哼。
    能持和尚道:“他不会出现了,他没法和我对峙,因为,”他顿了顿:“整件事根本不是我做的。还有,他得到了他想要的,自然会离开,再出现便是画蛇添足。”
    “他为了那本书?”我问。
    能持和尚点头:“不错。你安心在我这里呆一个晚上,我料想明天早上,老周的女儿周春晖就会苏醒,会回复原样的。”
    我惊愕地嘴张开老大:“那你可神了,你怎么知道?”
    能持和尚呵呵笑:“你到现在也没看出来吗?”
    我迷糊了,茫然地摇摇头。
    能持和尚叹口气:“整件事就是悟禅策划的啊!”
    “什么?!”我大吃一惊,差点把手里的茶碗摔了。
    能持和尚呵呵笑:“你在驱邪时,见到有人影附在周春晖的身上,这人影还是光头,所以你下意识认为是和尚所为,后来悟禅和你一说妖僧,你便先入为主的相信了。”
    我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可是你却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能持和尚说:“悟禅也是个光头。”
    我喉头咯咯响,确实是这样。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悟禅大师的形象,光头,随和,笑眯眯的,长得不老像是高中生,眼神深邃,让人踏实……怎么也想不到他是罪魁祸首。
    能持和尚道:“什么出魂入梦,进到梦里糟蹋女生,种种行为其实都是这悟禅所为。他本来就是想借这件事敲诈那本古书,没想到你出现了,他就势利用了你。因为是你把他引荐过去的,这样他就抵消了很大一部分的嫌疑。每一步每一招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拿到书之后,目的达到了,那女孩也享用了,他自然风轻云淡拿书走人。再留下跟你一块来抓我?那就是傻子!”
    我目瞪口呆,半天没回过神,摇摇头说:“你说的倒也符合逻辑,可我不相信悟禅大师是这种人。”
    “呵呵,高人行事岂是你能理解的,他也不需要你理解,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可以了。”能持和尚说:“我有兴趣,也希望有机会能和这位悟禅老兄,面对面聊聊。”
    “如果明天周春晖还没有醒呢?”我问。
    能持和尚说:“我负责把她救醒,不用你担一点责任。”
    我忽然一激灵,一拍桌子:“其实从头到尾你都在撒谎,周春晖的事还是你干的!”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仙人
    能持和尚愕然:“敢情刚才帮你分析的那些白说了,说了半天怎么还是我干的?”
    我说道:“你刚才说,明天早上周春晖的病就能好了,这么言之凿凿的……那我可不可以这么来想,其实整件事还是你做的,今天晚上你就会收了法术,让周春晖恢复原样。”
    “那我图个啥?”能持和尚反问。
    “你或许和悟禅是一伙儿的,你们各得其所,你在梦里玩弄了女孩,悟禅借机讹诈了古书。”我说。
    能持和尚失口而笑:“你这么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反正你们俩没有一个好饼,”我说:“最后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来个狗咬狗,你说他妖,他说你妖……”
    还没等我说完,能持和尚“啪”一拍桌子:“王施主,佛陀说戒嗔戒怒,我这个修为还是不够,刚才真想给你个大嘴巴。但是呢,不知者不怪,你有此一猜,也在人情之中。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莫不如你就留在寺里一晚,明天早上拨云见日,什么都清楚了。”
    他僧袖一摆,拂袖而去。
    等了片刻也没人招呼我,我灰溜溜从亭子里出来,顺着阶梯下去。此时临近傍晚,寺院有个食堂开饭,亮着灯,不少居士说说笑笑进去吃饭。
    没人注意我,我低着头顺着原路回去,刚到庙门,那里站着一个沙弥,单手敬礼:“王施主?”
    “啊,错了,我姓李。”我说着往外走。
    沙弥拦住去路:“不管姓王姓李,我拦的是你!主持发话,请你饭后参加晚课。”
    我火了:“你们这是拘禁,限制我人身自由!”
    沙弥也不和我争吵,做出手势,示意请回。我琢磨着能不能打过他,夺路而逃。可看这个沙弥站如松,含胸拔背,双眼精光直射,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真要撕扯起来,我肯定吃亏。
    想了半天我叹口气,得,熬一晚上再说吧。也怪自己嘴贱,非得刚才得罪能持,早知道说两句好话,说不定就溜了。
    我灰溜溜回到寺里,感觉到饥肠辘辘,到食堂,可以领搪瓷饭盒打饭。转了一圈,尽是白粥馒头萝卜条,看着就没食欲。这时候我看到刚哥那几个混混,他们一个个脸色灰沉沉的,垂着脑袋跟打了蔫的公鸡差不多,看样子让人收拾不轻,老老实实喝着白稀饭,不敢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