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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大夫回道:“确实有紧张之相。”
    江茗连忙又说:“我是今日有些,后又没了,前几日也是这样,不知为何?”
    “可还有其他不适?”
    “最近总觉得心里压得难受,总觉得容易累。”江茗乱说一气。
    大夫想了想:“小姐应是气血不足,忧思过度,并无大碍。我开几方药,每日按时服用,再注意些保暖便是。若还是气血不畅,我再来看。”
    这大夫也想的清楚,京中这些贵女本就流行蒲柳之姿,十中有八都是少于饮食,必定气血不足。再说了,这大门大院的里面事儿原本就多,个个脑袋里都绕了好几圈,说忧思过度定然也是没错的。
    大夫开完药房,卫氏又好生叮嘱了怜莺和飞浮两句,让飞浮快些去拿药,自己则转头宽慰了江茗几句,那语气好似她得了什么绝症似的,这才离去。
    飞浮被卫氏安排去拿药,屋子里便只剩下怜莺。江茗连忙找了个借口,让她去打热水。谁知道怜莺这时候竟然倔了起来:“不行,飞浮没回来之前,我绝对不能让小姐一个人在屋里呆着,万一又有些心术不正的人,想来加害小姐怎么办?”
    江茗:“……”
    江茗气的一转头,就对上了殷楚的眼睛。殷楚同自己保持着距离,却正看着自己,眼睛笑的弯弯。见江茗吓了一跳,他连忙伸手遮住江茗的嘴,生怕她一个不慎,叫了出来。
    两人靠的极近,殷楚又闻到了江茗身上的那股暖橘香气,掌心是温润的碰触,脑海里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初见那日,她咬着毛笔笔尖的模样。江茗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好似一只受惊的小鹿似的。
    江茗回过神来,瞪着殷楚。殷楚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见她点了点头,这才慢慢的将手放开。
    掌心依旧存留着那软绵绵的触感,殷楚深吸了一口气,冲江茗扬了下眉,冲她比了个嘴型:“可千万不要趁机占我便宜。”
    江茗气的一脚就踢了上去,殷楚连忙挡下,身子往后又退了退,靠在床内则的沿儿上。
    江茗咬住下唇,紧盯着他,同样用嘴型表示:“闭上眼睛!转过去!”
    殷楚照做。江茗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脸冲床外,心里却跳得厉害——麻烦!真的是个大麻烦!早知道还不如给他一千两银子,赶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评论说男主这样是没有前途的,那位同学你站出来!我们楚楚只是没钱,但是有脸啊!
    第二更奉上,我要出门去和小伙伴们吃火锅啦~下一更不定时,反正明早起来看肯定是有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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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夜深人静,外面连丝风声也无。因着是寒冬时节,连些虫鸣鸟叫声都蛰伏了起来,噼啪作响的只有寂凉寒苦的灯芯,裹着层油当面具,偏生在众人皆睡的时候醒着。
    江茗听着外面的声音,将手里的话本放下。这行当是她来华京才初见到的,一个小贩推着车,上面放了几十本书,上到《论语》《易经》,下到《夜航船》《搜神记》,由俗到雅一网打尽。你若多驻足一会儿,他便会从一沓子书下面再抽出个小抽屉,里面堆满了市面上不怎么见过的各种话本。
    这些话本多以才子佳人派和鸳鸯蝴蝶派为主,据说来租借的多是些女子,不分年龄阶层。
    那小摊贩推销起来有鼻子有眼,还说连宰相丰忱的孙女儿,那个名满华京的仓翁君丰弗,都经常叫丫鬟来这里租借话本呢。
    其实不用他多说,江茗身为现代网文资深读者,当然明白这些对女性的吸引力,更不要提现在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了。
    现今这租书的行当并没那么景气,看这小摊贩也只是各种书籍各备了一本,常常有人来租一本,下一个想借的就要等别人先还了。
    江茗在家寻思了两日,又将大胤的律例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并未发现有哪条禁止民间刊发书籍。甚至大胤对文人相当友好,从未有过文字狱的情形,当了文官,更是等于拿了免死金牌,最多也就流放发配。文化传播的环境可谓是相当好了。
    她思来想去,为这写话本流通量小,找出了两点原因,一来是识文断字的人毕竟是少数,需求量不足。二来是现今虽然有了造纸印刷术,但却仍然用雕版印书。
    何为雕版?也就是说,要印一本书,需得先用枣木或梨木这等木制细密坚实的木材锯成一块块的木板,便是刻板。之后在刻板上将这本书的内容一笔一划的,用阳文雕刻出来。若是有一字不小心错了,那就要重来。再将刻板上涂墨,白纸一覆,刷子在背面一刷,便是一页。最后装订起来,便是一本书。
    雕版印书可以大量供给书籍,但消耗人工物力极大,基本用在学子们必读的和朝廷刊发的书籍上了。普通话本自然难以得此殊荣,是以小摊贩租借的,基本都是人手抄写。
    人手抄写一来慢,二来又极费工夫,这些书都是一本接一本的,哪里有那么多的流传。
    江茗寻思着,自己当年在某江文学城看文,恨不得赚够了钱就把某江买下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那时不时就抽的服务器换掉。如今自己是穿了,但并不妨碍心里有梦啊。于是她又想着,日后说不定自己还能开个晋江书斋什么的,当个古代版的晋江总裁。
    不过此事涉及到印刷术等等,她虽知道什么是活字印刷术,却对详细的内容并不了解,更别提什么古登堡印刷机了。这些还是要从长计议,好商人不打没准备的仗。
    江茗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床上,觉得是时候了,便掀开床帏,冲着里面的殷楚问道:“世子歇息够了没?外面连点声儿都没了。”
    殷楚从床上下来,他方才本想着小憩一会儿,却被那股味道弄得怎么也睡不着。瞪着眼睛看着床帏,听着外面一页一页的翻书声,总感觉哪儿不太对。
    直到江茗掀开床帏,他都还没回过味儿来,只点了下头,下了床。
    江茗还以为殷楚仍然不舒服,想了想,问道:“要不要——我送个信儿,让你们王府里的人来接你啊?”
    殷楚听了,这才回过神,冲江茗笑了一下:“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省得他们声张。”
    接着,江茗就亲眼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本王在的地方,都是正门”。那翻墙的动作干净利落,宛如一只腾飞的鹘子。难得殷楚在过墙的时候还冲她扬了下头示意,接着落地,更是半点声音都没有。
    殷楚走了,江茗也要忙自己的正事儿了。她叫来一直蹲在墙角的飞浮,低声吩咐道:“给乔靳穿个信儿,江宛在太和楼订的首饰,明日出不了货了。”
    飞浮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就去办了。
    …………
    那头殷楚并非回了昭南王府,而是摸着黑去了如意居,一如之前的路数,进了松园那处假山后的小屋。
    一进门,他便倒在了地上,仰面朝上,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望回。”他也不是铁打的,失了那么多的血,能撑到如意居已经是用尽气力。
    望回早就听见了声音,听见他这般虚弱的声响,连忙走了出来,伸手把了一下殷楚的脉,眉头皱起:“血气大失,那人又派人来伤你了?”
    殷楚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岂止是伤,他这次是动了真格的。”
    望回叹了口气:“大抵是你在赐宴的时候太过冒进,非要折腾山西大旱的事儿。早就同你说了,此事不能急于一时,可你偏生要去趟这摊浑水,引得大臣都去捐银子,那人不心里生疑才怪。”
    殷楚微微闭上双眼:“我不急于一时,可那平白受灾的百姓,却熬不了多久。”
    望回从匣子里取出药瓶,先让殷楚服了两丸,又去看他手臂上的伤:“可若无人再管,日后还会有其他地方的灾民。你救的了一回,救不了每一回。”
    殷楚缓缓睁开眼睛,这是他从未在他人面前展露过的模样。笑的时候一丝一毫的无赖风流都被抹尽了,只剩下残酷决绝:“走一步,算一步吧。活在这一时刻,而不是活在未来的梦里。需知我未必有命活到那么之后。”
    望回也不言语,仔细端看殷楚的手臂,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这伤口抹过伤药?”
    殷楚“嗯”了一声:“被逼到无路可走了,暂时找了个地方歇脚,却正好遇到贵人,借了我些伤药。”
    望回摸了一星药物,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说道:“世子竟然回了昭南王府?”
    殷楚停了一瞬:“我未曾回昭南王府。”
    望回不解道:“这药配方独特,我决计不可能辨错,这是昭南王府侍卫特有的药方,他处绝无可能有。”
    殷楚沉默片刻,摇了摇头,笑道:“她身上的谜太多了,连我也弄不清。”
    望回听他这话,神色反而凝重起来:“世子,莫不是那人派来的,想要试探于你,你切要当心啊。”
    殷楚摇了摇头:“不能。”
    望回手中忙碌,将殷楚受伤的手臂仔细包扎,嘴上却说:“不知是何人,能让世子这般信任。”
    殷楚将右手食指放在鼻前,轻轻嗅了一下,那股子暖橘香气已经尽散了,愈发显得屋子里冷。
    他微闭上眼,脸上现出一丝笑意:“望回还记的上次将我比作曲妓的那名女子吗?今日我便是误闯了她的小院,见了一出好戏。我原本以为她只是牙尖嘴利,未曾想,她倒比我更适合去当个戏子。好好一朵娇艳山茶,却是金刚钻打成的芯儿。镇国大将军府,日后可是有好戏看了。”
    “此话怎讲?”
    “她见我突然在她院中出现,并无惊慌。见我流血负伤,也未有半分犹疑。那副脸色,像是见惯了流血和伤口,也知道不该问的不问,绝非普通闺阁女子。他人一箭三雕之计,她三言两语,不仅将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角度,撇个干净,还赢得了众人的心。而做这些之时,更是半点哭哭啼啼皆无,不卑不亢。最有趣的是,竟还逼着那江衡给自己赔不是。可她身上的疑点也太多,一个普通商贾家的女子,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身边那丫鬟更是武艺在身。如你所说,这伤药便是那丫鬟的,怎得又和昭南王府挂上关系?”
    望回听了片刻,缓缓问道:“既然如此不同,要不要让人去调查她一番?”
    殷楚活动了一下已经包扎好的左手,虽然疼痛,但对他却并非难以忍受。他摇了摇头:“罢了,她既然想藏着,便由着她去吧。”
    听殷楚这般夸赞一个女子,还真是头一次。望回不禁问道:“世子可是已对这女子上了心?”
    殷楚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望回:“望回,你如今不仅要当个大夫,还要去兼做媒婆不成?”
    望回看着殷楚,半晌也不说话。
    过了片刻,殷楚自嘲似的笑了笑:“华京当中,可有哪个女子愿意嫁给我的?泼皮无赖疯世子,还说不准什么时候便要死了。苟延残喘罢了。她那样的性子,不应拘束在一进院落当中。总有一日,那镇国大将军府的院墙也拦不住她,她便是要飞的。”
    望回没说什么,只沉默的收拾这自己的药箱。他看着殷楚这般,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他原本应是深受宠爱的皇孙,再来便应该是卓然出群的太子。可谁知,那么一场大火,烧掉了一切,也烧掉了他的心。从此之后,殷楚便再也不是殷楚,只是一个东躲西藏,带着泼皮疯子的面具,借着无端行事掩藏本心的无赖世子。
    那些东西,原本都应该是他有的。他若有喜欢的女子,定然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冠礼早过,身旁却没个人知暖知寒。
    望回看向帘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好似在敲打人心。外面是一片冷寂,这屋子里也未必有多暖。
    这来势汹汹的隆冬,更不知还要多久才会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殷楚:为什么我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翻书声,总觉得有种性别错了的感觉呢?
    江茗:你没错,但是咱们两个什么都没发生。
    望回:美滋滋,我家世子喜欢上人啦~
    殷楚:我没有!你别胡说!
    江茗:哦。(甩银票)
    殷楚:卧槽,这种心动的感觉!
    吃完火锅,三更奉上。有没有小伙伴觉得我贼勤快的~我能不能拥有你们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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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一夜的雨水,浸透了华京。
    太阳也睡了个懒觉,昏昏沉沉的从天边攀爬上来,一点儿也不精神。城头的兵卒抱着锈迹斑斑的斧钺矛戈,对着进城的车马漫不经心。坚实高耸的城墙覆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在灰茫茫的天里,像是巨大的琉璃制品,愈发显得晶莹瑰丽。
    可琉璃易碎彩云易散,终究不堪细看,一击便碎。
    街头巷尾坑坑洼洼的地方积了不少水,被日头这么一照,个个像面小镜子。行人慢条斯理,各式衣料都在水面上打着转,涟漪荡起。
    太和楼门口有伙计推开大门,手上执了一柄木头长杆儿,将招牌下面那串琉璃铃取了下来,换上软玉小帘——今日是个晴天,难得拨开愁云惨淡的风雪连绵,华京好似又回到了那副悠哉悠哉的天地。
    可这道上,有来人脚步匆匆,见太和楼推开门,忙着就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