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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忽然,她看到内里的墙上有一道人影,那人竖着发冠,身形修长,是个男子的模样。
    他走过来了……
    白沂柠躲在被中瞪大双眼。
    “救命唔……”
    她刚喊出声就被捂住了嘴巴,满鼻都是清冽的沉木香。
    “是我。”白沉柯轻声道。
    白沂柠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白沉柯松了手,“嗓子好些了?”
    他日日命人往将军府送药,听声音看来都按时用了。
    白沂柠心口还跳个不停,拉了被子往里挪了挪,不理他。
    “我今日在你房外守了一夜。”白沉柯坐在床边,紧紧盯着被中的人。
    白沂柠依旧不肯面对他,屋中昏暗寂静,他良久才叹了一声,“我想你了。”
    这四个字如裹挟着秋风的凉雨,又凄又涩。
    门外的敲门声将白沂柠刚要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嘴边,只听觅荷问道,“柠儿没事吗?刚有人说在你屋外见到一个黑影。”
    “无……无碍。”白沂柠赶忙推了推白沉柯,低声道,“你快去床底!”
    “床底?”
    “快些!我母亲要进来了……”白沂柠手脚并用地将他往床底按。
    果然觅荷持着一盏烛灯推门而入,“我瞧你窗子也开着,小心着了凉。”
    她走过去关上窗,白沂柠担心床下的人被发现,说话都不利索了,“可,可能是我今天忘了关,”又催促道,“母亲快去睡吧,时候不早了。”
    “我这便去了,今晚我让红袖守在你门口,总是不大放心。”她回过头看到白沂柠出了衾被,坐在床边,责怪道,“你下床做什么,穿得这么单薄,快回去。”
    白沂柠立马躺回去,裹紧了被子,“嗯,我睡好了。”
    “你今夜怎的怪怪的,难道是因为小侯爷来看过你?你没见着?”觅荷问道。
    不是因为他来看过,而是因为他就躲在床下,还怕被你发现呢。
    白沂柠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不稳,“母亲误会了。”
    “你别多想,过几日便是婚期了,今夜先好好歇息,有何话明天再说。”
    “嗯,母亲也快睡吧。”白沂柠目送觅荷离开,见门关严实了,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颗小脑袋,往床下看,“你……”
    她刚说了半句,门又被打开了,“明日你想吃什么?”
    白沂柠浑身一抖,瞬间躺好,“同……昨日一样的便好。”
    “昨日?我怎的记得你昨日没吃早膳。”
    “啊,是今日,今日的嘿嘿。”白沂柠讪笑两声,在昏暗中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真是苍了天了,要命。
    “好。”觅荷关上门,白沂柠支起耳朵听了一会儿,脚步声着实走远了。
    也不知床底下的人如何了。
    只见他那么清风朗月的一个人,匍匐着从里面爬出来,脸上还沾了灰,十分狼狈,白沂柠想笑又不敢笑。
    白沉柯拍了拍手,淡声道,“钻人床底,本侯还是头一遭。”
    “我也……头一遭。”白沂柠小声回怼,“还不是有些人半夜过来。”
    “赖我?”白沉柯凑近了些,双手撑在她上方。
    白沂柠不说话了,侧过脸不肯与他对视。
    “那便赖我吧,赖我过于思慕你。”他的声音轻柔低沉,如一片柔软的羽毛,在白沂柠心间来回扫动。
    “与我何干?”她嘴硬道。
    “是,这些事同你都没有什么干系,以前是,以后也是。”白沉柯将她困在臂弯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细长的脖子下方轻微的起伏,滚动了一下喉结。
    随后躲开视线,认真道,“爱你,呵护你,照顾你,我来便好,你什么都不用做,甚至……也不用喜欢我。”
    白沂柠心中一震。
    他继续往下说,“我毕生所求不过是得你长久相伴,比起你心中是否有我,我更在意的是漫长余生有没有你。”
    其实她是喜欢的啊。
    “那日是我唐突了你,今夜看到你安好无事,我也安心了,你睡吧。”白沉柯轻柔地在她眼上印上一吻,起身出去。
    “红袖在外面。”白沂柠扯住他的袖子。
    “无碍,我心中有数。”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好歇息,下月初三,我来娶你。”
    翻过将军府的高墙,满街寂静。
    白沉柯牵了马,影子拉得深长。
    他仰头望了望天上的明月,迎着凉风轻声道,“那日的玄衣是我,今日的素衫也是我,你若是真怕我那副模样,为了你伪装一辈子又有何妨。”
    第43章
    五月初三,宜嫁娶。
    从破云而出的第一缕朝阳起,便昭示着今日会是个碧空如洗的好日子。
    天才蒙蒙亮,葶花尚在浓重地露气里摇曳,许多人还在梦中,将军府里的一道窗便被推开了。
    窗边身影纤挑,白沂柠身披外袍,扶着窗栏,遥望天边的金光穿透云彩,渐渐焕发出蓬勃的色彩来。
    “姐儿怎的这么早就醒了。”脚步渐近,白芍揉揉眼睛,她也才起,路过中苑的卧房,看到临窗的人影,走过去问道。
    “睡不着了。”白沂柠垂头抠着凹槽,青丝从肩上滑落,半掩住她姣好的侧颜,宛若一朵瑟瑟羞花。
    “今日是姐儿大喜之日,紧张也正常。”白芍笑着推进门去,“正好,奴婢同红袖伺候姐儿洗漱梳妆吧,要做的事可多着呢。”
    屋中妆奁皆贴了囍字,不论箱盒物什大小,都是一派的红火喜庆。
    “前些日侯爷送过来的纳征礼,沿着御街排了一串,不知羡煞了京中多少闺阁小姐。虽然姐儿和侯爷是在一处长起来,婚期又定的匆忙,但奴婢瞧着,这些啊,都是早早备下的,侯爷不知想着这一日想多久了呢。”白芍站在白沂柠身后,缓缓梳发,浅笑道。
    旁边的红袖用手肘杵了她一下,“是姑爷。”
    “好好好,是姑爷。现在啊,我们姐儿也是将军之女了,可威风着呢。”白芍改口道。
    白芍同红袖初见面时就很投缘,私下时常你一言我一语的,街口说书似的热闹。
    府中的喜庆之气蔓延至每一个角落,连平日里颇爱赖床的李倾城都起了个大早,亲自端着一碗汤圆小心翼翼地往白沂柠房中走。
    “柠柠,开门。”她双手端着碗,腾不出空闲,冲里头喊了一声。
    “城姐儿起的真早。”红袖开了门,见到来人不忘笑着调侃一句。
    “哼,今儿是我妹妹出嫁,我当然要早起。”李倾城大大咧咧地走进去,发尾在空中来回晃荡。
    “你碗里的是何物?”白沂柠还在编发,只好奇地斜了一眼,整颗小脑袋就被白芍扭了回去,“姐儿别乱动。”
    “这是汤圆,不多不少,就四颗,好事成双。希望我妹妹和我妹夫能像这碗汤圆这般甜甜蜜蜜,恩爱绵久。”李倾城将碗放在妆台上,双手捂着耳朵轻嘶一口气,“你还是等它凉了再吃,可烫了。”
    李倾城搬了凳子坐在白沂柠旁边,单手杵着下巴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小丫鬟给她来回上妆忙活。
    “难怪小侯爷从小就认定了你,我要是男子,遇上你这般姿色的,我也铁定不撒手。”李倾城的目光从白沂柠光洁饱满的额头,巡视到纤长柔美的脖颈,无论是杏眼丹唇,还是卫鬓楚腰,都是倾城之色,正可谓是抬眼是明媚,垂眸是风情。
    “怎么?城儿有喜欢的人了?”门外传来一道女声。
    李倾城慌忙挺起身板,反驳道,“不是,我在和柠儿说旁的。”
    觅荷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个用红纸包成的东西,走到二人身前,“这是你们父亲在大婚时赠我的,本是一对。”她展开红纸,里面是一个凝透的翡翠镯,色如雨后冬青,浓而不淡,鲜艳明亮,均匀得无任何杂质,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她继续道,“我本是想把两个都给城儿的,没想到让我寻回了你,就刚好一人一个了。”
    “其实母亲不用给我准备什么。”白沂柠推了推,不想收,“能在母亲身边出嫁,我已经很满足了。”
    觅荷刚想劝点什么,被李倾城抢了先,“给你就收着,她也没多的给你,一份心意罢了。”
    “我把这个放在妆奁里了,你回去之后再理一理。”觅荷把镯子装起来后看到一旁的礼服,笑道,“我昨日还和将军说呢,柠儿嫁过去定是不会吃亏的。光这身钗钿礼衣上的织金纻丝就要上万两银子了,还没算上凤冠上的明珠宝石,只是这重量……”
    她轻抬起来试了试,“柠儿可要吃苦了。”
    白沂柠心中讶异,一件嫁衣居然要这么银子,往后可不许他这么铺张了。
    这厢还在上妆打扮,白府那边已经出发了。
    为首两列仪仗鸣锣打鼓,白沉柯一身朱红坐于骏马之上,英姿飒爽,眉目含笑。
    有外乡来的围在路边好奇问道,“这是哪户人家娶妻呢?这么热闹。”
    “新来的吧?”那人打量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这排场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有的,要看是谁娶,谁嫁。”
    “那谁娶?谁嫁?”
    “正是忠义侯府中的穆安侯与那镇北将军的小女儿。”
    “原来如此……”
    “不过说来也奇怪,以前听闻小侯爷早就心有所属,据说还是个童养媳,将说媒的统统都拒了,怎么一转脸就和将军之女搭上了关系。”
    旁边有一翩翩公子打了折扇凑过去问道,“可想知道?”
    方才说话的那二人先是一愣,又呆呆地点头道,“想,想啊。”
    “其实啊,你说的童养媳和将军之女是同一人。”这位公子嘴角上挑,折扇摇得欢快,眼角眉梢颇有些知晓内情的得意之色。
    “嗐,扯淡吧你就,若真是将军的女儿怎又会给旁人做童养媳。”二人皆是不信,摆摆手不再理他。
    “哼,爱信不信。”
    此人正是周乾,甩了侍卫自己跑到街上来凑热闹,透露点实情还碰了一鼻子灰,但是他也不在意,看着满满一列的迎亲长队颇有“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得之喜。
    *
    中苑房中,白沂柠已换上了大红礼装,端坐在凳上,不敢多动。
    这本应该是副岁月静好羞涩待嫁的画面,却生生被她手中的面碗打破了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