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他是恶魔
五点多的时候爷爷还没回来,我随便炒了两个素菜解决了晚饭。九风全程都在旁边看着,我隐隐感觉这才像是夫妻之间的生活:一个人做饭一个人搭手,小家小日子,温馨甜蜜。
六点多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开门的时候我的手都在发颤,我想经过整整一天,九风的怒气也该消了,只要好好跟爷爷谈话就好。我相信爷爷,石头变小肯定不是他搞的鬼。
我快有一个月没见过他了,等我看到坐在轮椅上的老头时,脚下一软立马跌坐在了地上:“爷爷,你的腿怎么了?”
我不敢相信这个形容枯槁的消瘦老头是我爷爷,他比一个月前更瘦了,脸色蜡黄嘴唇苍白,整个人都死气沉沉。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赶紧爬起来把他迎了进来。
“孩子,苦了你了。”爷爷的嘴巴嗫嚅了会儿,好像有很多话要跟我说,又好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听到他熟悉的声音,眼泪掉得更急了。我想扑到他怀里哭一会儿,可爷爷却偷偷朝我摆了下手。
我这才注意到帮爷爷推轮椅的是个年轻小伙子,八字眉弥勒眼,生得很讨喜。他冲我笑了笑,推着爷爷的轮椅停到了沙发前,然后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了。
“你知道我要问你什么事。”九风一抬眼,周围的温度立马又降低几分。
我一紧张,立马轻呼了一声:“九风!有话好好说行吗?”
我不明白爷爷为什么会痛心地看过来一眼,九风眼睛眨也不眨,只抽空吩咐了一句:“把温馨带到房间里去。”
我哪里肯走,我如今只剩下爷爷这样一个亲人了,九风,你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害他的性命,也不能折磨他,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的心里话,拼死没肯进去。
“我不知道,我没有再背叛过你,你要相信我。”爷爷显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哼,温增华,我已经容忍过你一次,我说过不会再有第二次。当初你跟温馨都发誓要效忠于我,我不会相信一个一而再背叛我的人。”
他话音刚落,家里突然飞腾起一阵阵的阴风,茶几上的杯子全都掉落在了地上,窗帘呼啦啦地飞扬而起,爸爸生前看过的最后一份报纸也被卷到空中肆意舞动。
我被这股风吹得睁不开眼,身体里好像有一股异样的暗流在跟着躁动,使得我一阵阵发冷。我的身体里真的有很多阴气吗,难道是那些阴气在跟着欢舞?
家里弥漫起一股黑雾,明明开了灯,灯光却像是穿不透黑雾,我只模模糊糊地看到那袭白袍在向爷爷靠近,恐惧顿时充斥我整个身心。我再也无法旁观,握着拳头就要过去。
女鬼死死扯住我不肯松手,我瞪了她一眼:“我一直把你当朋友,没想到你也在骗我。我爷爷要是出了事,我恨你一辈子。”
可她并没有松手,只是别开了眼不看我:“那你恨吧。”
“九风,你不要伤害我爷爷!有话好好说,我求你了!”我终于明白爷爷向他下跪时的心情,此时此刻我只感觉自己渺小无力,丝毫没有办法阻止他。除了下跪,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可他就像压根没听到我的话,手臂突然伸长,紧紧掐住了爷爷的脖子:“温增华!”
我隐约听到爷爷的呜咽,我看不清楚他有没有受伤,可内心的恐惧却无以复加。我的双手下意识地捧住胸口那块石头,默默念叨着不要伤害爷爷。
厅的灯突然爆了,一片碎渣划破了我的脸。我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只知道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滴到了我手上。
紧接着,周围又响起一阵碎裂声,我听到有很多东西滚落在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低到我感觉自己快呼吸不过来时,那袭白袍突然飘到了我跟前。
厅里的黑雾渐渐散去,我压根没心思去看九风,只一心惦记爷爷。
我借着手机的光亮,看到爷爷的脖子两侧被掐了几个指印,此刻正在往外流血。我忘了,九风是鬼,怎么能奢求他大发慈悲!他之前对我好都是为了这块石头而已,是我太傻。
“爷爷?”我颤着声音握住了他的手,这才发现我的手上沾了不少血。
“馨儿,我没事。”爷爷安慰了我一声后朝九风看去,“不管你信不信,这一次我真的没有背叛你,我把这东西交给馨儿,只是希望能够推迟你们圆房的时间,毕竟她是我唯一的孙女,我真的不敢看到她跟……我想救儿子他们回来,怎么敢损坏这东西?”
九风没有吭声,厅里弥漫着无尽的压抑,我默默掉着眼泪,紧紧地握着爷爷的手。我突然明白了爸爸的话,九风不是善茬,即使他心存善念,可他还是会伤人。就像不管我刚才怎么哀求,他还是伤害了爷爷。
与虎谋皮,焉能安然无恙。
“好,我再信你一次。”九风的声音很疲惫,可我再也无力去心疼他。
他多厉害,哪里需要我心疼?不过听到他说愿意相信爷爷,我还是忍不住舒了一口气。蝼蚁的命运原来这么可悲,谁都能一脚将它们踩死。
我赶紧跑去洗手间拧了一条湿毛巾回来,本想想给爷爷擦擦脖子上的血,可回来的时候爷爷和轮椅都已经没了。
“我爷爷呢,你把爷爷还给我!”我下意识地冲着九风嘶吼起来,如果没有他,我跟爷爷不会生不能相见,爷爷也不会受伤,还有他的腿,究竟怎么了?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就是个恶魔,不过披着一张好看的皮相罢了!
“我让人把他送走了。”他说完这句话就把我手里的湿毛巾抽走了,然后轻轻擦我脸上的伤口。
我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刚才还对我的下跪视而不见,现在又假惺惺地对我好。
“你是我的妻。”他又读我的心了,我知道他是在提醒我的身份,对,我们结了阴亲,所以他可以对我为所欲为是吗?
“好,你想圆房是吗?那来吧,你想做什么都行,只求你不要再伤害爷爷。”我有些绝望,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有什么意义,因为到头来我和爷爷还是要受他的摆布,我们斗不过这该死的命运。
“只要温增华做好他承诺的事情,我就不会伤他。温馨,我们是夫妻,我对你好从来都不是假惺惺。”他说完这些突然就捧住了我的脸,我能感觉到他在舔我脸上的伤口,两只冰寒的手突然伸进我的衣服四处游走。
他当真了,真的准备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圆房吗?我死死咬住嘴唇,感觉身子在微微颤抖,还是忍不住泛起无状的恐惧。
他抱着我去了爸妈的房间,我只感觉有个冰凉的身子把我压倒,然后眼泪就不听使唤地开始肆意横行。
“不是你说要圆房吗?不是你说我是恶魔吗?怎么,现在又不愿意了?”他在我耳边轻笑,我知道那是讥讽。可我死死咬住了牙齿,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那两只冰凉的手在我腰间徘徊了会儿,我认命地闭上了眼,可等了很久他都没再继续下一步动作。等丁香开灯走进来时,我才发现九风已经走了。
我捞起被子大哭起来,我只知道自己很伤心,除了因为爷爷的伤势和今天发生的一切,我总觉得心里某种期待已经被毁得一干二净。
“温馨,我们谈谈好吗?”女鬼肯定又上了丁香的身,可我一点也不怕她,但我不想搭理她。
“大哥不是你想像的那种人,他经历过的痛苦你永远都不会明白……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可我知道,大哥从来都不是恶魔,温馨,你这么说他,真的很伤人……”
我不知道她都说了些什么废话,只知道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我真想一直这样睡下去,摆脱所有的烦恼转世投胎重新为人。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像李大雪一样找个爱她的男朋友,一起工作赚钱以后再结婚生孩子……
半梦半醒之间,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叹气,有一股冰凉在我脸上的伤口处婆娑,然后我梦到自己很渴,就在我四处找水时,一股幽凉却又带着淡香的东西被灌入了口中。这水我喝过,是结阴亲那晚,青铜酒杯里装的液体。
我忍不住咂了咂嘴,然后唇上覆盖住两片冰凉的柔软。我下意识地用舌头舔了舔,那两片柔软好像轻轻颤了下。
我感觉四肢百骸里的阴寒在慢慢消失,梦里的大雪终于消失,转而变成温暖的阳光。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厅里没有出现我想像中的狼藉,我看到飘在半空中换灯泡的白影,眼睛微微刺痛。
这算什么,他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