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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顾葭看谈的差不多,是时候进入正题,那克洛德也期待这位美丽的东方男人能为自己增加一份提成,可谁知道听到的却是:“若不是时间紧张,我真想和您一直聊下去,可现在我实在时间紧迫,请问我可以取钱吗?”
    “噢,当然可以啊,亲爱的。”克洛德浪漫的道,“你来取钱何必问我呢?应该是我问你需要多少钱。”
    一般大数额的提款,提款人都会提前一天通知银行,让银行能够做好准备,不然去了才说要一大笔钱,那银行没有,岂不是耽误自己的事情?
    所以克洛德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完全没有丝毫担忧。
    “您真是太客气了,那么我想要提五十万。”顾三少爷毫无概念的报了一个他认为差不多的数字,反正用不完的话就再存回去,总比提少了到时候又来取方便得多吧。
    克洛德却抽了抽嘴角。
    “怎么?很为难吗?”顾三少爷疑惑的时候,依旧是一张无法让人拒绝他的表情,眼睛永远缀着迷人的光,似要将沉醉其中的人永生困在里面,“这个的主人说我想要提多少都随便的。”
    克洛德听顾葭说完,就看其从衣领里拿出一个龙玺玉章,这是个特殊的大客户的玉章!克洛德见状,不敢轻易答应了,只能说:“这个……请稍等。”
    说罢克洛德立马飞奔去通讯室给上海的银行总部打电话确认玉章真伪。
    不过上海银行总部也不清楚,要求克洛德等待十分钟给他们确定。于是在克洛德等待的时候,总部便致电上海奢侈豪华的陆公馆,陆公馆的听用上达给公馆里的大奶奶,大奶奶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得打电话去问在天津的丈夫陆云璧,并表示自己丈夫或许能联系得上小弟。
    于是总部等待的时候,陆家大奶奶便打电话去陆云璧下榻的酒店,找到了还没起床的丈夫,开口便是一堆来龙去脉的解释,寻个答案。
    陆云璧表示:“这怎么可能呢?小弟他那抠抠搜搜的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就是让他借我钱他都要考察半天,怎么会一下子把自己全身家当都那给人家随便取?不行,你等等,我先问问他。”
    说完,陆云璧立即打电话给医院,医院的电话在走廊,等叫来因为给出去了玉章而一夜没睡好的陆玉山前去听电话的时候,已经让陆云璧等了五分钟。
    不过陆云璧知道小弟是个万事八风不动的性格,遇事绝不慌张,所以他也不急,而是问:“玉山,你有没有把自己的玉章给人?”
    陆玉山靠在墙壁上,慵懒的道:“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你还真是给了?!谁这么大的脸面?!”说罢,陆云璧几乎脱口而出,“是不是那个顾三少爷?”陆云璧直觉很准。
    陆玉山没有回答。
    “算了,你不愿意说也无所谓,但你知不知道他要取多少?”
    陆玉山摸头发的手顿时停住,有种不好的预感,艰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后,他淡淡的说:“多少也无所谓,反正就是个合作,总会回来的。”
    “你确定?”陆大哥说,“那行,银行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有个漂亮公子哥要来提走五十万,我这就回电话说可以。”
    “……”陆玉山仿佛心平气和,“那当然可以,我说出去的话,从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两兄弟简短的说罢,挂了电话,一直跟着陆玉山的弥勒就看见陆老板焦急的在原地走来走去,最后扯掉头上的纱布,两三下穿上衣服就行路有风的仿佛前方有什么要去征服一般,凝重肃穆的准备离开医院。
    弥勒连忙问:“老板,这是去哪儿啊?不装病了?”
    陆玉山瞥了一眼这位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好些时日的兄弟,爆着与那斯文俊美形象十分不服的粗鄙之语,道:“我存了十年的棺材本眼见就要见底了!那败家娘们居然不知道办个小报社只需要五万块!”到现在,陆老板都没想过要把玉章收回来,只是气的牙痒痒,想要教训一顿那顾三少爷一顿,不教训不行,再这样下去他非得变成穷光蛋不可。
    “啊??啥?什么报社?败家什么?”弥勒跟在老板身后,那是完全听不懂老板再说什么。
    陆玉山懒得解释,上了车一巴掌粗暴的拍在司机座椅上,厉声道:“去法租界!”
    第56章 056
    陆玉山本来的伙计们大都还在上海, 有一小部分死在海外, 这一批人则是他大哥从上海带过来的,个个儿顶用的紧, 可谁也没见过陆老板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司机张小桥年轻的时候风流倜傥, 跟着陆玉山算是从小一块儿长大,但没什么本事,除了有一颗忠心,但只这忠心, 便值千金!
    张小桥叼着烟头, 双手大开大合转着方向盘, 回头说话的时候烟都能黏在那干涸的嘴皮子上不掉下来, 说:“咋的啦?要干架了?!”他一说话, 烟灰撒了一车。
    坐在陆玉山旁边,贴身保护陆老板的弥勒真名叫苗长长, 此等庸俗的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来的名字,其实很有典故,然而弥勒这些年走南闯北,跟着陆老板混,再怎么样也不能逮着一个人就解释自己的名字是寄托了父辈们希望庄稼越长越好的期望吧?!所以他便也蛮喜欢弥勒这个外号,仿佛是普渡众生的和尚,虽双手不大干净, 但也能辩一句自己这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开你的车, 话这么多干什么?”弥勒人高马大, 坐进车里都得佝偻着腰, 不然脑袋直直的戳在车顶,每颠簸一下就要撞的哐哐响,一路下来,他头上的包都能多的高耸入云了!
    司机张小桥瞪了弥勒一眼,不耐烦的道:“老子又没和你说话,瞎几把叫唤,我问我是老板,这不是好久没见了嘛,一来就进了医院,是被哪个不长眼的混账搞的?我还没来得及打听,现在逮着机会了还不问问吗?”张小桥太了解陆玉山的脾气了,睚眦必报的很,若是你小时候抢过他一个饼子,他都能记恨十年,在你都忘记了的时候,他马上给你一个坑,让你不跪下来求饶忏悔曾经的一饼之仇都不行。
    弥勒瞥了一眼身边低气压的陆玉山,严肃的摇了摇头,示意张小桥现在不是聊天打屁的时候,可能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不然陆老板怎么会随随便便的改变计划?
    ——这从未有过。
    其实从未有过的事情,在此之前,在遇到某人之后,陆玉山便经常自己打乱计划,然后既后悔又警惕,既快乐又忐忑的继续打乱。
    得了这一眼神的张小桥立即会意,明白现在老板或许需要安静,于是油门直接踩到底,轰鸣着汽车便朝那法租界开过去。
    等到了法租界,张小桥不得不问了:“七爷啊,到底咱们停哪儿?”
    这回弥勒也没办法,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陆玉山。
    陆老板摆了摆手,没说话,眼睛却是眼观六路的瞅着,待张小桥慢慢开到了一座最宏伟的建筑面前,便突然听见后面的陆玉山叫停:“好,就这里,小桥在这里等着,弥勒跟我来。”
    “是!”弥勒一直紧绷着,虽然没有被透露今次出来的任何消息,但时时刻刻充当陆玉山的门面打手是他的工作。
    随即,守在法商银行的法国守卫便警惕的看过来,他们背上扛着枪,生怕这两位一看就不好惹的人是来找茬的,但又不敢轻举妄动,若是客户,那这样随随便便的用枪指着,把客户吓跑了,经理可是会严厉批评他们一顿!
    陆玉山可没有管这里其他人是怎么想,有什么立场,他只是在路过那个名叫富贵的车夫时,深深的看了这个车夫一眼,不等富贵指着陆玉山认出他来,便与富贵擦肩而过。
    踏在法国银行那铺着昂贵大理石的地板上时,陆玉山那冰冷淡漠的浅色眼珠子环视了四周,最后盯着那大堂经理,直到大堂经理意识道来了个大人物,便笑着迎过来,用蹩脚的汉语说:“欢迎欢迎,请问贵客是来办理什么业务?”
    陆玉山没有多说废话,他用流利的法语与褐色头发的经理沟通,说:“请问之前过来用玉章取钱的顾先生现在在哪里?”
    “啊?请问您是……”
    “我就是陆玉山。”
    听到这样的回答,经理立马肃然,表情也换上了更加热情的一面,这可是他们银行的大主顾,一个人抵得上十几个小客户了。
    “在这里!请随我来。”经理想当然的以为,陆老板在这个时候气势汹汹的过来,明显是因为得知了这边有人冒充他的消息,所以要过来给那人一个教训!还好那克洛德聪明,知道在看见那枚玉章后就立马报告上级,然后还致电主人,这才没有让银行损失几十万!
    经理感慨又自豪,在走到那贵宾室后,还十分体贴的开了门让陆老板先进去。
    而坐在贵宾室等候了有半个小时之多的顾葭等人已经有些起疑,正商量着要不要出去找一找工作人员询问现在是怎么回事呢,他们这边的门便从外面被人打开。
    顾葭一抬头,便能看见仿佛能带来一阵狂风,气势逼人的陆玉山。
    “陆老板!”顾葭先一步高兴的站起来,走过去亲昵的拉着陆玉山的袖子,这是他习惯的动作,却让陆玉山直接站在原地没能再动一下,“您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你要藏起来吗?”虽然顾葭觉得以他们这样的取款方法,陆玉山能藏得住就有鬼了。
    陆玉山微微垂眸,看着顾三少爷愣了一秒,忽地想不起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其实你来了也正好,我这里恰巧需要你呢。”顾葭对那匆匆过来,以为发生什么不好事情的克洛德和经理道,“这位便是陆玉山、陆老板,他同意我可以取钱的,如果你们还不信他是真人的话,可以再好好确认一下。”顾葭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他是知道若是人家就这么把钱给了自己才叫奇怪。
    谁知他说完后,陆玉山便也将手直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和他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对那经理说:“是了,我来这里为的就是此事,我朋友顾三爷要取钱,我都提前在你们银行知会过,你们是什么工作态度,居然有人拿着玉章过来,还查来查去,是质疑我朋友的信誉还是根本没有将我要求放在眼里?!”
    陆玉山此番话下来,简直就是明显过来给顾葭站台的。
    经理更是懵然,好半天才醒悟道:“是是是,我们实在是一时糊涂。”经理一巴掌将更加不知所措的克洛德的腰拍了一下,给大客户鞠了一躬,说,“去,把顾先生要取的钱立马全部拿出来,用皮箱子仔细的装好。”
    顾葭一听,便喜道:“谢谢。”
    经理摆摆手:“哪里哪里,是我们怠慢了,请允许我们银行送上一份小礼物。”说完又对一直守在门口的侍者耳语几句,侍者立即快步去仓库拿了四份小礼物出来,交给经理,经理则笑意盈盈的送给顾葭等人,一人一份,道,“是巧克力,今日空运来的,请放心享用。”
    顾葭眼睛一亮,看着包装精美的一板巧克力,当众便在经理的鼓励下打开,撇下了一小块,用舌尖舔了舔,最后才含进去。
    一直搂着顾葭的陆老板盯着顾三少爷这一系列动作,十分理所当然的,就想起昨夜和这位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断袖的顾三少爷的种种唇齿交缠……
    他有些狼狈的捏了捏眉心,却忽然发现自己捏眉心的手是刚才搂着顾葭的手,于是又心慌了一瞬,好像处处都是蛛网,他一如进入了盘丝洞的唐三藏,但却又没有唐三藏一心向佛的决心,因此被这名叫顾葭的妖精随随便便一句好话、一个吻、一个小小的举动,就恨不得当场削肉给他吃。
    随后顾葭得到了五十万,将全部钱都交给高一,让高一拿着钱去运作报社,杜明君去写稿子后,他才有空找似乎高深莫测实际神游天外的陆老板说话:“陆老板,多谢你能来找我,若是有空,我应当好好请你吃一顿,可我现在得去找内务部总长,所以只能改天了。”
    陆玉山被顾葭这句话叫回了神,他凝视这乱世里被养的既长袖善舞又天真烂漫的顾三少爷,有些话堵在喉咙里,无法开口。
    此时他们两人正一同走出法商大楼,一面慢慢走,一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交谈。
    顾葭看的是陆玉山的头,陆玉山看的是顾葭那刚吃了巧克力,被粘了一点巧克力的下唇。
    “不必改天,既然我都来了,就只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了。”陆玉山笑起来,十分的叫人如沐春风,是个英武逼人的俊美模样。
    顾葭也笑,拍了拍陆玉山的臂膀:“算啦,陆老板好好养伤。对了,这个还你,早知你能来,何必还让我自己来呢?也不必把这个给我呀。”
    陆玉山见顾葭要把自己给他的玉章取下来,心里便有些失落,他宁愿顾葭更爱钱一点,那么他不还自己,自己便也有理由再待在这里。
    可刚这样想完,陆玉山就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若是想继续待在顾葭身边过那种温香软玉在怀的日子,那他还跳个屁的楼?他脑袋不是白破了?
    可他还是拦住了顾葭的动作,在脑袋急速的运转下,找了一个不那么蹩脚的借口,说道:“这是你的东西了,不要给我。”
    “啊?”为什么?
    陆玉山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虽然我失忆了,但我昨夜却记起一些片段,你我是有了夫妻之实,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说罢,陆老板到底还是悄悄红了耳尖。
    第57章 057
    顾葭却是表情复杂, 他生怕这陆玉山在大庭广众之下还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 立即伸手捂住这人的嘴,自以为恶狠狠的道:“闭嘴!”
    陆老板眨了眨眼, 实在是安份至极。
    可等顾葭把手松开, 便又听这人缓缓说道:“你放心,若你害羞,我是不会向任何人提起我们的事,半个字都不会, 我陆玉山说到做到。”
    陆玉山说得十分真诚, 可心中却并非当真这样想, 他只是想要自己好过一点, 因此又编造出自己记起一点点记忆的谎言, 以此达到混淆真相的目的。
    之前是他想差了,第一次遇到顾三少爷这样的人, 第一想法就是这个人会不会是王家故意设置的圈套,他发现自己的无力抵抗,几乎要成为废人一样的恐慌致使他一跃而下,仓皇逃离。
    可现在离开顾葭后,他清醒过来,终于有能力好好思考了,却越想越不对味儿, 总觉得自己还有别的选择, 自己就这么走了, 才是真的亏了。
    他堂堂陆家七爷, 怎么着也不可能真的因为一个男人就成为废物的。
    即便这顾三少爷当真是王家设置的陷阱,毕竟哪里有那么巧的巧合呢?这个世界绝不会有巧合,刚刚好自己调查过他,刚刚好自己从未预料过的未来被他闯进来,刚刚好自己对他束手无策,那么不管其是知情还是一无所知被利用,自己都应该顺着这条线,好好的扯出背后的幕后指使,然后反将他们一军才对!
    这才是真正的陆玉山该做的事情,之前又是跳楼又是装失忆的人,陆玉山真是觉得当时的自己定是被什么人附体才会做出如此之蠢事。
    他没想过若是真的调查出来顾葭和王家是一伙的后该怎么办,他无法继续走一步算十步,只能一步步的边走边看,企图从这趟不归路里,找到自己的活路。
    他表面这样嘻嘻哈哈一如流氓当街调戏良家妇男,然而他旁边的良家妇男却背地里刚好春心荡漾了起来,正不知如何纾解,因此乍一听到陆七爷说绝不会对外说半个字,这良家妇男便很是有些犹豫,半晌才说:“其实你我之间,并无什么关系,你可以忘记的,不必在意。”
    “不可不可。”陆老板严肃地说,“我不知道这两天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进行过这样亲密的事情,我想,我该是很爱你的,我不想错过你。”
    顾葭一愣,怎么也想不通这陆玉山怎么突然会说这么柔情的话来,在他印象里,陆玉山既粗鲁又糙,即便长了张陌上人如玉的脸,一张口也是粗话,浪费那一身的气派与气质。
    可见陆玉山也是看人下菜的,或者心情好的时候便能装装样子,心情不好就把那斯文的皮撕掉,露出粗鲁的本质。
    然而这话实在不能叫顾葭信服,即便很好听,也让他有种怦然的涩意,他还是小声的拒绝道:“抱歉,我不是断袖。”
    “巧了,我也不是。”
    “那你这……”
    “我喜不喜欢你与断袖是绝无干系的。”
    “可……你不懂,你想岔了,有时候记忆也是会骗人的。”顾葭不愿意给陆玉山错误的信号,“那天我们……接吻是喝醉了,两个人都不清醒。”
    “那你错了,你不了解我,我是不会醉的。更何况真正醉得不省人事的人,绝不可能有反应,我记得你有反应,我也有,我们都没醉。”陆玉山毫不留情的拆穿这一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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