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乔念娇这几日很不顺心,可听见红叶这样不遗余力的夸赞小葭,也不由得有些自得,连带顾无忌的死人脸也能够让她有足够的耐心生受。
时间在这个饭店的包厢里流淌的极慢,好像一只不愿意远行的蜗牛,背着重重的壳子,一路湿黏恶心地爬过光滑的高脚杯。
当饭店的房门被穿着日服的女人跪着拉开时,整个房间里一男两女等待的人终于是夹着寒风进来了。
顾葭今日兴致很高的样子,同小舅舅阿仞手拉手,又很热情的挽着好友唐茗,扎一眼看去当真是很有左拥右抱的意思。然而顾三少爷是个漂亮得无法令人苛责的人物,他黑发蓬松微微有些小小的自然卷,脸皮很薄的样子,颜色便雪白里透着粉色,五官惊艳不已,是垂眸时很温柔的样子,然而目光炯炯望向谁时,又像是将全部的爱意都倾入其中,攻击得对方节节退败,一输到底,是极具攻击性的过目不忘的深刻与美丽。
“无忌!我将唐兄也叫来一同用餐,没有关系吧?”顾葭本身还想要让王小姐一同来的,可王小姐明天就要做表姐王燃的伴娘,打定主意今日是死活不吃一粒米的,生怕那条腰窄得和筷子似的白色小纱裙穿不进去,或者穿着不好看,又不愿意坐在哪里干瞪眼看着顾葭等人用餐,于是没有来。
顾无忌笑着点点头,他的笑像是早早准备好了的,一见到他的哥哥,立即就春暖花开般周身的气势都少了三分,这三分悄悄又化作亲密的殷勤,站起来给哥哥取下围巾与准备坐垫,照顾顾葭好好坐下后,顾无忌才同乔万仞与唐茗分别握手示好——即便他对这两个人也并无什么好感。
乔女士一见到顾葭就夸张的腻歪过去,和顾无忌是分坐左右的,像是两个独占欲很强的小孩子,同时捡到了这个好看的洋娃娃,于是一人扯着一只胳膊,谁也不放手,哪怕扯烂了也是不放的。
“小葭,现在我想要瞧瞧你都要招无忌预约了不成?真是叫我好等呀!”乔女士不高兴。
顾葭连忙抱住乔女士,脸颊都要埋进乔女士新烫的羊毛卷头发里,撒娇道:“妈你怎么就需要预约了?就算是预约,也是有关系的预约,最后一个打电话约饭局,都被我调到第一个,还想要我怎么样?”
“我要吃了你,你说我要怎么样?”乔女士欢欢喜喜的打量顾葭,心里总惦记着童雨心在大老爷葬礼上说要效仿妃革命,也要休了顾文武这件事,心里七上八下,想要和顾葭单独说话,因此拍了拍顾葭的肩膀,说,“等会儿吃完饭,我有好些事情要和你说,我们母子两个单独聊聊。”
顾葭连忙恳求般看向顾无忌,顾无忌却不置可否,顾葭便在桌子底下拽着弟弟的手好好的抠了抠这人的大腿,用过界的暧昧举、动表达自己的需求。
顾无忌夹寿司的手顿在空中,短短一秒,但也被乔万仞看了去,于是视线在顾葭与顾无忌之间来回切换,不着痕迹的几乎是偏执性的寻找这两兄弟之间其他过分的互动,可就算找到了,乔万仞也是没有阻止,更没有资格阻止的,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无用功。
一场饭唐茗吃得是食不下咽,日本人的东西,基本上没有温度,都凉飕飕腻歪歪,什么金枪鱼,一口下去跟吞生猪肉一般毫无胃口,但这又是顾葭请他来的,他硬逼着自己吃了一些,便抱着大麦茶拼命灌,最后浑浑噩噩什么时候抱着一肚子水离开的,也都记不得了,只牢牢记住自己明日要为顾葭安排有钱人认识的事儿。
而这边,饭后,顾无忌与乔万仞也都很给面子的让出一些空间给乔女士和顾葭两人,这对母子虽然说是要单独说话,可身边还是被乔念娇留了个人——红叶。
顾葭对红叶怀了老爷子的种这件事一无所知,听到后震惊不已,但除了震惊没有别的感想,反倒是很敏锐的看向乔念娇,知道妈妈后头定是还有一句话没有交代,不然之说红叶的困境算什么事儿呢?
日式的小包厢内一片和谐安静,桌上的餐盘早已被侍者收拾干净,换上了一些据说是用鸡蛋和奶油制作的布丁。
顾葭热爱这样的小点心,即便已经吃到饱了,也忍不住用小勺子在那黄色的布丁上面戳啊戳,看着布丁摇摇晃晃得像个不倒翁,幼稚得像是个小孩子,不时又用大眼睛望着乔女士,等待后续。
乔念娇对顾葭说:“你也是知道现如今你爸爸的情况,咱们顾家不如以前,房子又小,没有地方给红叶好好养胎,这一胎也是顾老爷子最后的一点血脉了,可万万开不得玩笑,然而家里一堆孩子呢,这个冲过来那个撞过去,前两天红叶就差点摔一跤,差点儿没把我吓个魂飞魄散。”
“小葭,妈妈也就拜托你一件事,让红叶先在你这边养胎,等我们那边分家成功,我再把红叶接过去。”
“我是知道你和无忌的,比我和文武反正是过得轻松自在,我现如今是顾家大奶奶,谁人都得照顾好,你可得帮妈妈这个忙,莫叫我为难呀。”
其实乔念娇这些话只有五分是真的,为了红叶好是真,生怕红叶跟自己在一起久了,把顾文武给勾走了也是真。
她如此的防患于未然,精明透顶,却又作茧自缚,将自己拴在顾文武这颗腐烂了树根的大树上,眼见着曾经恨之入骨的童雨心都要剪了绳子,不再吊死在这棵树上,她虽然惶恐,但更多的还是安心——丈夫以后就只是她的了。
顾三少爷听了乔女士的话,看向一旁的红叶,发现这个红叶正是当初陪着顾老爷子一同来找自己的那个大丫头,模样很是周正好看,并且因为孕期的缘故,仿佛身上有着一些浓郁的孕妇的味道。
红叶见三少爷仔细打量自己了,心下紧张,手都捏红了自己膝盖,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到顾家这里养胎,她是打定主意要死活赖在顾家得到自己应有的财产,可她也算是看清楚了,顾文武、顾知礼还有已然疯了般的顾金枝这三个人手里能够调动的资金估计还不如这位顾三少爷的零花钱多!
红叶是早早就明白顾无忌乃顾老爷子钦定继承人,如无意外,顾无忌这样杀伐果断的人物就当是扛起整个顾家的栋梁,然而世事无常,家产莫名其妙被一个死太监霍霍光了,一个子儿也没见回来就落入了流氓的手里,其他产业也日渐入不敷出,宣告破产,变卖了,如今偌大的顾家,裁了不少老仆和年轻佣人,一大家子三房人都挤在一个两层楼的小公馆里面过活,日常吵来吵去,精打细算,谁也不肯多出一分钱,生怕被别人占了便宜。
在这样的环境下,红叶清楚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好处,那么就必须得先把儿子生出来再说!她怕自己留在那里,儿子恐怕都要被那些斤斤计较的二太太和顾金枝给计较没了!
红叶没有什么傍身的技能,如今这样的世道,出去后还能做些什么呢?她如果没有了肚子里这块儿金疙瘩,她出去后还能怎样才能拥有钱拥有温暖的房子和不再挨饿呢?
她太害怕失去肚子里的金疙瘩了,因此思来想去,顾葭都成了她最好的避风港,也是最昂贵的奢侈的……
她不敢和顾葭对视,生怕看见这人眼里的不同意,可又不敢真的不看,不然若是顾葭认为自己不尊重他,对自己起了恶感又该怎么办啊?
红叶处心积虑的要吸附在姓顾的人身上风风光光的活着,顾葭或许有点明白,却也认为这不算什么麻烦,不过是提供住宿吃食罢了,他虽然将要还给陆玉山的五十万都捐了出去,可前些日子给天津那边打电话,天津的朋友高一听说他这边需要钱,立马就让人乘火车带了一大叠英镑过来——据说当初是用开报社剩下的钱存入英国银行了,比较保值。
所以顾葭和他的弟弟又是拥有一大笔活动资金,顾葭自己不用钱,自从跟着弟弟同进同出,他基本身上都没揣过钞票,但自信养红叶几个月还是养得起的,这不仅仅是为了乔念娇的拜托,还因为顾葭那点儿不可告人的愧疚……
“好啊。”顾葭点头,对红叶说,“红叶小姐,等会儿你就跟我妈回去收拾行李吧,我让无忌在和平饭店也给你开一间房,先住个把月再说吧。”
红叶蓦地抬起头来,仿佛是于绝望里顾葭伸了一只手给她,她这会子是无比感激的,感激到眼泪都要夺眶而出。
顾葭见状,从口袋抽出一块整洁的方巾送给红叶,声音温和:“怀着宝宝可不要哭的好,不然小宝宝日后也是个爱哭鬼可怎么办呀。”
红叶脸颊顿时有些发烫,懊恼自己出了洋相,又忍不住觉得顾三少爷声音好听,可立马她又笃定地想起这位顾三少爷正是用这样的姿态勾引了顾无忌的,且间接害的顾老爷子不明不白的死去,那脸上含着害羞的红晕便又尽数收了回去,仿佛是纠结至极,对顾葭又感激又痛恨。
“谢谢。”红叶接过方巾,对顾葭这样和自己同样肮脏的人很不屑,但又满怀着同情,情绪起伏犹如翻江倒海,却又很能明白自己的处境,于是低眉顺眼,扮演安份。
第168章 168
至此红叶的安顿便有了着落, 乔女士对着红叶摆了摆手, 让红叶也出去等着, 留下她和顾葭母子两个真真正正开始二人时间。
顾葭有时候是很厌恶乔女士这等做派的, 毕竟他太明白接下来乔女士要说的是什么了, 无非就是顾文武……
“小葭,当初无忌说是要帮咱们家讨回公道,如今也没有个结果,他有没有和你说到底是谁将咱们的宅子拿走了?总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没了吧?”
顾葭摇头:“我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日后我们一大家子总不能都住在那样个小公馆里面,莫说人多不方便,就是你也不能总在和平饭店住哇, 我们可是一家人, 你离我那样远,长久下去,也不知道被顾无忌笼络到哪儿藏起来, 如今我要见你都已经是比登天还要难了,你还要为难我……”
顾葭低着头, 唇瓣紧紧抿着, 一言不发。
乔女士自觉占了上风, 心便软了下来, 拉着顾葭的手, 好生生的看了看, 觉得儿子的手也是漂亮的, 随了自己:“小葭, 妈妈这些天没有关心你, 是不是埋怨我了?”
顾葭怎敢啊,他只是对顾文武不满:“没有的事,你总这样怀疑我,我的心都要被你戳得千疮百孔了,以后再这样说,我就当真不见你,日后去上海也不带你了。”
“上海?谁要去?”乔女士紧张了一下,将顾葭的手拽得紧紧的,好像下一秒她的好儿子就要离她而去,“反正谁去都行!只你不行!”
顾葭连忙安慰说:“我又没说当真抛下你,妈,你也同我走吧。”
“走?”乔女士不愿走,她半辈子都想要留在京城,半辈子流落在外头,好不容易回来了,她的家就在京城,她哪儿也不去,她既然是离开不了,那么顾葭,这个她唯一的儿子,她的宝贝儿子也不能走!
乔女士精明着呢,她很清楚自己是离不开顾葭的,顾无忌放不下顾葭,自然也就放不下她,而现在顾文武正对她浓情蜜意,两人好像是被王母分开的牛郎织女,终于跨过银河在一起了,每天都腻腻歪歪。可腻歪之余,乔女士每天都听见顾文武唠叨家里没有余款了,不能出去游荡,也买不起时髦的衣裳,逛不了戏园子,连从前的朋友都没脸相见。
乔女士被哄得晕头转向,心心念念要为顾文武撑起这个家,总而言之是要将童雨心比下去才行!
“我怎能走呢?我娘家也在这里,而且妈都老了,就想和你爸平平安安的在这里过活,没有再到处跑的力气了。”乔女士感叹。
顾葭一下子将布丁戳了个稀烂,斟酌着语气道:“无忌说京城没有什么发展的前景的,要到更和外国接轨的地方去闯一闯,大男儿志在四方,我是想要跟他走的。”
这对母子都念着另一个男人,从没考虑过自己,且都对对方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嗤之以鼻。
“那你这是表示要离开我了?”乔女士摔开顾葭的手,声音尖锐起来,说哭就要哭的样子让气氛突然剑拔弩张起来,好像顾葭是做了多不可饶恕的错事。
顾葭这一回没有让步,他本身的快乐已经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中灰飞烟灭,仅剩下疲惫:“妈,你总是这样,随便哄哄我,然后又情绪激动的要死要活逼我就范,每一回你都用这样的招数让我妥协,我都让着你,因为你是我妈,我们两个人是一起的,你同我说顾文武辜负你的时候,我还被你抱着呢,你骂他负心汉的时候,也是我陪着你,你生病的时候是我出去给你买药的,按道理讲你我之间不该这样勾心斗角,可你从来不同我说实话,妈,我倒是想问问你,你难道有了顾文武就不要我了?”
乔女士素来很能控制顾葭,不管是从感情还是从道德,将顾葭笼络得紧密无缝,对自己的聪明才智沾沾自喜。
可顾葭也一向很能调动别人对他怜惜,他并非刻意,是真情实感的说话,而正是因为他掏心掏肺的天真,最是让人动容,乔女士的套路和顾葭的真心比起来,便不值一提了。
乔女士一愣,看自己的小葭比自己还要伤心,连忙说:“你这真是冤枉我,好了好了,看把你惹得,若是顾无忌瞧见了,说不得要以为我这个当妈的欺负你,可怜见的,明明是你折磨我,我想和丈夫儿子在一起有错吗?要我说你当初和顾无忌分开,一人一头住着也挺好呀,他去他的上海去,想你了就回来看看你,我们一家三口在这边住着,他发展他的去,多好?互不打搅。”
“我想和他打搅!”顾葭忍不住道,“妈,莫要说我多管闲事,童雨心都要同顾文武离婚,且这人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女朋友,新近似乎连男朋友都有了,他这么多年都没有管过你我,你何必呢?!”
乔女士哑口无言,她如今是不能骗自己这些年顾文武给生活费给自己了,因为事实明摆在那里,这些年都是顾无忌在养着他们母子!
她也不能否认顾文武的花心,因为今天她把红叶送过来的目的,很有一部分就是发现红叶和顾文武有点眉来眼去。
只是男朋友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顾文武最近还玩上了男人不成?!
乔女士脸色变幻莫测,本意想要在顾葭这里哄一笔钱出来救急,都因为这个‘男朋友’而忘记了,失魂落魄的和顾葭分了手,一路找顾文武算账去。
和乔女士这次谈话糊里糊涂什么结论也没有的顾葭实在无法释怀,出了门就受邀同小舅舅打回力球去,半夜才和阿仞分开,与弟弟一同回酒店。
爱干净的顾三少爷玩了一天,累在浴缸里闭目养神,顺道喊弟弟早早脱了衣服一块儿泡,顾无忌便一边收拾衣裳一边熟稔的翻顾葭外套口袋,口袋里果不其然又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纸条,纸条应当还是同一个人塞的,上面字迹随着顾葭的不回应,逐渐趋于潦草与暴躁。
【顾三爷,我觉得你倒水的姿势特别像我认识的人,你知道是谁吗?我爱人。】
【我给你讲个笑话好不好?从前有一天,一个馒头走在大街上,然后它被吃掉了。】
【顾葭,我知道你喜欢收藏钟表,我打算自己做一个送你,你尽情期待吧!】
【顾葭,你往楼下看,我在你楼下堆了个雪人,它代替我从寒夜站岗到天明,保护你的美梦。】
【顾葭,我们已经认识十天了,今天你糖葫芦没有吃干净,我帮你吃掉了,不要浪费食物知道吗?】
【小葭,你身为我的人,怎么老是不注意和其他人保持距离?我好几次都忍不住,可又怕突然出现吓到你,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葭,我快要过生日了,你准备送我什么礼物?】
【小葭,我认识你的上一任男朋友,哦,说实话,你甩了他是你做过最明智的决定,他并不太适合你,他是个有暴力倾向且一点儿也不浪漫的家伙。】
【小葭,你今天没有穿睡衣就和顾无忌躺在一起睡觉,我不反对,可也不赞同,日后我们的婚床上难不成还要给他留一个位置不成?】
【小葭,我不喜欢你弟弟,你最好在我和他之间选一个!】
【很好,你选择他是不是?你会后悔的。】
大概十几张字条,每一张顾无忌都看过了,几乎像是看见了一个胆小的从一开始自以为是的接近顾葭,到后来一个人表演完整场独角戏,又擅作主张将顾葭当作自己爱人骚扰个没完没了,且毫无幽默细胞的疯子逐渐崩溃的过程。
这个疯子来无影去无踪,顾无忌这样的严防死守,竟也抓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可见此人很有些手段,身手更是不凡。
顾无忌心里烦躁,当真是恨不得当机立断带哥哥离开这个地方,可他是无牵无挂了,哥哥却心里记挂乔女士,强行带哥走不大妥当。
顾无忌一面将纸条烧掉,一面正准备走进浴室和顾葭对面而坐,两人一块儿脚底板踩着脚底板的推来推去玩耍一番时,他却突然顿住。
静静地站在原地大约两秒钟,他立即将客厅的灯关掉,赤脚走进浴室,一把捂住哥哥的嘴,然后做了个‘嘘’的动作,让顾葭穿上浴衣,然后跟着自己重返客厅,一面把顾葭藏到身后,一面顺手从沙发下面摸出一把枪,紧紧看着门缝下面走廊的灯光被一个人的影子缓慢遮住,顾无忌捏枪的手都做好了一枪爆头的准备!
然而等待了不知道多久,顾葭以为可能过去了一分钟,从门缝看去,站定在他们门前的人却离开了,没有破门而入。
顾无忌紧崩的身体没有放松,回头亲了一下顾葭的额头,让顾葭站在这里不要动,然后打开门一看,对面小桌子上应当守夜的陈家兄弟果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睡着了,而明亮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无忌?!”顾葭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见弟弟回来,一下子就扑过去,抱着顾无忌说,“怎么回事?”
顾四爷搂着顾葭的腰,一手拇指去抚平顾葭的眉头,低声说:“没什么,是我过度紧张了。”
“真的?你不要唬我!这种事情我不喜欢你随意搪塞我的!”顾葭从不管顾无忌的工作,可安危他不能不管啊!即便他没有什么能力,也得让他知道。
顾无忌笑了笑,说:“哥,我哪里敢搪塞你?是我太敏感了,一会儿哥你给我按按头,这样我就放松了。”
顾葭一个字都不信,可也不愿继续围绕此时让弟弟烦心,配合弟弟的连哄带骗重新回到浴缸里,洗去方才炸出的一身冷汗……
第169章 169
顾葭在浴缸里等顾无忌过来的时候, 心有余悸地思考着什么, 及至听见无忌训斥外面保镖的声音消失, 他才缓缓眨了眨眼, 捏着浴缸光滑边缘的手指指腹不断扣着浴缸壁, 一面听着这刺耳的声响,一面沉默。
顾无忌身材极好,裹着浴巾,浴巾堪堪挂在他的腰上,露出前腹两道迷人的通往隐秘之所的线条,他赤脚走在布满水花的雕花地板上, 装作很冷的样子一下子钻进大浴缸里同顾葭面对面坐下, 如果在场有第三人的话,从第三人的角度看去,便能看见两双大长腿叠在水中, 被仿佛拥有了颜色的热水裹进迷幻又充满魅力的世界。
在外头还凶神恶煞的顾四爷喟叹着吐出一口浊气,在热水缭绕的雾气里笑着看他的哥哥, 很明白哥哥在想什么, 可他以为没有必要让顾葭为这些小事操心, 便突然将一张帅脸凑过去, 和顾葭挨得很近很近, 微微偏着头, 使得那蓬松的黑发一时偏向一侧, 露出凌厉的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的眸子充满爱意, 甚至可以说是溺爱:“哥,你在想什么?”
刚经历了虚惊一场后的顾三少爷显然突然明白了弟弟为何这些天总在催促他们一同离开,是京城太危险了,不管是什么危险,什么人带来的,能否化解,还是弟弟根本不想化解,总而言之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顾葭手指还有些颤抖,脱力般将额头轻轻抵在顾无忌的额头上,呼吸都在诉说他无尽的后怕,在长久的沉默后,顾三少爷用那双被灯光照耀得万分迷人的眼睛望着弟弟,说:“决定了,我们明日参加完婚礼便离开吧,我……说服不了我妈,我也不管她了……她愿意在哪儿就在哪儿吧,我没法子了,我们一起走,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顾无忌其实并不害怕任何势力来犯,他若是哥胆小如鼠不敢得罪人的人,那么也不会发展成这样规模的小团体,更不会在短短几天内弄来几十万给顾葭挥霍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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