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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陈二哥拍拍他肩膀,“要是王家人不讲理,你就跑回来跟我们说,哥几个有的是力气。”
    “就是,别怕,王家人就是欠教训。”陈三哥撸起衣袖来,秀出自己强壮的胳膊。
    “我打架从来就没输过。”
    “行了吧,一个个脑子里装的都是大粪,还好意思显摆,哪像我们家小俞,聪明人干活儿都是靠嘴。”
    陈妈笑得灿烂看着他,“小俞啊,你行不行,要不要妈陪你一道儿?”
    俞锡臣努力挤出笑,脸上丝毫看不出犹豫怯意,反而轻松自在的样子,像是胸有成竹。
    “不用,我是陈家人,他们肯定不敢如何。”
    “那是,不是我吹,我们老陈家在队里那是这个。”
    陈爸一脸自豪的竖起大拇指。
    俞锡臣:“……”
    他发现陈家人好像都不怎么谦虚。
    说了几句话,陈爸陈妈便带着人回家休息,决定好好睡一觉,说不定下午还有一场仗要打。
    陈玉娇最后走,扛着根比她胳膊还粗的竹竿子,走之前还不忘交代俞锡臣,“你可得多要点鸡蛋,我也想吃。”
    说完还咽了咽口水,然后亮晶晶的看着他,“我觉得你可以的,快去吧。”
    然后又吭吭哧哧扛着回去。
    俞锡臣:“……”
    他怎么感觉自己肩上的责任还有点重?
    转过身朝外走,走几步又觉得不对劲儿,难不成在他们眼里鸡蛋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出口气吗?
    好吧,他可能又高估他们了。
    不管怎么说,俞锡臣还是往王家走去。
    王家有些偏僻,屋子建在山上,一直往里村子右边往里走,绕过一亩亩田后,还得上一个曲折又陡峭的大坡。
    他走的是小路,路很窄,只能容一个人过,旁边都是草丛荆棘,一不小心就容易划伤了手。
    这边没看到人家,应该只有王家一户。
    俞锡臣到了王家时,王瞎子正在门口编东西。
    前几天还来过,不过当时没怎么注意,现在看,才发现王家比陈家差多了。
    只有两间房,一大一小,都是茅草屋,墙是黄泥巴糊的,从外面看,跟他在知青点住的屋子差不多。
    不过,这里要脏一点,门口都是鸡屎,地上还有腐烂的干草,都没人打扫。
    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娶得是陈玉娇,陈家人虽然不是多讲究,但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屋子也是亮堂堂的。
    看着就舒服。
    王瞎子看到他过来,忍不住皱眉,脸色不善问:“你过来干嘛?”
    然后直接不客气的挥手,“走走走,我们家不欢迎你。”
    他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没好事。
    昨天他们家赔了六个鸡蛋,他到现在还心疼。
    老婆子和儿媳妇到现在都骂他呢。
    王瞎子年纪应该和陈奶奶差不多,不过精神看着要差一点,眉宇间带着凶相和隐隐愁苦。
    王瞎子其实不瞎,之所以有这个外号,主要是因为他这人白天看东西不大清楚,但晚上正常,再加上他眼睛瞳孔泛灰,传的多了就变味了,有人就说他那是猫眼睛,说他小时候眼睛看不见,后来找了个赤脚医生给他挖了双猫眼睛装上去才算治好。
    昨天陈妈还跟陈玉娇说,他也听见了,不过心里却是不信的。
    应该只是一种病罢了。
    俞锡臣并没有因为王瞎子表现出厌烦的样子而目露不满,环视一圈,在他旁边的木桩子上坐下。
    身侧是一棵杏树,枝干粗壮,恐怕要一个成年人才能圈住,抬头去看,还能看到一些青色的果子。
    王瞎子手上动作灵活,将劈开的竹丝编成篓子,已经完成了底部。
    这个他是知道的,陈大哥抽空也做这个,生产队里有副业,好像这个交上去能得工分。
    俞锡臣温和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但张嘴却直截了当道:“我们家的菜园被人毁了。”
    也没看王瞎子神色,反而拿起一根细竹枝拨了拨脚边的虫。
    青色的长条,每爬一步,中间会拱起来。
    刚下乡时,碰到这些软体虫子他还会害怕,现在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了。
    “妈说,这次如果不拿出二十个蛋的话,会直接告到上面去。”
    “哦,对了,菜也不能少。”
    说完后抬起头看他,脸上神色轻松。
    仿佛嘴里说的是今天天气如何,根本不怎么放在心上。
    王瞎子脸色突然难看至极。
    从俞锡臣一张嘴他就知道坏了,中午回来他听到孙子对老婆子说给咱家报仇了,当时也没放在心上,但现在联系到俞锡臣口中的话就知道,这事恐怕还真是他孙子搞的,而且也只有他干的出来。
    “菜园里的菜全被拔了,因为晒了一上午所以死光……”
    “你这话什么意思?又不是我们家干的,别诬赖好人!”王瞎子想都不想就反驳。
    拉着脸直接道:“咋了?那六个蛋吃完了又想要?你们陈家能不能要点脸?”
    “行,你们要是往上告就往上告,我还怕了不成?”
    说是这么说,不过王瞎子心里根本没什么底气。
    昨天闹得事刚过去呢,陈家那群混蛋,打起架来那是一点都不手软,尽是往死里锤,他到现在老胳膊老腿还疼。
    王家加起来才四个人,陈家可是十个人。
    而且真是一点理都不讲,啥子都干得出来,不敢惹了。
    谁知道混小子今天就弄出这事!
    这次恐怕又要大出血,二十个蛋,家里都没有那么多。
    “嗯。”俞锡臣点点头,仿佛是认同了他的话。
    “不过,”话题一转,突然出声问了句,“我想知道上次是谁挑唆您与陈家对着干的?”
    见王瞎子突然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看着他,忍不住笑了笑,“虽然我来这里没多久,很多事都不太了解,但也能猜到,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鼓动,您恐怕一开始也没想着与陈家作对。”
    “我虽然不太清楚那人有什么目的,但我只想说,您得到什么好处了没?”
    怎么可能有好处?
    王瞎子脸都绿了,今天上工明显感觉记工分的小李故意与他们家作对,别人家都是十分八分,他们家却只有六七分,还总是被挑错,想骂人也没人搭理他,其他人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毕竟他们没事。
    他知道,肯定是那些人为了给大队长出口气,他原本还将陈家恨上了,现在想想,最该恨的应该是她。
    要不是那个臭丫头一开始挑唆,他根本都没想过要保管员的活儿。
    俞锡臣一看他脸色就懂了,语气放缓,“我大伯这个大队长当的让人心服口服,队里的日子越过越好,大家除了上工也没什么其他的烦恼,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您也是从苦日子过来的,应该知道如今这日子有多难得。”
    “我媳妇虽然有些娇气,但干起活儿也不马虎,没什么让人诟病的地方。说的难听点,或许我媳妇一家在队里口碑不怎么好,但总的来说,也不算太差,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大家也都愿意和和气气相处,相反,王家可能就有些不尽人意了,所以,在您闹事的时候,根本没人愿意附和。”
    先把厉害关系摆出来,俞锡臣不知道王瞎子有没有想到这一点,反正他觉得,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选择得罪陈家。
    不说陈大伯是队长,就凭陈爸陈妈那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惹了根本不会讨到什么好?
    俞锡臣这话,王瞎子自然懂,这两天心里不是不后悔,他原先觉得以陈有根那爱面子又老实的性子,自己这么一激,说不定就得逞了,哪知道这次碰上了硬茬。
    现在想想确实是冲动了,他虽然不服气陈有根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大队长,但真要是换个人来,恐怕还真没他管的好,当时从那些看热闹的人就知道了,被陈家压着打的时候根本没人阻止。
    可见大家心里还是服陈有根的。
    “我虽然不知道谁挑唆的,但也差不多能猜到,不是周家就是胡家人,我妈又说周家人是窝里横,在外面怂的很,所以是胡家人教的,对吧?”
    看着王瞎子突然有些惊讶的表情,浅浅一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胡家之所以挑唆很好猜,纯属就是觉得我们家日子太好过了,找点麻烦报复一下而已,毕竟我丈母娘前些日子是做的有些过分,不过胡家人也聪明,或许一开始就料到结果,所以选了您,毕竟大家都不傻,没必要和我们家闹红脸,偏偏您觉得自个儿算是队里的老人了,觉得陈家再厉害,也没有陈爷爷在的时候厉害,觉得我们不过是仗着陈爷爷以前的名声作威作福而已,而那人又恰好戳中了这点,让您更觉得自己有把握,我说的可对?”
    怎么不对?
    全中了!
    虽然说的有点不客气,可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当时那丫头来找自己,也是这么说的,说他好歹是队里的老人了,凭啥不能享享福?便宜全让陈家占了,这是国家的大队,不是他陈家他一个人的大队。
    他当时就觉得这丫头说得好,反正陈有根那窝囊小子没他爹半点硬气,啥事都和稀泥,就算得罪人也不怕。
    现在来看,那丫头就是把他当枪使呢,凭啥不找别人,还不是觉得他们老王家不讨喜,就算最后没讨着好,也不会有谁将这事闹大。
    王瞎子这下是真怕了,这小子别看年纪轻轻的,看事情一看一个准儿,经过他这么一说,顿时将这两天压在他心上的怨恨拨开。
    因此脸色也越发沉重。
    第19章 心服口服
    俞锡臣觉得差不多了,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王瞎子,“您孙子也是大意,没看清楚就直接大摇大摆的下手,偏偏被人亲眼看到了也没察觉。”
    “当时刚好有两个孩子在我家屋后那里玩,中午我妈在门口骂,那两家长辈便领着孩子过来说了这事。”
    “我也不废话了,家里都被气得够呛,这都是我妈和几个嫂嫂忙的半年成果,一家子就靠这个过日子。”
    “我妈还气晕了过去,不然也不会就我一个来了,别说什么不知道,您孙子干的事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们要的很简单,也不要多了,十二个鸡蛋和菜,菜每天你们送到我们家。”
    “不然也好解决,我们一家子直接带人上门,你们家菜园里的也别想要了,我妈说直接拔了插在自家地里也是可以的。”
    “你也知道陈家人的脾气,来气了什么都干的出来,但我们家也算讲理,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撒气,这些就当买个教训吧。”
    “这次陈家和胡家的矛盾将你们王家搅和进来,怪只怪您自己糊涂了,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让一个小辈耍了。”
    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偏偏句句戳中人心尖。
    尤其是最后几句,三两拨千斤,又把源头引到了罪魁祸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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