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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节

      看她这个手势,根本不像是在画符篆吧。
    沈陵宜郁闷道:“我刚才说了半天,你就不给我一点反应?”
    聂棠收了笔,他才看到她画在他石膏上的全貌,她画了一幅花鸟的工笔画,那踩在玉兰花枝头的画眉活灵活现,看上去就快要从石膏上飞出来似的。
    她托着腮,唇边含笑凝视着他:“我没有不给你反应啊,你办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还记不记得凌晓若的猫灵?你当时那个表情,等于告诉我说,如果没本事就趁早让开。”她笑吟吟道,“我都记得很清楚呢。”
    当时聂棠那玄门新人的身份实在是太有迷惑性了,完全让他失误错判了!
    再加上还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和误会,所以他在一开始对她的印象并不怎么好。
    但是这也不能全怪他。在经过凌晓若那件事之后,他不就对她全面改观了吗……?
    虽然有些话他没直说,觉得说出来没面子,但是他还逼着徐临川把新秀大赛的消息告诉她,就是觉得她就差一个能冒出头的机会。
    不然她在隋老板那边接那种奇葩小生意接到累死,他都懒得管!
    沈陵宜尴尬了半天,最后才挤出一句话:“那个时候,我就是被你的脸给迷惑住了。其实我也没小看你……”
    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底气不足,连声音都变得很低。
    “被我的脸迷惑了?”聂棠笑了起来,明眸皓齿,特别招人,“有多迷惑?”
    沈陵宜嘴硬道:“其实就是只有那么一点!我好歹也是个身心健全的男人吧,审美也正常,凭什么我就不能觉得你好看?”
    聂棠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又笑道:“嗯,明天你想跟我一道去见见小白吗?不去也没关系,我知道你不喜欢她。”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她这都没变受精卵吧?”
    聂棠最后在她画的那副石膏涂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搁下笔:“小白的运气还不错哦,不用从砍号从新手村重新来过。”
    沈陵宜真心觉得,她在现代未免也适应得太好了吧?连新手村这种说法都信手拈来。
    ……
    虽说沈陵宜对小白本身没有兴趣,可是聂棠要去,他还是要陪着的。
    结果聂棠起了一大早,又重新回到了聂思远家开的那家小店,排队买早饭。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店门口挤满了人,感觉整个小县城的人都是在这家店吃早点的!
    有些买完油条豆浆的人从人堆里挤出来,一边走还一边闲聊:“太神奇了,聂家那个小姑娘这都傻了二十年了,这一晚上就恢复正常了!”
    “可不是?我看她现在就很正常,还能帮忙干活了,刚才找我零钱,也都没算错。”
    沈陵宜一瞬顿悟:“小白就是那个聂思远的傻……姐姐?”
    “对啊。”聂棠笑眯眯地回答,“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发觉她和小白原先的长相好像啊,我就这么猜测,结果还真是。”
    他们排队排了十几分钟,终于轮到了。
    一位身段丰腴,皮肤白嫩的年轻姑娘正站在提起一只蒸笼,水汽袅袅,微微隔绝了她们的对视。
    她一张包子脸嫩得能掐出水来,一笑起来就露出脸颊上两个圆润可爱的酒窝,根本看不出是聂思远的姐姐,反而很象他的小妹:“两位,想吃点什么?”
    聂棠笑着回答:“包子和豆浆。”
    “哎,包子和豆浆!”她手脚利落地舀了满满两杯豆浆,放进塑封机封口,又追问,“包子有三种口味,青菜香菇,鲜肉,还有豆腐,你要哪种?”
    聂棠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温柔的笑意:“我都随意,你觉得哪种味道好?”
    这买包子的人是她,可她居然还问店家哪种味道好,这难道不该是她自己做选择吗?
    聂家那小姑娘先是一愣,然后怔怔地看着她。
    透过这虚渺如烟的白色水汽,她觉得,自己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她。
    她大概觉得这样的想法很可笑,对方也是一个女孩子,长得还相当漂亮,“曾经见过”这种烂俗的搭讪借口也不该是她来说……
    可真的,真的好熟悉。
    不光熟悉,还隐约觉得心口在暗暗发烫。
    她抬起手,抹了一把突然变得湿润的眼睛,笑着回答:“我给你煮桂花圆子羹好吗?香香甜甜的,你爱吃甜的吧?”
    这句话一说出口,她整个人都愣了!
    聂棠往她的零钱罐里放了早饭钱,笑眯眯地回答:“好啊,我等你,慢慢来,不着急。”
    聂棠让她不要着急,聂思白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急切的。
    可是实际上,她非常焦急,还急得莫名其妙,这种情绪来得太突然,就如同天边初升的旭阳,呼啦一声就越上了山巅:“那你……进店里坐着等?”
    说完,她转身就赶进厨房,一把将躲在后头偷懒的聂思远给拎了出来:“你竟然还好意思偷懒,没看到我们都这么忙吗?快点干活!”
    忽略掉那张圆圆的包子脸,这长姐的架势倒是有了。
    聂思远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好的,好的……又不是我想要偷懒,是你说自己一个人能忙得过来……”
    他一抬头,正好看见满面微笑的聂棠,心里嘀咕,她这选择障碍症都这么严重,还要自己出门买早饭,这可真是身残志坚啊!
    聂棠对聂思远的看法毫不关心,拉着沈陵宜坐到了店里面。
    店里跟店外就是两个世界,里面冷清,外面热闹。
    买早饭的人大多是买回去跟家人一道分享,还有些则是在路上一边走一边啃包子,极少会坐在店里慢慢吃的。
    沈陵宜不方便盯着如今的小白仔细看,但是光听她说话,就觉得她现在是个正常人了。
    “她还记得你喜欢吃甜的……”
    聂棠摇摇头:“她不记得了。”
    小白,可是一心想让她品尝她亲手煮的桂花圆子羹啊……因为上一回,小白亲手下厨,做完之后却发现他们都睡着了。
    在她简单的心中,一直都留存着这么一个单纯的愿望:她真的,很想很想请聂棠吃一碗她亲手做的桂花圆子羹,然后听见聂棠夸奖她手艺好。
    ……
    小白站在厨房里,也觉得莫名其妙。
    她为什么非要让一个人根本不认识的人留下喝一碗桂花圆子羹?
    醒好的面粉都是有现成的,可是他家小店从来都不卖这种甜羹,她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想道:家里还有桂花糖吗?
    他们这个小县城总体口味都是偏咸鲜好辣口的,甜口的菜在这里都没有隔壁县城那么盛行。
    她翻了翻储物柜和冰箱,仔仔细细找遍了,果然没有找到一点桂花糖的踪迹。
    她不知道为何就突然非常着急,拉住母亲的手急急地问:“桂花糖桂花糖……没有桂花糖吗?”
    昨晚上,自己的女儿突然恢复了神智,变得像个正常人,作为母亲自然老泪纵横,哭了整整一晚。
    她当然是愿意养着一个痴痴傻傻的女儿,毕竟她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可能会嫌弃?
    可是他们做父母的,总有一日得离开,那个时候,她的思白该怎么办?
    现在这个忧虑突然变成了多余,聂思白不但变得跟正常人没两样,她还一直记得她痴傻时候的事情,还拿出来跟他们开玩笑。
    就连聂思远小时候调皮,做了坏事推给姐姐被黑锅的往事,她都还记着。
    “你要桂花糖做什么?”他们家的小店从来不用这种材料的啊。
    “外面、外面那位……小姐姐,她想尝尝桂花圆子羹,没有桂花糖怎么做?!”聂思白急得额头上都在冒汗,“哪里有买?我现在就去买啊!”
    “……那你去隔壁小超市问问?小超市边上还有一家卖麻薯的,可能会有。”
    聂思白一想,的确如此。
    她这边刚想好,人就立刻跑了出去,在清晨的小街上狂奔起来。
    她满脑子就只有“桂花糖”三个字,简直就跟魔怔了似的。
    她只是想,她得赶快跑,赶快把桂花糖找到,然后跑回来煮一锅甜羹。
    她跑得时候会觉得冷,这天气太冷,她穿得还不够厚,可是她的心却是火热的,莫名其妙的急切。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聂老御厨恨铁不成钢地朝她怒吼:“你现在终于可以摆脱聂棠那个讨厌鬼了,你还跑跑什么?难道包子豆浆就不能吃饱了吗?惯得她?!”
    “做人要有骨气,第一次见面,你凭什么就要给她煮甜羹?”他气得膨胀成了一团圆圆的河豚,“快停下来,回去跟她说,让她啃包子去!傻瓜!”
    “老板,你这里有桂花糖吗?”聂思白冲进那家才刚开门的麻薯店,一叠声地问。
    麻薯店的老板也是看她从小长大的,知道她就是个傻姑娘,现在她突然口齿清晰地跟她说话了,她简直惊呆:“没、用完了啊……”
    聂思白那张包子里顿时发愁地皱了起来,又抓住她的手:“那哪里有?我很急啊!”
    “前面,过一个路口,有家卖腌制品的小店,我以前都是那边——”
    话还么说完,聂思白又一溜烟地跑掉了。
    她的体质其实很一般,缺乏锻炼,因为原先是个傻子,父母也不让她随便出门,就怕她被人贩子拐走了。
    她跑了一段路,就开始觉得上气不接下气,胸腔好像要爆开来似的。
    可她一点都不想停下,她只惦记着要煮甜羹,还有心口那种温温热热的感觉。
    那家麻薯店老板所说的前面一个路口实际上有点远,快一千多米的距离。
    当她跑到那家腌制品店的时候,整个人都在热乎乎地冒汗,她扑倒在小店的柜台上,气喘吁吁地说:“桂花……桂花糖!老板!”
    “哎,来了来了!”原本还在后面整理库存的老板走出来,给她取来一罐桂花糖,“哎呦,是思白啊,我老是去你家吃饭的,给你算便宜点,五十块一罐!”
    聂思白把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整个人都僵硬了:糟糕,忘记带钱了!不光没有带零钱,就连手机都没带在身上!
    她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可以……可以等下再把钱送来吗?我换了件衣服,没带现金,手机也忘在店里了。”
    也幸亏他们这个县城都不大,街坊邻居都是认识的,这店主嘲笑了她两句,也就同意她赊账了。
    聂思白小心地把那罐沉甸甸的桂花糖抱在怀里,又飞快地往家里跑。
    她买到桂花糖了!
    她的整个心脏都在欢快地跳跃和歌唱,虽然满身大汗,连腿都在抖,可她还是很高兴。
    ……
    聂棠终于吃上了这来之不易的桂花圆子羹,她尝了两口,忽然抬起头,正对上聂思白饱含期待的、亮晶晶的眼神。
    她点点头,很肯定地说:“嗯,真好吃!”
    聂思白立刻笑了,原本就圆的包子脸更圆了:“你喜欢吃……就好啦。”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高兴,似乎能够得到对方的一句赞赏,就好像脑袋里突然开始放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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