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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节

      叶渐离盯着那个小女孩的背影,眉头越皱越紧,在眉心凹陷下几缕纹路。
    他只是不断地想着,难道这就是谢先生想要培育出来的傀儡?想死而不能死,只能这样麻木而又呆蠢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倒还不如死了干净!
    只听聂棠说道:“走吧,先去清点一下幸存者的人数。反正现在干站着,也想不出什么对策来了。”
    她刚要打开手机的照明模式,就见叶渐离朝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她把手机收回去。
    “我来吧,用我的手电筒。手机的电量还是要省着用,也不知道会在这里待上多久。”叶渐离把手电光调到最弱,只照着三步以外那块地。
    其实这里最可怕的还不是那种赌上性命的游戏,而是没有资源,短时间还能强撑过去,时间一长,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跟外界联系的办法,求生欲都只会不断降低。
    他们缓缓地靠近教学楼,也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脚步声,当他们走进楼道,开始寻找男孩口中的“仓库”,她很快就注意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微动静。
    “在这边。”叶渐离把手电光往楼梯下面的杂物间一扫,里面的动静就更大了。
    聂棠抬手拦了一下想要朝杂物间走去叶渐离,出声问:“周婶子在里面吗?我是聂棠。”
    里面的动静突然停顿了,只余下一片寂静。
    隔了大概三分钟,才有人靠近门边,小心翼翼地问:“小聂?你是小聂吗?你怎么也进来了?”
    这声音正是周曼芳发出的。
    聂棠微笑道:“我在车站没有等到您,想着也许是您碰到麻烦,就直接找过来了。”
    紧接着,杂物间里传来了好些压着嗓门说话的声音,因为这些说话的人都用了本地方言,再加上语音含糊,聂棠也没听懂他们具体在说些什么。
    可是随便想想也能够猜到,他们不信任自己这个外来户,甚至也无法肯定她还是个正常人,而不是跟那些孩子一样变成了可怕的傀儡。
    就算周曼芳对他们说过一些她那神乎其技的手段和事迹,可耳听为虚,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
    果然,周曼芳紧张的声音从牢牢紧闭的木门后传了出来:“小聂,现在我不方便给你开门,那些小鬼都是恶魔,我们不敢冒这个险。等到天亮了,他们回去了,我再跟你详细说这几天的遭遇。”
    叶渐离忍不住摇头:“啧,他们以为这么一扇破木门能拦得住谁?”
    也就是把自己关在密闭的空间里,自以为安全,自欺欺人罢了!
    聂棠温和地回答:“好的,那么等天亮了,我再跟你聊聊这几天发生的事。”说完,就抬脚踏上了楼梯。
    叶渐离顿时觉得聂棠还真是好说话,她这样冒着生命危险赶过来,愿意救人是情分,又不是本分,还被这样轻慢对待,要是他才不会给好脸色。
    “喂,聂棠,”叶渐离忍不住变回了男音,问道,“我怎么记得你不是这么圣母的人啊?你现在这态度,嘶,真的很诡异。”
    他都被聂棠坑了多少回了啊,哪一次她对他手软过?凭什么就对这些无知愚昧的村民这么体贴关怀?
    聂棠转过头,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我想给你做个榜样。”
    叶渐离:“……什么榜样?”
    “比如,该怎么当个好人,如何给陷入困境的人们送温暖。”
    叶渐离就像听见到了什么天大的荒谬笑话一般“哈”得一声嗤笑出声:“你给我做这个榜样有什么用?要让我也学着做一个好人?”
    聂棠随便找了一家教室,那教室根本就没有门锁,随便一推,那门就开了。
    奇怪的是,这个教室里并没有什么灰尘,低矮陈旧的课桌都还是干净的。
    聂棠自言自语道:“居然都是干净的,可见这里已经不是我之前看到的那个现实世界的学校了。”
    那灾难般的一日来临之前,学校里的学生都还按照日程上课下课,谁都不知道这个曾经温馨的、能让他们学习文化知识的地方会演变成一个修罗场。
    在真实世界中,孩子们失踪已经有一段时日了,教室里的桌面是不可能如此干净的。
    之所以现在的桌子还能保持着清洁,就是因为,这是另外一个虚拟空间。
    叶渐离见她根本不理睬他,只顾着观察眼前的环境,忍不住又道:“聂棠,你别想当做没听见。我可以直白地告诉你,我,叶渐离,是绝对不可能当一个好人的!你怕是白日做梦!”
    聂棠转过头,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你真烦人。”
    叶渐离:“……”
    “我有时候真不懂,你们男人为什么这么喜欢口是心非?”聂棠又道,“沈陵宜是这样的,你也是这样,枉我还一直当你是个很特别的男人。”
    她觉得叶渐离这都没有任何面子包袱了,怎么还会有口是心非还嘴硬的毛病。
    叶渐离哑了。
    他还第一次听到有人把他跟沈陵宜相提并论,而且这并在一块儿提起的缘由居然是“口是心非”?!
    于是他很好奇地问:“沈陵宜怎么了?”
    聂棠莞尔一笑:“他从前总是说,不喜欢我,我绝对不是他喜欢的型,一天重复好几遍,见我一次就说一次,就跟催眠自己一样。这不叫口是心非算什么?”
    叶渐离猝不及防,猛地被塞了一口狗粮,心塞道:“算了,你还是别提他了,提到他,我就脸疼,浑身难受。”
    “哦,好的,那就先睡一会儿吧,等天亮再说。”聂棠把两张课桌拼在一起,再把背包往桌子上一放,当做枕头,直接往桌上这么一躺。
    既然她都跟人约好了明晚再玩游戏,那么在明晚之前她就一定是安全的,就算直接睡着也无所谓。
    而叶渐离此人虽是个危险份子,可按照现在的情势,他们暂为盟友,他也不会对她不利。
    叶渐离也学着她的样子,躺在冰凉的桌面上,望着头顶的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有点不甘心地问:“喂,你们在一起,真的有这么开心?”
    他对恋爱完全不感兴趣,那是女孩子才喜欢的,他只是特别不明白,聂棠跟沈陵宜……感觉就是完全不搭的两个人。
    就沈陵宜那种钢铁直男还喜欢怼人的性格,女孩子怎么可能受得了?
    就算开始会被外貌光环影响,日常相处到底还要看性格的,他开始还以为他们交往不出一个月就得闹分手了……
    叶渐离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的回答,以为她这么快就睡迷糊了,便鬼使神差地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觉得自己才是最完美男友的典范!
    懂女人,品味好,就连化妆技术都很出色,还能在担当男友的前提下,身兼闺蜜,随时都能无缝切换成另一个人,每天都充满了新鲜感。
    当然了,现在客观条件不允许,他也没办法真正跟一个活的、会呼吸的女孩子交往。
    叶渐离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终生大事是被搞破坏大业被耽误了,想得正热烈的时候,忍不住翻了个身,却发觉聂棠根本就没有睡,而是蜷着身体捧着手机在那里按按按个不停。
    叶渐离忍不住把自己的手机也拿了出来。
    虽然有信号,可是信号很弱,微信根本接收不了,估计也就偶尔能趁着信号突然跑出来一格的时候发个短信息了。
    他不禁摇了摇头,轻声自语:“麻烦。”
    麻烦的女人,就算聂棠也很麻烦。他可不是口不对心。
    ……
    沈陵宜突然听到了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停住脚步,把手机拿出来,只见聂棠给他发了一条报平安的短信:“我现在很安全,找了一间空教室休息,至少今晚是不会有什么麻烦事发生了。顺便一问,你玩过丢手绢这个游戏吗?”
    沈陵宜觉得,她这发过来的短信真是特别具有后现代魔幻主义风格,前一句有多正经,后一句就来个画风突变。
    沈陵宜这边还没回复,聂棠的第二条信息又发了过来:“玩丢手绢游戏输了以后,正常的惩罚措施是什么?”
    正常的惩罚措施?
    她这问题还能问得更加不正常一点吗?
    沈陵宜回复道:“这要看情况吧,一般来说就是唱个歌,跳个舞,然后继续游戏。”
    他这条信息发出去后,一直都是未读状态,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还是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打开手电筒沿着盘山公路继续往前跑。
    时间紧迫,他根本等不及到天亮再搭大巴车走人。
    他算过时间,若是他靠双腿走的话,要是足够顺利,就能在天色刚蒙亮的时候赶到县城,还要花费半天去打听这附近能不能买到破阵的材料。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492章 夜半歌声
    聂棠睁开眼,看了看手腕的表,她只觉得自己好像迷糊了一下,现在居然都已经六点半了。
    周口村是在山里,清晨时分原本是应该伴随着鸟鸣声清醒的,可是在这个封闭的世界,没有任何声音。
    如果没有人说话,这世界就像是死了一般的寂静。
    她拿起手机,看完了沈陵宜给他回复的那条信息,又再次回复:“我这边的信号很弱,时有时无,如果你发现我没有办法及时回复,不要太担心。”
    她想了想,又在这条短信的末尾附上具体时间:“我这边是早上六点半。”然后点击发送。
    她不确定这个世界的时间跟外界是不是一致,总之,要尽可能地给沈陵宜提供更多的信息,方便他能通过她给出信息发现问题。
    她发了好几次,总算显示发送成功。
    她再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剩余电量,立刻手动把大部分软件卸除干净,只剩下短信、电话和手电筒等几个基本功能。
    “你醒了啊,”叶渐离站在教室门口打了声招呼,把一盆清水端到讲台上,“给你洗脸用的。我在学校里逛了一圈,食物是没有的,但是自来水没断,那就至少说明,我们有可能会被饿死,但是不会渴死。”
    聂棠闻言,立刻拉开背包,从里面掏出了五包压缩饼干,隔空抛给他:“省着点吃,饿死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叶渐离挨个把这几包压缩饼干的包装袋翻过来颠过去仔细看,看完了还要挑剔两句:“怎么全部都是海苔味?你就不考虑换换别的口味吗?”
    聂棠一听他这么说,微微蹙着眉,把整个包都翻倒过来,把包里所有东西都倒在课桌上,她给自己只留了三包压缩饼干,却分给了叶渐离五包。
    叶渐离看着她摊在桌面上的东西,眼神一闪,又拖长音调懒洋洋地催促:“你快点洗漱,我最讨厌那种脏兮兮的女孩子了。”
    聂棠又把自己的背包整理了一遍,从里面挑出一块巧克力,再次抛到他的面前:“喏,没有别的口味了,给你颗糖换换口味吧。”
    叶渐离看着面前那颗孤孤单单的巧克力,隔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把它拿起来,随随便便往衣兜里一揣:“聂棠,我发觉你这人真没意思!”
    说完,他就高昂着头,大步朝教室外面走去,这一路的脚步声咣咣的,好像恨不得把这地面都给踩塌。
    其实,他最讨厌的零食就是巧克力。
    他还在福利院的那段日子,福利院的经费一直吃紧,胃口大一点的男孩子根本吃不饱,别说这种包装精美的进口巧克力了,那是他想都不敢去想的奢侈品。
    后来有位贵妇人前来参观福利院,还捐赠了好些本子和笔。
    她的身后,跟着几个扛着相机的记者,当她把一份文具交给一个孩子的时候,那些记者就不停地按着快门,闪光灯不停歇地闪着,晃得他眼睛疼。
    等轮到他的时候,那个贵妇人见他长得漂亮,还特意塞给他一颗进口巧克力。
    也是这样小小的一块,包装精美,看上去很甜蜜的样子。
    最后他却没尝到这甜蜜的味道,反而受到了疾风暴雨一般的孤立和谩骂。
    他们这些从小被福利院收养的孤儿——“收养”不过是块遮羞布,实际上,他们是被抛弃了。
    如果父母过世,那就是亲戚不愿意养,宁可把他们扔到福利院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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