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布棋
“啧啧,你们听说了吗?咱们景王要嫁去玉华了!”几个妇人聚在一起,兴奋地聊起这些天的八卦来。“嘿,陈大家的,你这是从哪听来的?这景王,可不是好惹的。”
“咋的,这我还能扯谎?他三叔家有个小孙子,有能耐着呢,前些日子进了尚书府侍弄马匹,消息灵通着呢!那些大人物说是商议,可不就是定下了,圣旨这几日就要下,这还能有假?”那妇人见旁边女人们都不信,一下急了眼。
“那景王还真从了?”旁边的妇人一下被勾起了兴趣,拉起那陈家妇人问了起来。
“不从还能咋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呐!不过要我说啊,景王心中指不定怎么开心呢,这玉华国,听说里面尽是些放纵女子,可不正是合了景王心意?”
“这玉华可是以女子为尊呐,景王开心的起来?不过景王走了,咱可真是苦尽甘来呐!”“可不是,景王这些年来可干了不少丧良心的事。”“是啊是啊。”众人七嘴八舌,却是聊起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
……
那陈家妇人却不甘自己被冷落,急急插上一句:“这玉华听说可是女人的乐土,真该叫我家那口子去瞧瞧,咱女人可顶了半边天呐。”
旁边妇人一听她这么说,却是吓白了脸:“你不要命了,这话也是随便说得的?官家听了,还不抓了你去!那姚家娘子私逃出国,可是在菜市口挂了三天呐!”
“嘿,你们这帮老娘儿,挤在一块唧唧歪歪个啥呢,还不滚去做饭,老子等着吃呢!”不知哪一家有汉子探出头来,兀自斥骂。那一群妇人顷刻便散了。
转眼间,街道已是空无一人,这时却有一个男子走出,他身材颀长,五官精致却不女气,身着一身艳丽的红色,本是艳俗至极的颜色却生生叫他穿出风流之态来。想不到,竟是传得这般远了呢……他的嘴角露出一抹笑,看了却叫人冷到了骨子里。
“主子,查清楚了,您请过目。”空无一人的街道陡然传来声响,一个黑色的身影悄然显现,却默立在红衣男子身后,恭敬地递上一个小册子,也不再出声,好似习惯了黑暗。
“人都派出去了?”
“是,都安排好了。”
“很好,棋子已经落盘,就看怎么下了……”
太平的日子里百姓们总是格外八卦,一时间将景王和亲的传闻传遍了整个皇城,消息的来源也是五花八门,一时间好似人人都成了密探。
“造孽哟,简直是奇耻大辱!皇上可真是糊涂啊!”早已致仕的宋太傅听到这个消息,却是气急攻心,险些背过气去。
次日早朝,宋太傅殿前死谏,怒骂康泰帝罔顾国体,竟对一群女人屈膝乞怜!康泰帝气恨不已,这宋太傅乃是三朝元老,他竟不能立刻处置他!只得敷衍他:“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皇上,老臣以为老大人言之有理,先前失城求和,本就有失声名,而今主动和亲,叫天下男儿如何看我西容?”礼部尚书早已按纳不住,立即上前。
“皇上,说得有理啊!”“臣附议。”“万万不能叫那些女人牝鸡司晨呐。”“皇上……”一个个大臣出列,满朝文武,竟是大半都不支持和亲玉华。康泰帝的脸也愈加阴沉:容羲和,你收拢人心的的本事当真了得!
“此言差矣,诸位大人一味反对和亲,可知玉华拿下的乃是南荆三郡,我西容粮食多是产自那里,失却三郡,冬日又愈近,不知又有多少百姓要饱受冻饿之苦!诸位大人不要忘了,玉华愿以三郡求……咳咳……换我西容和亲,有何不可?皇上才是高瞻远瞩啊!”一片嘈杂声中,突然出现一道不一样的声音,却是令康泰帝心中一喜,也不是所有人都被收买了嘛,转头去看,原来是翰林院侍书刑临,不过才是个六品小官,不过这样的人才值得信任呐。
“荒谬,此等言语简直居心叵测!“将我西容男子之尊至于何地,平白叫天下男子蒙羞!”“岂可叫女子牝鸡司晨!”“陛下……”
“诸位大人将西容尊严致于首位,刑临钦佩。然自南荆之败起,我西容早已蒙耻,而今之重乃在于及时止损,以便日后雪耻!”那刑临却是从容不迫,镇定自如地应答。看得康泰帝更加满意:此人可为心腹。
这话却似捅了马蜂窝一般,一时群情激奋,朝会也是愈发热闹了。
“诡辩之言,简直诡辩之言,陛下万不可听信此言。”“果是黄口小儿,上不得台面!”“陛下,听我一言……”
“咳”,康泰帝威严地咳嗽了一声,见安静下来,又缓缓开口:“诸卿言之有理,此事且容后再议……”
这宋太傅却不想就这样放过:“皇上,微臣自知自己触犯陛下,罪不容赦。可老臣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而今唯以这一条老命让您清醒!”话音未落,这宋太傅竟径自向那大殿旁的石柱撞去。
“来人,传太医!”那新提上来的淮公公径自向太医院跑去,很快便又回来,太医立刻上前切脉,很快便又放开,轻摇了摇头。
见此情景,礼部尚书却是立刻上前:“陛下,老大人所言句句肺腑,您万不可辜负啊!”言辞恳切,顿时引起一片附和声。
“好样的,你们真是好样的!”康泰帝见群臣威逼,恼怒不已,径自拂袖而去。
事情却并未就此结束,片刻,便有圣旨下达:“景王心怀天下,德才兼具,愿以西容未来系于己身,往玉华国和亲为质,以系两国和平,特赐黄金五千两,泻玉十对……即日动身,钦此。”
“侍书郎刑临见解独到,深得朕心,特擢升其为正五品侍郎,即刻前往吏部任职。”
“礼部尚书年老,恤其老弱,允其停休三月。”
“宋太傅虽已致仕,然居庙堂不改其忧,特赐谥号忧正,追封殿前行走!子孙丁忧十年不得入仕!”
朝会散后,却见刑临跟着丞相于泽上了一趟马车,拱首行礼:“多谢恩师赐教,刑临铭记于心。”
“这也是你的缘法,我可没说什么。”丞相却是兀自品茶,胡须微翘,一副和善的模样。
刑临却没忘记这和善面孔下的狐狸心肠:“恩师何不自己在殿前……”
“本相知道你要说什么,咱们这位皇上手段虽还稚嫩,却也是为上的,礼部尚书啊,太急了,如今皇上正缺只鸡杀呢。你瞧那些个真正的老狐狸,有哪一个下了场的?本相可不缺那些个露脸的机会,这机会啊,可都是听话懂事的年轻人的,你可明白?”说着喝了口茶,看向刑临。
“学生明白。”丞相突然笑了:“本相果然没看错你,孺子可教啊!”刑临也是一笑:主子的棋盘成形了呢。
再说圣旨已下,诸多德高望重的大臣眼观鼻鼻观心,也不敢再多话,此事竟就这般定了下来。
景王,当真成了西容立国百年来第一个和亲的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