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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江中恶蛟

      凌空、徐至和慧风三人在江州待了近十天,将生活用品准备妥当了,见船家在江州顺路又带了好些客人,大船继续西行。自江州以西,江面渐渐变窄,航道变的更加拥挤,船只如织,远山近郭,荆楚大地却是另外一幅图画。
    船刚到武穴地面,天气昏暗,响起了惊雷,不一会就刮起了猛烈的西风,那风很是邪门,竟然是陆地上少见的龙卷风,狂风卷起十几丈高的水柱,就像江面跃起的巨龙一样,接着就是豆子大的雨点,夹着冰雹,狠狠地砸了下来。船家赶紧吩咐收帆驳岸,让乘客来舱中避雨。但是大雨狂风早已把船掀的七上八下,船的一侧由于人太多,倾斜的非常厉害,慧风早已惊的脸色煞白,久久说不出话来,而凌空和徐至二人却能泰然处之,声色不变。
    外面的风雨声如潮水一般,船舱内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挤满了乘客。拥挤的船舱内一片吵杂声,有念“菩萨保佑的”,有骂“这鬼天气的”,还有抱怨“船家开船不吉利,坐这趟船真晦气的!”
    徐至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道:“云大人,真是晦气,我们刚从江州登船,就遇到这样的鬼天气!”,另一个声音附和道:“是啊,我们被这鬼天气耽误了前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返回京城?”
    一个熟悉的声音回道:“碰上这鬼天气,是让人烦恼!不过这次润州之行,我们还是有些收获的,总比上次李公公无功而返强些,想来皇上和秀云公主也不会怪罪我们。”,徐至确定那声音正是朝廷大内鹰击将军云飞扬的。
    “他们究竟在润州查到了什么?”,徐至想从人群中靠过去,听得更清楚些。但是慧风从背后用手紧紧拽着了他,示意他不要冲动去报仇。
    徐至回到船舱内,将刚才所听到的跟凌、慧两人说了一遍。凌、慧二人也觉得云飞扬此次回京的动机比较可疑,决定秘密跟踪他们,但他们还是再三叮嘱徐至不要冒然报仇,以免坏了大事。
    徐至点头答应了。
    夜间窗外的风雨声似乎小了些,开船的汉子都是在风雨中“跌打滚爬”惯的,一身的好胆气,不畏惧风雨,驾船继续逆风而行。
    临近三更,凌空叫醒熟睡中的徐至和慧风,小声说道:“两位贤弟你们听,有声响,咚咚,咚咚,好像是凿船的声音,这里是荆湖长蛟帮的地盘,大家要额外小心。”
    三人一边俯耳静听,一边穿好衣裳,吹灭了蜡烛,警惕四周。不一会儿,船上有人惊呼道:“不好!船尾漏水了?”,然后是更多人的惊呼声。徐至三人随着惊慌失措的乘客挤到了船头。
    正当大家惊恐失措之际,只见十几个穿着灰白紧身衣裤的红头发汉子,从船四周的水下跃起,抛出飞虎抓,沿着绳索攀爬而上,瞬间就登上了数丈高的大船。
    为首的汉子,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模样就像巡海的夜叉,他在船头站定,大喝了一声:“各位走江湖的朋友,在下是岳州长蛟帮的,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今天各位有幸经过敝地,还请各位赏脸,留下买命钱三十两纹银,如若不然,我们就请他去见见水下的龙王爷!”
    乘客们发出阵阵惊悚的叫声:“难道他们就是江湖盛传的水中恶魔?江中恶蛟?”,“这些长蛟帮的弟子可惹不起,个个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眨眼睛!”,一些知道厉害的客商为了保命,恭恭敬敬地献上钱财,被长蛟帮的汉子们赶到了船的另一侧。
    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年客人,双膝跪地,向为首的汉子苦苦哀求道:“各位大爷在上,小人无儿无女,实在拿不出这么多的赎命钱!还请各位大爷可怜!”,为首的汉子冷笑了一声:“没钱?那你就不要活了!”,说完抬起一脚,就将老人踹下江去。
    徐至见凌空怒目圆瞪,不顾自己内伤未愈,就要出手制止,连忙从背后抱住了他,低声劝道:“凌大哥!双手难敌四拳,暂且难耐!”
    凌空长叹了一声,只好作罢。
    在长蛟帮的淫威下,乘客们再也不敢怠慢,纷纷交钱买命,但仍有极少的乘客在观望,迟迟不愿交钱。徐至见这些不愿交钱的大多数是衣着华丽、奴仆成群、有身份的三类人:一类是为朝廷办事的,一类是由官府照应的客商,还有一类就是视钱如命的商旅。
    果然,有一个穿绿色官服的客商,满脸怒气,按捺不住,朝为首的汉子叫嚷道:“我们是奉了淮南节度副使杨行密杨大人的命令,将这批货送至京城献给皇上的,难道也要交钱买路,真是没有王法了!”
    为首的汉子冷笑道:“杨大人,哪个杨大人,我不管是羊大人,还是牛大人,要从此处过江,必须交下买路钱,来啊,将他们的财物都扣了,将人丢到江里喂江豚。”
    四名长蛟帮的汉子应声而出,抛出飞虎抓,锁住那名官商的四肢,那官商中招后,手脚不停地抖动,口吐白沫,像是中了剧毒。
    为首的汉子挥了挥手,四名汉子奋力一扯飞虎抓,将那名官商的四肢从身体上截断下来,随着一声哀嚎,那名官商就被为首的汉子扔入黑幽幽的江水中。
    船上的乘客见了如此悲惨的场景,都被吓傻了,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为首的汉子又问了一声:“还有谁不愿交钱赎命的,还请站出来!”
    云飞扬见手下的人要动家伙,连忙用眼神止住,他上前朝为首的汉子拱了拱手道:“这位好汉,请借一步说话。”,然后递出袖中藏着的金牌令箭。
    那汉子接在手中,掂量了一番,迟疑了片刻,回道:“好说!”
    云飞扬道:“我要见你们的江帮主,还有……”
    那汉子见云飞扬认识他们的帮主,知道他有些身份,也不敢冒失,问道:“阁下是什么人,凭什么要见我们帮主?”
    “我这里有一封信,交给你们帮主,他自然会见我的。”,云飞扬说完,从身上取出一封信。
    那汉子半信半疑,还是收下了信,道了声歉:“不知贵客驾临,有扰了!”
    云飞扬回了一声:“好说,幸会幸会!”
    那汉子不敢再次惊扰云飞扬,只好朝他拱了拱手,满脸堆笑道:“还请贵客耐心等待敝教主的音信,在下先告辞了!”,说完就带领水鬼般的手下,和抢来的财物,幽灵一样消失在茫茫江水之中。
    众人见走了恶魔般的水匪,才恍然回过神来,纷纷逃回船舱中避雨。
    接下来几天江面上风平浪静,船行驶的异常平稳,特别是船快到终点鄂州了,乘客们开始遗忘以前的恐惧,兴奋起来,期待各自的前程。
    徐至眼看云飞扬就要离开了,格外关心他的行踪。
    一天晚上,月明如镜,江面微风荡漾,徐至突然听到江面上传来一阵阵奇怪的鸟哨声。一个黑衣人从水下跃起,攀登上船尾,窜进了云飞扬的房间内,徐至紧跟其后,藏在窗边偷听。
    只听到黑衣人轻声道:“小人是长蛟帮鄂州分舵的汪*洋,我们江帮主要小的拜上云将军,上次之事,是小的们太过鲁莽,让大人受惊了!”
    云飞扬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江帮主真是好手段,本将军算是领教了,此次鄂州之行可是险象环生啊!”
    黑衣人又道:“云将军大人大量,饶了小的们吧!江帮主此次让属下前来,主要是邀请云将军来鄂州的黄鹤楼一聚,聊表地主之谊,也为大人压压惊,还有这些务必请云大人笑纳!”
    云飞扬应了一声,“谢谢江帮主的美意,恭敬不如从命,不知荆南高大人是否也会出席?”
    黑衣人轻声嗯了一声,就告辞而去。
    船又行了两天,终于停靠在鄂州的码头。这鄂州城自古以来就是荆楚的重镇,横贯东西、扼守南北的要冲,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大江的南北有两座奇山,一座是龟山,一座是蛇山,如同锁钥般拱卫鄂州城。战国时,鄂州曾是楚国的郢都,南朝萧梁时,鄂州为江陵,梁元帝萧绎不顾大臣的激烈反对,建都于此,最终江陵城被围,萧绎仍然戎装听书,贻误战机,被俘前只好焚烧了十万卷图书,感慨道:读万卷书有何用?这事成了天下的笑柄。不过“宁饮建邺水,不食武昌鱼”的典故却是家喻户晓,人所皆知。唐末,朝廷将鄂岳观察史的治所也迁至鄂州,从此这鄂州城更是天下文人雅士,商旅游客云集的所在。
    徐至、慧风、凌空三人稍作打扮后,尾随云飞扬一行,进入鄂州城,只见云飞扬吩咐下人买了件光鲜的衣服,泡了一个下午的澡堂,傍晚时分,才带了几名随从去黄鹤楼赴约。
    云飞扬走进了一个预定的小阁楼,这个阁楼被酒家用屏风隔开,形成了若干个小包间,屏风上绣满了古代美女的画像,有西子浣纱图、昭君落雁图、貂蝉望月图,人物栩栩如生,过了一会,包间中传出了阵阵丝竹声,然后就是几个楚女的清脆嘹亮的歌声。徐至三人要了隔壁的一个包间,这间也是一样的布局,只是屏风上提满了文人墨客的诗句,其中有一首崔颢的《黄鹤楼》诗最引人注目: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徐至欣赏完屏风后历代诗人咏黄鹤楼的诗句,就听到隔壁房间的丝竹声嘎然而止,几个歌女也退了出来。只听到有个声音介绍说:“几位贵宾,让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本地的观察史高季兴,高大人;这两位都是第一次来我们鄂州的贵客,一位是朝廷大内鹰击将军云飞扬,云大人,一位是镇守蒋州的杨行密,杨大人。”
    徐至三人听了,都吃了一惊。这次宴请的派头可不小啊。
    云飞扬、高季兴、杨行密三人显然是第一会面,惺惺相惜道:“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云飞扬快人快语,直奔主题道:“如今我们这些当官的,为朝廷办事的,在江面上行走,还不如江帮主自由快活。杨大人,你说是不是啊?”
    杨行密也附和道:“是啊,前些天,老子的几个手下在江上行货,货物竟然让江中一群水鬼给劫了,杀人越货不说,连官银都敢劫,你们说可怕不可怕?”
    江帮主赶紧道歉道:“上次是在下的人不长眼睛,竟然抢到云大人和杨大人的头上来了,是小人管教手下无方,所以在这黄鹤楼设宴,特意向两位大人陪罪,并请了高大人作陪,杨大人的财物如数归还,并赔偿损失,另外这点小意思,权当几位大人的茶资,还请几位大人笑纳!”
    云飞扬和杨行密虽然收下了礼物,似乎仍然不解气。
    高季兴作为本地的要员,一看气氛尴尬,连忙圆场道:“两位大人,你们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到下官的薄面上,暂且饶了江帮主这一回吧!说来也怪下官教导无方,不过下官和江帮主也是想发点意外之财,所以还请两位大人见谅江帮主的所为。”
    徐至听了四人的谈话,叹道:官匪竟然在同张桌子上吃饭、分赃,真是蛇鼠一窝啊!
    江帮主见云飞扬、杨行密两人都不再说话,转移话题道:“对了,云大人,你的那封密信,我已交给高、杨两位大人,不知道此事是否可行?”
    云飞扬道:“我最近忙着帮秀云公主找一本破书,倒把这封密信的事情给忘了?不知道两位大人是怎样的打算?”
    “云大人好兴致啊,竟然为了寻一本破书去润州,不是为了讨好秀云公主吧?”,江帮主打趣道。
    云飞扬见江帮主提到书的事情,赶紧转移了话题:“我们还是先说信上的事情吧?毕竟这才是正事。”
    过了好一会儿,杨行密才开了口:“不瞒在座的各位!我是想做这件事情,就是怕高骈那老家伙,高老头可是朝廷的元老,曾为朝廷一举平定了岭南和安南国的叛乱,人虽老了,但是虎威还在,我是怕他坏了大事!”
    高季兴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叫道:“杨老弟,你太过虑了,高老儿就是一个空壳子,淮南的兵权都在你的手里,你还怕什么呢?再说你背后还有蒋王庙几十万伏兵呢,我们鄂岳的兄弟就等你们先举大事了!”
    “不,还是高大人和江帮主你们先在荆楚举事,云将军从中策应,下官再在江南响应你们?”杨行密连忙谦让道。
    高季兴这只老狐狸见杨行密一再谦逊,将带头起兵之事推给自己,在最后关头也不再说话了。
    最后,还是云飞扬打破了僵局:“各位不要你推我让的,关键时候还是要当仁不让,此事事关重大,大伙还是要从长计议,既然高大人和杨大人都不愿牵头,那依在下愚见,不如先除了高骈,再让朝廷以查书选美的名义,让鄙人代管江南、淮南的一切事务,你们再举兵响应,三分天下。”
    高季兴、杨行密、江乘风三人听了,连声叫好。
    凌空、徐至、慧风三人听到这里也是吃了一惊,心想难道他们想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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