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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也不等皇后问,太子就道:“皇祖母的意思,便是儿臣的意思。”
    皇后不敢说太后,自然将气撒在太子身上:“小门小户出身的,惯会下作手段。不过才见了几面,太子竟就非她不可了?”
    太子抬眸,淡淡看着皇后,眉目清冷。
    “儿臣倒是中意过身份尊贵的,可母后却寻了机会就立即指给了齐王。在母后心里,儿臣这个长子,又有几分重量?”
    太子倒不见得多喜欢孟婉沁,不过因为他从前心里从未有过谁,倒也如旁人一样,认为日后自己的妻子便会是这位表妹。未多喜欢过,但从小一起长大的,知道她品性纯良,倒也不排斥。
    但其实他回来后,得知孟家表妹已被指给齐王为妃,他也没什么感觉。
    甚至,倒是祝福她和齐王的。
    此番抬出孟婉沁来,不过是堵皇后的嘴。
    皇后可能也有些心虚,并不答太子的话,只说:“既然母后与太子早已有了定论的事儿,又何必再叫儿臣来商议?不论儿臣说什么,母后想必是不会听的。”有几分赌气的意味,又提了淑妃,“倒是那淑妃,她的话,母后总会听几分。”
    太后不愿在皇后面前提淑妃:“太子娶妃,与淑妃何干?又不是赵王娶妻。”到底知道皇后的心结,于是安抚她,“你不会以为哀家是听了淑妃的什么话吧?哀家可没那么傻。”
    “儿臣没有。”皇后对太后,到底是敬重的。
    不过,太子的事儿,她也没表明立场。她瞧不上那唐氏女,但又碍着太后的面子不好拂了太后的意思,只能说自己不管了。
    回了坤宁宫后,却是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虽然太后说此事与郭淑妃无关,但皇后还是将这笔账算在了淑妃头上。这回倒是没找淑妃的茬,而是把主意打在了赵王身上。
    赵王今年二十,也到了娶妃的年纪。不过是前头太子亲事没定,又没人替他张罗,亲事一直没议。
    既然淑妃手长,伸到了他儿子这里。那么皇后就以牙还牙,打算管了赵王亲事。
    想娶貌美如花的王妃,妄想。想娶身份尊贵的,更是做梦!
    其实对这门亲事,朱佑廷心中已是十拿九稳了。只要皇后不干预,皇上那里,多半会听太后的。
    回东宫的时候已是傍晚,天边晚霞璀璨,层层叠叠,衬得半边天都是一片绯红。朱佑廷屁股还没捂热,忽想起来有数日没去唐宅了,于是招呼了万德全来,主仆二人一道私服出行去了唐家。
    唐家家庭氛围很好,始终和和睦睦的。从前只有三个人住这栋大宅子的时候,总显得冷清。如今唐欣夫妻带着唐悦义天来了,有两个孩子在院子里又跑又笑,日日都很热闹。
    太子给准岳父揽了生意,唐兆成又是天生的劳碌命,自是日日早出晚归。见岳父忙,聂奉自不可能闲着歇在家中,所以,太子去唐家的时候,两个男丁都不在。
    尹氏带着两个女儿坐在屋里绣嫁妆,唐悦义天则跟着几个丫鬟玩。
    唐悦天生活泼的性子,静不下来,总喜欢到处跑。偏义天喜欢跟着她,两个孩子一跑起来就往外面冲,丫鬟们拦都拦不住。
    朱佑廷才踏进门来,就见熟悉的两个孩子正“咯咯”笑着往他这边跑。见状,他倒是笑着停下了步子。
    “义天,你真慢,我都让你了,你还追不上我。”唐悦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外甥,一不小心,就撞着了人。
    “哎呦!”万德全呼了一声,这可是太子爷。
    朱佑廷侧头看了万德全一眼,万德全会意,识趣的闭了嘴。
    忽然撞到了人,唐悦立即仰头看来。见是自己二姐夫,小丫头眼睛睁得溜圆,惊喜喊:“二姐夫!”
    万德全抹了把额上冒出来的冷汗。
    第023章
    便她姐姐做了太子妃, 可这是在皇家,这“姐夫”可不是随便能喊的。
    万德全吓得半死,但朱佑廷却浑然不在意。从前在榆桐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被人称呼的。
    似乎, 他还挺喜欢这种称谓。
    在东宫, 他是高高在上人人敬仰的太子爷。但在唐家这边,他也就只是唐家的二女婿而已。
    也就只有与唐家人在一起,他才能放下架子来变得亲民又随和。仿佛没了一国储君的身份, 他只是朱佑廷这个人。
    丫鬟们瞧见了太子殿下,匆匆行礼后,就赶着回去告诉尹氏母女。而这边, 朱佑廷则如以前在榆桐的时候一样, 弯腰抱起了唐悦来。
    唐悦歪着脑袋问太子:“二姐说你很忙, 帮爹爹做生意,可我觉得二姐在说谎。”她目光认真问, “姐夫你去哪儿了?怎么过年都不回家,你好奇怪。”
    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惊, 那双水润润圆溜溜的眼睛更是瞪得老大。
    “你不会像魏融一样, 也不要我二姐了吧?”唐悦虽然还不满五周岁,年纪小,可自小聪明早慧, 人小鬼大, 什么都能懂些。
    她记得本来应该是自己二姐夫的魏融哥哥最后抛弃了二姐, 娶了舅舅家的表姐,所以她见来了京城多日却不见二姐夫,就怕这个姐夫也不要二姐了。
    朱佑廷认真听着她聒噪唠叨,倒是挺有耐心的意思。万德全一直小心翼翼探着主子脸色,见他不似有怒意,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会的。”朱佑廷素来话都不多。
    得了姐夫承诺,唐悦抬手拍自己胸脯,一副夸张的模样。
    “那就好,那就好。”她重重吐出一口气来,“不然的话,我二姐得多可怜啊。当初魏融退婚,二姐白天强颜欢笑,可晚上却躲起来偷偷哭。为了个魏融,我二姐遭了老罪了,我恨死魏融啦。”
    “是吗?”朱佑廷侧头望着女娃,面色如常,没什么变化。
    但心里,多少是在意的。
    他跟着唐老爷去唐家的时候,魏家已毁亲有数月。对唐二姑娘的过去,唐家实诚,倒也没瞒着他。
    那时候唐老爷虽然瞧中他给自己二女儿做夫君,但也没有按头强迫他的意思。当时是把事情前后说给他听后,也给了他选择的权利。
    妻子和魏融的事,他是知道的,妻子没瞒他。但却知道的不多,必如像今儿妻妹说的这些细节,他从没听过。
    心里知道是人之常情,但总归介意。有些酸酸的,想生气,也有些想冷她几天不理她。
    但这些想法也不过在心中一掠而过,当目光瞥见她从里院匆匆赶来的倩影的时候,就立即又改了主意。
    放下妻妹,朱佑廷朝妻子走去。
    唐细母女三个听丫鬟说太子殿下来了,就怕两个孩子不懂事,会触怒太子殿下。这不,还是迟了一步,尹氏背地里狠狠瞪了小女儿一眼。
    唐悦却不懂这些,只兴冲冲去拉自己二姐说,高兴的把好消息告诉她:“二姐放心啦,姐夫说他不会不要你的,我刚刚都问了他。”
    唐细有些尴尬,只能弯腰温柔哄小妹说:“以后不许这样了。”
    那边,唐欣已经走来,朝朱佑廷行礼:“民妇见过太子殿下。”
    “姨姐不必多礼。”朱佑廷朝唐欣抬了抬手。
    唐欣素来是胆子大的,行完礼后,倒是悄悄打量起这个妹婿来。朱佑廷余光瞥见了,朝她望去。
    唐欣胆子再大,不过也只是个纸老虎。碰到真龙,就成了猫。
    不敢再做越矩的事,唐欣只说:“殿下突然造访,可惜爹爹和阿奉不在。不然的话,倒可以陪殿下喝几杯。”
    朱佑廷此来不是找唐兆成翁婿的,也不是喝酒的。
    “无碍。”他面容和煦,但语气始终透着几分与神俱来的冷淡疏离,“我找细儿说话。”
    自从朱佑廷一番筹谋让女儿做陆家千金,又有立女儿为太子妃之意后,尹氏对这个女婿再无半点埋怨。知道这个女婿心中是有她女儿的,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她女儿好。
    他这会儿子来找女儿,指定是有大事商议,所以,尹氏忙把其他人都招呼走,只留他们小两口两个。
    朱佑廷跟着去了妻子闺房,入眼便是满屋的红色。刚刚过完年,两大扇窗户上的“福”字还尤为鲜艳。
    窗边的炕上,也是堆了满炕的喜服和喜鞋,一瞧,便是为新婚准备的。
    是娘和姐姐张罗着要绣嫁妆的,唐细拗不过,这才同意了。其实御口还没开,亲事还没有定论,现在让他看到这些,倒显得她心急。
    唐细一时脸热,却也不强词争辩,只忙快走了几步亲自过去收拾。
    “不必收拾了,孤走了,你们还得继续做。”朱佑廷倒不嫌炕上乱,撩了后袍,直接挨过去坐下。
    他弯腰坐下后,抬眸见小女人还立在他身边,他指了指旁边:“你也坐,孤有话与你说。”
    得了话,唐细这才坐下来。
    朱佑廷与她唠家常,把方才慈宁宫的事儿告诉了她。唐细咬唇,声音低低的:“为了我的事,倒是给殿下添麻烦了。”
    朱佑廷好笑:“成亲是两个人的事,怎么会添麻烦?”
    唐细无言以对。
    其实这段日子来,虽说与他接触也算多,但自从知道他身份后,唐细总不能拿他当普通夫君待。她虽生长在小地方,但也是从小开始便念书识字的,很多道理她都懂。
    别说在皇家了,就是普通的世家,也是等级森严分个三六九等的。夫君便是天,是爷,是主子,她可不敢再拿他当白衣郭俭待。
    朱佑廷怕她跟着操心,安抚说:“事情进展很顺利,过不了几日,赐婚的圣旨便会下来。只是你,得准备准备,怕是要去陆府待嫁。”
    唐细乖巧点头:“这个我知道的,陆家祖母和干娘都告诉我了。”
    朱佑廷颔首,目光触及对面女子巴掌大圆润雪白的小脸时,忽而忆起方才唐悦的话来,他问:“那你期待吗?”
    唐细不敢说不期待,但事实上,她心里也真的是有些期待的。
    所以,她点了点头。
    朱佑廷心中高兴,也就不想再提从前的事。目光四顾,忽地记起来,上次来这里时她提过给他做了护膝之事。
    “你给孤做的护膝,可做好了?”
    忽然提起这事来,唐细倒是愣住了。
    上回他虽未明说,但她听得出来,他是嫌弃她针线不如宫里的好的。事后,她被太后召进了宫去,倒是把做了一半的护膝塞进了箱底,再没拿出来过。
    以为他不想要的,怎么又忽然提起这事来。
    唐细老实回说:“殿下说不想要,妾身给收起来了。”
    “孤何时说不要?”他皱起清冷的眉来。
    唐细心中埋怨他事多,一会儿要一会儿不要的,面上却恭恭敬敬的。
    “想来是妾误会了,等做好了便送给殿下。”
    朱佑廷也反省了自己,回忆起上回与她说的话来。倒也意识到,怕是自己的话让他会错了意。
    他解释:“这些活,原不该你做。但若你做了,孤都喜欢。”
    唐细闻声倏的抬起黑沉沉的眸子来看向他,仗着他此刻多少有些低头放下架子的意思,她壮着胆子细细看他。男人浓眉俊颜,肃容冷俊,生的是极好看的。就是性子冷,那种透入骨子的冷。
    即便现在在低头,可那种沁入骨髓的清冷傲慢的劲儿,也依旧在。从前唐细只觉得他冷,似是不亲,她想着日子过久了总会亲起来的。
    后来得知了他身份,不敢再拿他当夫君待,唐细对他就只有敬重的份。
    可他又给了自己希望,他愿力排众难处心积虑筹谋着让自己做他正妻……为他的这份心意,唐细不可能不感动。
    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对她好的人,她都一一记在心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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