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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皇后说话夹枪带棒的, 皇上不爱听。见她三句不离讽刺淑妃, 皇上就恼了。
    “你何必总是针对淑妃?”皇上眉心拧得跟打了结一样, 脸色较之方才也严肃了许多,“淑妃事事体谅朕, 哪怕她心里受了再多的委屈,她也从不向朕抱怨半个字。你说让赵王娶那个鲁家姑娘,淑妃就算心里再不情愿, 可最后不也是妥协了吗?”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你服软, 你为何总是不待见她?当年……”皇帝终于提了当年,他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当年是朕的错,朕也迁就了你二十多年, 但皇后你有必要每回都给朕脸色瞧吗?”
    他是君王,是九五至尊。皇后一再这么抓着当年之事不放, 是在挑战他的权威,挑战他的底线!
    纵然青梅竹马的时光再美好, 纵然曾经他再爱她,可也抵不过这些年来的消磨。如今这坤宁宫, 若是无事,他是不想再踏足半步。
    每回来, 他耐着性子好好与她说话、谈事,最后都能搞得不欢而散。
    这回显然也不例外。
    他真不知道,她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皇后深深叹了口气,似也是心累了般。没像从前一样与他争吵, 她只是用平常的语气和他说话:“皇上若是来和臣妾商谈太子纳妃一事的,那么臣妾的意思明白告诉皇上,臣妾不答应。”
    “皇上说臣妾瞧不上那样不洁身自好的女子,皇上说对了,臣妾的确瞧不上。至于那尹二姑娘是死是活,又与臣妾何干?为了一个男人就能寻死觅活的,臣妾觉得她也不是什么好姑娘,入了东宫,也只会搅和得东宫不太平。”
    “这尹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一门当官儿的。读了那么多圣贤书,怎么连什么是礼义廉耻都不知道?若是家规严,门风正,像这样不知廉耻的姑娘,早该一条白绫送她上路的,还能由着她胡来?皇上,别怪臣妾没提醒你,这尹阁老亲自拉了脸来求皇上赐她孙女入东宫,用意可不纯粹,皇上不得不防啊。”
    皇上的话,皇后听不进去。皇后的话,皇上自然也不爱听。
    “那依皇后的意思,昨儿七夕,满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那尹家二姑娘当街晕倒一事,也是演的?”他冷哼,语气不屑,“这世间多的是有情人,皇后心中没了情,也莫要疑心别人。”
    皇后叹道:“千金易得,有情郎却难求。就算曾经是真的,也未必会一辈子都是真的。臣妾为何如今会变成这样,皇上清楚。”
    皇上却倏的怒起,垂眸睥睨着皇后。君王俊颜震怒,一言不发。但最终也没说一句话,只愤愤然甩袖而去。
    唐细和齐王妃此刻都在坤宁宫,但有了上回的教训,她们不敢再躲在门边偷听了,都离得远远的。见皇上出来后,二人相互望了一眼,这才往内殿去。
    皇后瞥了眼唐细这个太子妃,淡淡道:“皇上在本宫这里碰了壁,肯定是去淑妃那里找温柔体贴找存在感去了,这淑妃为了讨皇上欢心,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若皇上真坚持下旨让那个尹二姑娘入东宫,本宫也阻止不了。”
    “太子妃,这个时候就得看太子对你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一见钟情了。”
    唐细是识好歹的人,皇后这么做的初衷是什么,她不知道,但皇后这么做的确是为了她好,所以,她自然是要感激皇后的。
    “儿臣多谢母后疼儿臣。”她福身朝皇后行礼,“儿臣心里万分感激。”
    皇后却不想与她上演什么苦情大戏,只蹙着眉说:“行了行了,也别说这些。本宫这么做,也不是单纯为了你,本宫是为了本宫自己。”
    不管皇后说什么,唐细都附和着她。
    皇后还是三句不离子嗣的问题:“你若是能替太子诞下一儿半女来,日后地位也算稳了。若是迟迟不孕,即便你如今是太子妃,日后也未必能做皇后!”
    “是,母后教训得是。”
    皇后说完太子妃,难免也要说齐王妃几句:“你也是,得早早怀上子嗣才好。不管是儿子还是闺女,先生一个再说。若生个闺女还更好,宫里皇子皇孙不缺,就缺公主郡主。”
    她也想抱孙子了,每回看到贵妃的两个孙子围着她转,她就眼馋。
    虽然她是魏王嫡母,但贵妃位份又不低,人家有自己的祖母,又怎么会亲近她呢?见了面,不过也就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
    当然,她也不稀罕人家儿子生的孩子。若说做祖母,还是得太子齐王生的才好。
    齐王妃也挨了说,唐细心中倒是隐隐松了口气。皇后一视同仁,并没有只催她一个,说明皇后并不是在拿子嗣的事情针对她。
    唐细暗松了口气,齐王妃的心却拎了起来。
    在王府被母亲催,在宫里又被皇后催,夜里被王爷压着催……她只觉得心烦意乱,忽然很想逃避这一切。
    听到这样的消息,唐细心情还是挺沉重的。若是尹兰池真的来了东宫,她想,尹兰池的位份肯定不会低。如今东宫有个郭昭训,就够她烦心的了,若是日后再来个尹良娣的话……
    她有些不敢想那种鸡飞狗跳的日子。
    虽说她和尹兰池是表姐妹,但她和尹兰池早结了仇。她来东宫,只会与自己为敌,而不是做姐妹。
    心事重重的回了东宫,本想好好自己一个人呆着休息会儿的,却没想到郭昭训来请安了。
    这郭昭训,自从那日落水后,这几日一直在修养身子。可巧不巧的,今儿宫里才传出皇上有意向下旨赐尹二姑娘入东宫的消息,她就身子大好可以来请安了?唐细真的很怀疑她的目的性。
    怕不是存着心来气自己的吧。
    但唐细也不怕她,她倒是想看看,她能怎么气她。
    “郭昭训身子还没好,怎么不呆在蒹葭殿里好好休息?”唐细关心她,“如今天气热,日子不好过,宫里皇后娘娘疼爱本宫,免了本宫的日日晨昏定省。本宫效仿娘娘的仁德,也免了你们的日日晨昏定省。今儿林奉仪都没来,你倒是来了。”
    郭昭训一如既往笑得温柔:“娘娘的好心,妾等心里是感激的。只是,妾本来也无大碍,如今身子又好了,自然得来给娘娘请安。”
    唐细没留她,只说:“天气热,郭昭训的心意到了就行。早些回去歇着吧,你才好,莫要中了暑热才好。”
    郭昭训却赖着不肯走:“娘娘,妾都躺了好几天了,再躺下去,怕是没病也得躺出点病来。太医也说了,总躺着不好,适时也得出来走走,散散心。这傍晚太阳落山了,日头不晒,妾正好过来陪娘娘您说说话。”
    唐细撇嘴,似笑非笑问:“那郭昭训想说什么呢?”
    郭昭训依旧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妾就想来陪陪娘娘,倒也没想说什么。能安安静静陪娘娘坐着,也是妾的福分。”
    唐细望着她,倒是能看穿她的小心思。宫里传闻东宫要来新人
    了,她巴巴跑来,怕是想看一会儿她跟太子闹别扭吵架的吧?
    若她为了这事儿和太子闹矛盾,恰好她于一旁捡了个漏。到时候,太子定会觉得她这个太子妃无理取闹,是妒妇,倒衬得她是那么的温柔体贴了。
    且不说太子会不会答应尹兰池入东宫来,即便是他答应了,她也肯定不会跟他闹的。所以,这郭昭训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
    其实唐细心里很疑惑,郭昭训不过一个东宫的小小姬妾,怎么消息这么灵通?她也是去坤宁宫请安才知道这件事情的,若不是去坤宁宫,她压根不知道。
    但这个郭昭训就能坐在东宫内就牢牢握住后宫的各种消息。
    唐细正疑心得入神,就听宫人来报说,太子殿下过来了。
    第047章
    听宫人来报说太子殿下来了后, 唐细下意识就朝郭昭训那边看去一眼。只见郭昭训垂着脑袋慢慢站了起来, 倒也没看到她是什么表情。
    唐细收回目光, 起身迎了出去。郭昭训跟在她身后,始终小心翼翼温温柔柔的。
    “臣妾恭迎太子殿下。”唐细福身。
    太子忙伸过手来, 亲自扶起了太子妃。
    “太子妃不必多礼。”
    旁边,郭昭训行礼:“妾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朝郭昭训瞥去一眼,淡淡启口道:“你也起吧。”说罢, 太子拉着太子妃衣袖, 只往殿内上位去坐,倒没再理会郭昭训。
    郭昭训落了面子,只是紧紧攥了攥隐在袖子中的手,面上倒依旧平静。她缓缓直起身子来, 转过身,垂着头跟了过去。
    太子没发话让她坐, 她就只安安静静站在一旁,也不说话。
    太子是有话要与太子妃单独说的, 瞥见郭昭训还在这儿,太子发了话道:“昭训大病初愈, 该要爱惜自己身子才是。孤认为太子妃乃是贤德之人,你情况特殊, 她不会计较这些礼节。既然已经请了暮安,便回去好好歇着。”
    郭昭训温柔笑着,慢慢抬眸朝上位的太子看去,声音也是细细软软的。
    她说:“妾因为病了一场, 已经很久没有过来给殿下和娘娘请安了。也有些日子没瞧见殿下和娘娘,倒着实想念。妾身子已经大好了,不碍事,多谢殿下和娘娘关心。”
    “伺候殿下和娘娘是妾的本分,妾不觉得累。”
    这郭昭训当着众人的面诉说对太子的思念之情,唐细倒是钦佩她的勇气。不过唐细倒也不着急,也不生气,她其实挺想看看太子对她的态度的。
    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爱慕了他二十多年,她还为了她不顾自己身份女扮男装跟着去北疆。其实说实话,若妾有情郎也有意的话,如果他们是两情相悦而不是一厢情愿的话,唐细倒觉得这能是一段佳话。
    唐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只拿余光去悄悄瞥太子的脸色,只见太子颇有些严肃的样子,正色道:“孤有话与太子妃说,昭训先回蒹葭殿。”
    给面子委婉打发不肯走,那就直接下逐客令。
    唐细以为凭郭昭训今儿这架势,会继续赖着不肯走呢,没想到,太子一严肃起来,她倒是胆小的往后缩了。
    闻声,郭昭训忙起身,老老实实应下来:“是,妾告退。”
    倒有几分唯唯诺诺可怜兮兮的姿态。
    若唐细不是与她敌对的关系,若此刻只是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的话……倒会去同情她几分了。
    也不知怎么的,唐细忽然就想到了淑妃来。
    “在想什么?”见和她说话她不理,太子抬手拍了下她脑门,见她回过神懵懵朝自己看来,太子才又道,“孤方才在与你说话。”
    唐细说:“臣妾在想郭昭训。方才瞧她失落离去的样子,倒有几分可怜。她说有些日子没见到殿下您了,甚是想念。殿下也真是,不体贴几句也就算了,怎么反倒把她打发走了?”
    太子用一种看穿一切的目光看着她,轻哼问:“那孤日后夜夜宿在蒹葭殿,太子妃就满意了?”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唐细当然不会希望太子这样做,“臣妾只是觉得方才昭训表现出来的样子有些可怜罢了。”
    她用了“表现”二字,而不是真觉得她可怜。
    太子继续哼:“你与其可怜别人,倒不如先可怜可怜自己。”他倒是奇了,蹙眉问,“你去了坤宁宫,难道不知道你外祖父尹阁老对父皇说了什么?”
    “知道,臣妾去的时候,父皇正在母后那儿呢。”她言语间倒也帮着皇后说话,也有想缓和皇后太子母子关系的意思,“父皇和母后为了这事险些又吵起来,父皇是找母后商议的,母后不答应,还说殿下您也不会答应的。父皇不信,说母后不理解他,走的时候挺生气的。”
    “父皇走后,臣妾和齐王妃去内殿找母后,母后说,父皇去淑妃那儿了。”
    听后,太子倒沉默了。
    “那……殿下是怎么想的?”唐细问得小心翼翼。
    太子侧眸看去:“太子妃心里是怎么想的?”
    唐细实话实说:“臣妾私心里是不想殿下娶表姐入东宫的,可毕竟外祖父已经求至父皇跟前,想来殿下也有不得已之处。所以,不管殿下做什么决定,臣妾都能接受。”
    太子睥睨着她,颇有些邀功的意思道:“孤为了太子妃,可是在勤政殿内与父皇唇枪舌战。父皇气得够呛,怕得有几天不想见到孤。”
    唐细不敢相信:“殿下真和父皇对着干了?”
    太子道:“是,为了太子妃。”
    唐细信他拒绝皇上是有为了自己的因素在,但若是全然为了自己,她是不信的。太子是一国储君,凡事得以大局为重,她也相信他不是那么行事冲动的人,也断然不会推她至风尖浪口,让别人背地里戳她脊梁骨,说她是妒妇。
    他严词拒绝皇上,定有其拒绝的道理在。而这个道理,应该是有关国政的。
    太子这会儿急匆匆赶来,明显是安抚她、给她吃定心丸的,唐细心里感动,自然要说几句好话的。
    “殿下这么说,臣妾相信。”她目光真诚,“臣妾是有福气之人。”
    太子却皱着浓眉郑重上下打量她:“孤觉得……太子妃好像并不是特别在意孤是不是要娶别人。至少,孤看到的太子妃,好像并没有伤心难过的意思。”
    有他哄着自己,唐细也不怕和他贫嘴,忙说:“臣妾是难过的,只是怕殿下看到会说臣妾是妒妇,这才没敢哭出来。现在知道殿下的意思了,那臣妾现在再伤心的补哭一场,还来得及吗?”
    太子却被逗笑了,摇着头,一副颇为无奈的模样。
    “也没什么事,就是赶着回来告诉你一声,让你不要着急罢了。既然太子妃不着急,也罢,就当孤这趟白回了。”他起身,“还有事,先去前殿办差,晚膳你自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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