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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他们工具还没摆好,顾从嘉已经独自踱了过来。阮惜棠对他点了点头,他便笑着说:“棠棠,难得赏脸啊,我都记不清多久没见你了。”
    “那是因为你忙。”阮惜棠慢悠悠地说,“前不久我还跟你老婆去逛街,他说你出差将近十天没回家。”
    顾从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跟你去逛街,难怪可以刷爆我的卡。”
    阮惜棠知道他不是来找自己闲聊的,把钓具准备好,她就以阳光太猛为由躲回船舱,把这里的空间留给他们说正事。
    顾从嘉给了她一记感谢的目光,她只是笑笑,然后转身走了。
    到底是一个圈子的,阮惜棠走到哪里都能看到熟人。
    很多人跟顾从嘉一样,觉得她销声匿迹许久,还有人以为她出国了,却没想到她一直留在这里。
    当然,在场也有很多人不认识她。
    那些花枝招展的富家千金只会暗自观察,或是跟友伴咬耳朵议论她,而常年在情场打滚的花花公子则没那么被动,在吧台坐了一会儿,已经有好几个男人过来搭讪,以及邀她去冲浪。
    阮惜棠一概婉拒,等萧勤钓完鱼回来,才随他一同吃午餐。
    主厨是从星级酒店请来的,厨艺了得,随便一道菜都能人让大快朵颐。
    席间众人谈笑风生,萧勤只是偶尔接个话,筷子也不常动。
    阮惜棠比他更安静,品尝过鲜美无比的深海鱼,她又把餐具伸向那盘阿拉斯加帝王蟹。
    帝王蟹体型巨大,钳壮腿长,掰开全是肉。大概是嫌麻烦,又或会影响妆容仪态,愿意碰这盘辣椒螃蟹的人少之又少。
    阮惜棠倒不在意这些,戴上一次性手套,她就拿起蟹剪钳夹不紧不慢地开拆。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旁边一男人撞了撞女伴的手肘,笑眯眯地说:“宝贝,给我剥个蟹吧。”
    那姑娘做了一手漂亮的水晶甲,上面还是贴着珠子。阮惜棠以为她会拒绝,结果她仅是笑容僵了僵,随后便甜甜地应了声“好”。
    为此稍稍分了神,那蟹腿上的尖刺就扎到她的手。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动静不大,却引起了萧勤的注意。
    萧勤正说着话,闻声转过头来:“怎么了?”
    阮惜棠动了动被扎到的食指:“没事。”
    萧勤伸手把手套摘下来,被戳破皮的指腹正渗出血丝。他皱了皱眉,让人取来创口贴,之后从她手中取走工具,干脆利落地替她把蟹肉剥出来。
    顾从嘉看见就打趣:“棠棠还是那么喜欢吃螃蟹,以前有阮叔给你剥,以后就是你家老公给你剥了。”
    萧勤像没听见一样,而阮惜棠则避重就轻地说:“这螃蟹真做得不错,大家趁热尝尝。”
    有一姑娘表示螃蟹不好吃,怎么都不肯尝,顾从嘉一脸惋惜地对她说:“真不识货!哥哥告诉你,你不喜欢吃螃蟹,是因为你没尝过好吃的。这就像感情一样,说不谈恋爱不结婚的人啊,只是没遇到对的人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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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当阮惜棠把这话转述给顾从嘉口中那位对的人,楚婧乐得像个孩子,嘴上说着酸掉牙,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跟很多商业联姻不同,顾从嘉和楚婧是罕见的门当户对、两情相悦。毕业以后,他们就在长辈们的安排下喜结连理,婚后的日子也过得十分和美。
    作为两人的好友,阮惜棠见证着他们相交相爱相许的过程,如果说她对爱情还有什么期待,一定是这对神仙眷侣给的。
    嬉笑过后,楚婧突然将话题转到她身上:“听说你那天是跟萧勤一起去的。”
    阮惜棠用手支着下巴,轻轻地“嗯”了一声。
    楚婧觉得不可思议:“他这样做,是打算公开你们的关系吗?”
    阮惜棠否定了她的猜想:“就那种场合,带小三小四去的多得是,就连你老公带的也是公司公关部的小姐姐。况且,萧勤答应帮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明白,他没兴趣结婚,也不会跟我结婚。”
    “这狗男人真不是东西。”楚婧听一次气一次,她替好姐妹感到不值,说话也没了分寸,“他是不是觉得找个未婚妻当床伴特别带感啊!”
    其实阮惜棠也曾被这个问题困扰,甚至还傻里傻气地问过萧勤。
    萧勤告诉她,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有生理上的需求,除此以外,他不想再惹麻烦。至于为什么选她,一是因为两人有婚约,只要她跟他站同一阵线,那么这婚肯定结不成;二是她确实符合他的审美,她主动送上门,他连物色情人的功夫都省了。
    时至今日,阮惜棠仍清楚地记得那个晚上发生的一切。
    由于过度紧张,她连基本的问好都缺欠,见到萧勤,就红着脸对他说:“萧先生,听说我们有婚约。”
    萧勤没有问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打量她。
    阮惜棠根本不敢抬头,或者说,她根本没脸抬头。她怎么都不敢相信,她竟会抛掉自己所有的矜持与骄傲,厚颜无耻地开口去恳求他:“你能不能娶我?”
    然而萧勤神色冷淡,毫不留情地回绝:“抱歉,我没有兴趣结婚。”
    这个答案让阮惜棠的心瞬间凉透了。将要心死之际,她又听见那男人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养养情人倒是无妨。”
    想到因欠赌债被扣在赌场的父亲,以及那些不择手段搞垮吞并阮氏的豺狼猛虎,阮惜棠根本没闲心去琢磨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直至被约到萧勤的公寓,阮惜棠才真正意识到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样的交易。当那男人将自己拦腰抱起,她浑身发僵,脸色发白,就连呼吸都停滞了。
    看她这副样子,萧勤停住一切具有侵略性的动作,重新给她选择机会:“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阮惜棠的眼泪成串成串地流下来,萧勤的瞳孔微微抖了抖,随后温柔地替她抹掉:“你有求于我,我恰好也想从你身上讨点什么,这是公平交易、各取所需。若你觉得委屈、觉得难受、觉得不值得,那就算了。我不喜欢勉强别人……”
    话还没说完,阮惜棠已经拽住衣襟将萧勤往下拉,慌张又笨拙地吻向他的唇。
    由于欠下银行巨额贷款,记在阮家人或集团名下的房产全部被查封,她母亲六神无主,终日以泪洗脸。在现实面前,她没资格去委屈、去难受,只要萧勤不认为这是一笔亏本交易,她就谢天谢地了。
    最终她还是跟了萧勤,成为他不谈情不说爱的情人。
    让她始料未及的是,萧家长辈得知阮氏的危机后,竟为他们安排住所,甚至还出钱出力帮他们渡过难关。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萧勤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她只知道,为了保住阮氏,萧勤肯定费了很多心神,毕竟要将一个即将破产清盘的集团拉回正轨并不是简单事。
    虽然楚婧骂萧勤是狗男人,但阮惜棠并不讨厌他,更加不恨他。
    平心而论,萧勤对她还是不错的。除了没有给她爱情和名分,他有求必应得像无所不能的孙悟空,但凡是她想要的,他都不吝啬。
    那年阮惜棠才二十岁,跟在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男人身边,一颗芳心不知不觉就沦陷了。
    是她贪得无厌,竟想向萧勤索取更多。
    萧勤很快察觉她那些无法掩藏的小爱意,他的手段没有多强硬,但足以让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心碎绝望。
    阮惜棠为此消沉过一段时间,甚至想过抛下所有逃避这个事实。萧勤说过,他们之间的契约是自由的,只要任一方开口就可以终止,可惜她没法想象失去萧勤支撑的阮氏会变成什么样子,也没有勇气去承担这个后果。她痛定思痛,决心要奋发自强,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一无是处,就连遇到很喜欢的人,也只能跪着仰望他。
    不得不说,萧勤是个很好的老师,他不仅将她从公主梦中唤醒,还教她怎么在这充满危诈的成人世界生存。
    得到萧勤的默许,阮惜棠开始在幕后接触阮氏的经营运作,偶尔也做点项目或物业的投资。对当她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她才发现这种愉悦和满足是前所未有的。
    相比于欠下的巨债,这笔钱不过是杯水车薪,然而这却使她意识到自己也有几分经商头脑的,与其依附着萧勤生存,还不如跟他学习生存之道,趁着尚有他的权势庇佑,就要预先为自己铺设后路。万一两人闹翻了,她即使失去家业,也起码有点储蓄度日。
    这个念头让阮惜棠充满冲劲,她重新找到了目标,至于那点无处安放的倾慕,早已掩埋在日复一日的疲于奔命里。
    每每想起这些旧事,阮惜棠就很难从那段回忆中抽离,楚婧知道她心情不佳,于是提议:“今晚别回去了,姐姐带你去泡吧。”
    阮惜棠压住翻涌起伏的情绪,颇为理智地说:“借酒消愁愁更愁,我看我还是回去大睡一场吧。”
    回到自己住所,阮惜棠更是发觉这个决定正确无比,她刚喝了一杯凉白开,萧勤就来了。
    最近他似乎总是往这边跑,阮惜棠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敢多问。
    萧勤为阮氏填补了巨大的资金缺口,她家就算变卖所有物业,怕且也不足以偿还这笔债务。作为债主,别说住在这房子,就算是要了这房子也不过分。
    看到萧勤那张脸,阮惜棠想起楚婧骂他的那句狗男人,不知怎么就觉得心虚。
    她那莫名其妙的表情引起萧勤的注意:“有事?”
    “没有没有!”阮惜棠回过神来,视线落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那是什么?”
    “蛋糕。”萧勤告诉她,“今晚回家吃饭,临走前岑曦给我的,她说你喜欢吃。”
    阮惜棠意外:“你都跟她说了?”
    萧勤缓缓停下脚步:“不是你说的吗?”
    两人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得到了答案。
    萧勤不算诧异,岑曦机敏聪慧、心细如尘,能看出他跟阮惜棠之间的关系也不是奇事。
    阮惜棠倒有点无措:“那怎么办?”
    萧勤将蛋糕递到她手里,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我还见不得人?”
    “明明是我见不得人!”阮惜棠的音调瞬间上扬,那眼睛睁得圆滚滚的。
    “瞪我做什么?”萧勤仍是一副平静无澜的样子,“我记得我从来没说过要隐瞒我们的关系,是你一直偷偷摸摸,把自己弄得像见不得光似的。”
    阮惜棠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恶人先告状了,不敢跟他顶嘴,只能忿忿地鼓着腮帮子,像极那气坏了的小海豚。
    萧勤也不哄她,洗过澡就霸占了她的书房处理要急的事务。
    忙起来很容易忘记时间,当萧勤回到卧室,阮惜棠已经躺下。他原以为她睡着了,结果刚掀起丝被,她就睁开了眼睛,看上去没有半点睡意。
    关了灯,萧勤将人拥进怀里,声音随即低哑了几分:“等我呢?”
    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阮惜棠竟打掉他的手,闷闷地说出憋了半个晚上的话:“你就算没有说,但也表达过这样的意思!”
    萧勤愣了数秒才反应过来:“还想着这点小事?”
    这毫不在乎的态度又让她郁闷了:“才不是小事!”
    倦意上涌,萧勤打着哈欠,声音含含糊糊的:“那我明天昭告天下,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就算知道他在搪塞自己,阮惜棠也很认真地拒绝:“别!”
    萧勤不解:“这也不行?”
    阮惜棠的条理很分明,思路也很清晰:“反正我们迟早要结束,哪天你不要我了,大家可以当没事发生过。要是你昭告天下,那全世界都知道我被抛弃了啊!”
    听了这话,萧勤再没有答腔。过了很久,久到身旁的人都已入睡,他才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三个字:“想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  有木有小伙伴想看糖里掺着玻璃渣的回忆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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