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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卿卿则在一边轻声说“笨蛋”。
    然而林行韬却晃着手里的小瓶子,奇道:“这是什么?”
    “是药。”大乐反应过来后不免有些郁闷,“今天城里多了好多道人,有一个道人给我的,说能强身健体,我接了想让老师的身体好起来。”
    林行韬伸出手感动地摸摸大乐的头。
    大乐接着说:“我看到别人吃了应该没有事的。还有,老师你身体好了我们就能一块去讨东西了。”
    原来打着这样的坏主意。
    林行韬拔掉瓶塞,以不那么专业的扇闻法感受了一下药水的味道。
    不是板蓝根味,差评。
    他吸了一口气,壮气凌云地一口干掉了所有药水,昂着脑袋说道:“为师明天要让所有人吃到肉!”
    观内被林行韬时不时的歪理忽悠瘸了的乞儿们纷纷给予信任的欢呼。
    他喝下药后浑身一颤。
    药液流淌过他的喉咙,融进他的内脏里。
    某种极富冲击力的力量顺着血液狂奔突进。
    他觉得头脑轰轰作响。
    恍惚间他看见了一片金光连绵的海洋。
    ——识海。
    不知为何,他念出这两个字。
    然后,他迈开了地球人类在这个世界的一大步。
    “老师好了!”卿卿和大乐欢呼着跳进林行韬的怀里。
    除了被大乐差点撞翻在地外,一切问题不大。
    他可以在明天去街上了。
    说不定就有什么大人物在缝隙中瞄他一眼,然后惊为天人欲结为好友喜不自胜呢。
    他要带着这群孩子,起来!
    摆脱命运!
    第6章 气运命格(三)
    伴随着天命之子般美好而荡漾的梦想,林行韬进入梦境。
    他梦到了一双灼烧般的金色龙眼,然后猛得惊醒。
    道观内一片寂静。雪从房檐处落在地上的声音时而轻微时而沉重。
    风从窗户的缝隙还有头顶的大洞吹进来,凉意使蜷缩在一起的孩子们挤得更紧了些。
    林行韬拿手掖了掖帘子角落,将挡在卿卿脸上的发丝拨在脑后,然后又将大乐嘴角的口水擦去。
    看来大乐也很馋想吃肉啊。林行韬看向门。
    在听得到呼吸声的悄寂里,门那里响起了“咔哒”的一声敲门声,格外清晰。
    不像正常的敲门声,像是一个垂死的人挣扎地举起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重重地敲在门上。
    咔哒。
    又是一下。
    这第二声让林行韬确定第一声并非幻觉。
    他等着第三声响起。
    但这第三声迟迟未来,倒是风中多出了些尖细的嚎叫声。什么东西摩擦在木门上,发出吱嘎的可怖声响。
    就像有什么矮小的长着尖利指甲的东西正在努力攀爬着门把手。
    或许是一个刚死没多久的婴儿,被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
    那东西想进来。
    林行韬被自己的幻想吓得一激灵。不,也许是个正常的求救的孩子呢。
    他的一只手握住自己另一只冰凉的手,用力搓了搓权当取暖。
    门外的吱嘎声陡然停止了,一个细弱蚊蝇的声音响起:“救命!”
    这一声声音虽小但情真意切,仿佛门外就是个危在旦夕急需好心人搭把手的柔弱孩童。
    但林行韬靠在了柱子上,将衣服后的冷汗蹭蹭干净。
    将“救命”一词说得那么情真意切的,要么是经常需要他人帮助的可怜人,要么——
    听习惯了他人的求救声,一遍又一遍,以致于将他人绝望的求救声学得那么动人。
    就在林行韬保持镇静想对策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冷不丁滑到了他的腰侧。
    他悚然一惊,飞速转过头却看到卿卿冷静的表情。
    “是妖怪。”她说,手从林行韬的腰侧移到了手上,握住。
    用力。
    微凉的地方窜上某种刺般的暖意。
    林行韬被这小小的暖意安抚了。
    他表情严肃地站起来想要保护大家,但是卿卿却牢牢抓住他的手。
    她侧耳倾听,轻声说:“它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天边放出一丝光明,怎么也睡不着的林行韬松开被卿卿攥得暖和和的手,沉着眉目小心地走到门前。
    拉开了门。
    门外的雪地上没有一个脚印。
    林行韬关上门,目光从门上略过,却又停住。
    那一扇唯一保持了道观尊严的厚实木门上布满了长长短短的抓痕。
    有深有浅,还有血印,看着像是鸟爪的抓痕。
    最显眼的,却是门环上挂着的散发着腥臭与腐朽气息的——
    肉块。
    林行韬辨认了许久,发觉那是被啄得血肉模糊的人类手掌,三根手指便是勾住了门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人拉环的样子。
    他猛得关上门,转身正对上卿卿担心的视线。
    “那是什么东西?”
    “是吃人的妖怪。”
    “什么妖怪?”
    “可能是一只鸟。”
    “它为什么不从头顶飞进来?”
    “这里有神。”
    “它为什么最后没进来?”
    “它进不来。”卿卿说,“但它已经找到了办法,它找人类为自己开路,下次,它说不定会进来。”
    林行韬看到那尊泥塑的神像,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去拜拜。
    他又在心里想些俏皮话宽慰自己:
    sancheck过啦,san值安全。
    ——
    风雪中,一只黑色的大鸟从空中飞过,从大鸟身上掉落下人的肢体。
    一个踽踽独行的消瘦身影看到这一幕狠狠骂了一句。
    但雪花黏在了他的胡子上,他张口一骂,吐出了细碎的冰渣子。
    他的胡子已经和手里的拂尘一样硬邦邦的了。
    他暗自嘀咕:“都说东方有祥瑞王者之气,那些道士,一个个像闻着骨头的狗,连三黑真人养的妖怪都来了。”
    他完全不认为自己是追着骨头跑的狗中的一员。
    “狗屁大临朝气数明明未尽,这王者气还能出自民间不成。”东边正是王都所在,这什么东边有王者气不是废话呢。
    “狗屁祥瑞!”他再次骂了一声,像萝卜蹲一样坐下来喘气。
    过了一会,他拿手抹了一下眼睛,看向东方。
    王庭隔得再远,也有青紫之气如初升朝霞升腾,朝霞之中一条青紫色的大龙往复盘旋,在他们这些望气士的眼中发出似痛苦似愤怒的厉啸。
    “这真龙天子究竟在哪?”老头子气馁地掏出酒壶喝了一口酒暖暖胃。
    然后拍拍屁股再次起身。
    风猛得吹了起来。
    呼呼——
    老头睁大了双眼。
    雪花在他眼前纷乱扬过。
    在一片安静的白色里,老头手一抖。
    看向地面。
    雪地上,浮起了一条长长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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