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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

      爪尖往上,就要勾入脑袋时,一支长戟快若流星将它撞开,爪尖只带走大片血肉。
    凤凰重新飞入上空,凤目寒光闪烁,却在寻找着下手的时机。
    “卫信回来!”远处传来张况己的大吼。
    宛如一颗人形的炮弹,他野蛮冲撞开所有拦路者欲支援卫信。
    玩什么阴谋诡计!直接冲进去开无双!
    在他快意的大笑中,他神挡杀神。
    如入羊群的老虎,任何敌人对于他来说只要破了煞气那就是纸扎的存在。
    几乎就几个呼吸的时间,张况己就已经穿过半个战场,东陵军的黑气被他撕开了一道可怖的口子,楚王军的煞气趁虚而入。
    此消彼长之下,楚王军一拥而上,势不可当。
    张况己冲入敌军,一手抓住卫信的肩膀将他往后方一扔,一手抄起落于地上的破天戟。
    “贪狼!”他仰天大喊,贪狼星毫不吝啬地垂下星光万丈。
    于是有星光加持,长戟过处,人命不留。
    非是兵对兵,将对将。而是历来战场上诡异的将对兵。
    张况己一将,便是万人敌。
    东陵军无能将,能制得住他的只有萧合穗和凌铭煜。
    他们一站一坐,位于城楼之上。
    萧合穗的手覆在凌铭煜的手上,而凌铭煜的手则握着剑柄。
    他们共同用力,指使天子剑遥遥指向战场。
    然后剑锋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
    剑光如一条玉龙,游过某个人的腋下,游过某个人的腿弯,游过某个人失去脑袋的身躯之上——
    穿越了半个战场,狠狠扎入张况己的心脏之处。
    胸甲破裂,露出一个可怖的大洞。
    张况己一惊,复又轻松笑道:“看来也没那么弱!”
    他手指一抹,贪狼星的光芒附于伤口处,为他疗伤。
    贪狼能够为自己疗伤,在战场上属于愈战愈勇、耐久力高的武将,而破军却是爆发类型的武将,且讲究先破后立,不能为自己疗伤。
    张况己摸摸伤口,脸色一沉,没再对付身边微不足道的杂鱼,而是呼喝一声,整个人激射而出。
    星光勉强地追上他,像是在他身后安上了一截尾巴。
    “彭!”
    惊动整个战场的墙裂声。
    张况己杀入最深处,将城墙直接撞出了一个大洞。
    他的手指抠了一下石子,眉飞色舞道:“没有国师的洪水够劲!”
    然后他手持破天戟,一跃而起,脚下若隐若现出一只金鰲。
    一步步,脚弄云涛,足踏鳌背——
    直欲登上城墙!
    数十米的城墙对他来说也就几个眨眼的时间,他几乎就要攀爬与跳跃到萧合穗身前。
    对他来说,攻城,的确是件简单的事啊。
    城墙上狂风大作。
    萧合穗的手指被风吹得有些泛红,她松开了凌铭煜的手。
    她忽然转了一下头,在从身后吹往西南的风中嗅了嗅,说:“好香啊。”
    “家里的花好像开了。”
    “冬去春来。”凌铭煜拄着剑站了起来。
    他说:“百兽苏醒,百鸟回巢。”
    “何为百兽之王?”
    是龙。
    “何为百鸟之主?”
    是凤。
    此时在空中飞舞的龙凤骤然一停。
    “春有祭祀,你会唱歌吗?”凌铭煜问。
    萧合穗没有回答。
    郡守之女或许没有接触过,而皇子从小会祭祀之歌。
    他四下看了看,快步走到城墙上,敲起城墙的石头。
    [拊石击石,以饷上天玉鑫之音,以致舞百兽。]
    他往下看到快要上来的张况己,一指,说:“礼乐一奏,百兽率舞,如今才一猴尔!”
    然后自顾自地唱着歌,嘴角慢慢露出笑容。
    有云霞稍稍犹豫,终于落于山野,在天地洒下歌音。
    歌声漾动着草叶细碎的唏嘘,唱响一山的生灵。
    只有远方的山峦,静默而伟大。
    萧合穗看着他,略微一怔。
    他是大临六皇子,本是弃城而走、暴躁易怒的洛王。
    但现在的他,危机临于身前而不改色,弹唱自若。
    萧合穗想到了一个人——楚王。
    洛王仰天大笑。
    他的样子与楚王曾经大笑着喊“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样子重合起来。
    两者皆处于落魄之时,只是前者从云端跌落,后端从地底升起。
    只是后者笑完之后意气风发,前者笑着笑着,眉宇间染开一抹落寞。
    他喃喃:“我仔细想来,竟未曾为洛水城唱过。”
    他仓皇四顾,大呼:“洛水百官何在!循例三呼!”
    天地间无人应答。
    此非是洛水城,而是东陵郡。
    他也非是为自己的领地祭祀祝祷的王。
    凌铭煜湿了眼眶。
    狂风吹走了他的泪水,将他的声音带向远方。
    [龙,天使之长百兽。]
    他的歌声中带了泣音。
    [王,天使之长——]
    他忽然说不出话来。
    他浑身一颤,双腿猛得一弯。
    朝洛水城方向跪下!
    噗通!
    身上的铠甲重重撞在地上!
    萧合穗惊愕地睁大双眼。
    “洛水废王凌铭煜有罪!”
    “向父老乡亲赔罪!”
    “愿——”
    “以死谢罪!”
    他的声音很大,被风托举着穿过战场,穿过洛江,穿过洛水城的城墙。
    传到了洛水城的百姓耳中。
    洛王——
    认罪了。
    仿佛在灾后寂静的城池中投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子,轩然大波骤然而起,连绵不绝。
    或是正在吃饭、或是正在买菜、或是正在做着各种各样的百姓在这一刻有所触动地抬头。
    他们面露疑惑,面露惊愕,面露不屑。
    有人说:“你们刚才听到没?是谁在说话?”
    “是楚王殿下吗?他凯旋了吗!”
    “是洛王啊呸是六皇子!他要向我们认错哩!”
    “皇子向百姓认错?听错了吧。”
    “他让我们整座城都差点被国师发大水淹了,怎能原谅!”
    “你也说了是国师啊,洛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知错能改。”
    渐渐地,城中竟传出了微弱的哭声,哭声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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