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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

      梁桢慢悠悠跟在她身后,“怎么又要搬出去,不是说好了跟我搭伙过日子吗?”
    秦莞扬了扬下巴,“就那么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
    “当真了。”梁桢一本正经道。
    “那你就上当了!”秦莞狡黠地眨眨眼,提起裙摆从他旁边跑过。
    梁桢长臂一展,轻轻松松地把她捞进了怀里。
    秦莞还没反应过来,便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已经被扣在人家胸前了。
    她惊得瞪圆了眼,照着郎君的胸膛软软地捶了一下,“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说不过我就来这招,算什么君子?”
    “大娘子想让我动口?”梁桢笑笑,“那好——”
    他松开手臂,从容地低下头,在秦莞额上浅浅地啄了一口。
    秦莞眨眨眼,再眨眨眼,说不上害羞更多还是惊奇更甚,“大将军,你、你真是越来越不讲究了!”
    原先的约定都被狗吃了吗?
    秦莞红着脸,折了根柳条追着他打。
    梁桢看似不紧不慢,实际躲得十分及时,逗着小娘子左扑右冲,轻盈的石榴裙随风舞动,煞是养眼。
    当然,十下里总要被打到一两下,给心上人出出气才好。
    ***
    最终,秦莞还是把东西放到了明晖院。
    她不会真的嫉妒丹大娘子。在她心里,丹大娘子不仅是梁大将军的原本妻子,还是梁桢的母亲、母亲的故人,她更倾向于把她看成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辈。
    摆放物品的时候,秦莞发现了那把小木剑——就是当年在樱桃树下,梁桢送给她的那把。
    秦莞把玩了一会儿,叫人送到了梁桢的修竹院。
    彼时,梁桢刚以自己的身边跟巡防营那几个狐朋狗友打了场马球,正在密室换衣裳,想着易容成大将军的模样去见秦莞。
    听松院的小丫鬟就是这时候到的。
    “大娘子说,这是故人之物,借给大郎君玩两天,过后再还给她。”小丫鬟按照秦莞教的,脆生生地说给梁桢听。
    梁桢接到手里,心情看上去不错,还给了小丫鬟一串赏钱。
    大海凑到跟前瞅了瞅,惊奇道:“大娘子怕不是在耍你吧?你怎么还乐成这样?”
    “你懂个屁。”梁桢横了他一眼,拿着小木剑细细地摩挲了一会儿,然后举起来透过阳光去看。
    这是当年母亲送他的生辰礼,有个只有他和母亲才知道的秘密——剑身是中空的,透过阳光能隐隐地看出来。
    果然,紫檀色的剑身在阳光底下透着隐隐的微光,这是他当年送出的那把剑无疑。
    梁桢挺高兴,他没想到秦莞到现在还留着。
    这把剑看上去像是桃木剑,实际是用檀木做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剑上还染着隐隐的檀香。
    白鹰最喜欢这个味道,每次闻见了带有檀香味的东西都会不遗余力地抢走,这回也不例外。
    趁梁桢不注意,它突然俯冲下来,尖锐的利爪牢牢握在剑柄上,使劲拍打翅膀,想要抢走。
    若是别的东西梁桢也就大方地给它了,这个却不行。它不仅是母亲所赠,还由秦莞收藏了这么多年,对他来说有双重意义。
    “小青,别闹!”梁桢沉声呵斥。
    “唳——”白鹰拍着翅膀和他吵架。
    “这个不行,回头我给你找十串檀木珠。”
    “唳唳!”——男人说话不能信!
    谈判失败,大海憋着笑,梁桢黑了脸。
    白鹰抓着剑柄拼命抢,梁桢握着剑身死活不给,一人一鹰角逐起来。
    梁桢气极,威胁道:“大海,想尝尝炖海东青吗?”
    大海抱着手臂看热闹,“只要少将军舍得,属下自然乐意。”
    “唳!”——你们这些坏人!
    “唳唳!”——是时候叫你们看看鹰大王的厉害了!
    突然,白鹰身子一绷,翅膀猛地拍打了两下,顿时拔高数丈,直直地朝着空中飞去。
    它的爪子依旧握着剑柄,而剑身还在梁桢手里。
    断了?
    小青,你完了……
    大海同情地瞅了白鹰一眼,默默地给它点了个蜡。
    意外的是,梁桢此时的表情并不是愤怒,而是疑惑,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剑身,若有所思。
    梁桢发现,并不是他和白鹰把剑柄拉断的,而是剑柄本来就能抽走——剑身和剑柄相连的地方有一个机关,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拔开。
    剑身果然是中空的,他在手上磕了磕,从里面掉出一卷薄薄的绢布。
    梁桢打开绢布,发现上面写着一行字——
    “欲问归处,曰: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梁桢认出这是母亲的笔迹,后半部分引用的是贺公的一句词,讲的是暮春时节的景色。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梁桢反复读了两遍,“母亲所说的‘归处’是什么?”
    何人之归处?还是何物之归处?
    梁桢意识到这方绢帕一定很重要,绝不是母亲闲来无聊的游戏之作,不然不会费尽心思地藏于小剑之中。
    大海凑过来,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主母说的会不会是少将军一直在找的东西?这是一首词吧?其他句子呢?”
    梁桢把整首词念了一遍。
    听到那句“凌波不过横塘路”,大海突然道:“横塘?那不就是苏州吗?难道说主母把东西放在了苏州。”
    “不可能。”梁桢断然道,“母亲从未去过苏州,也不会平白无故把东西放在那么远的地方。”
    他说的“东西”是丹大娘子生前所写的一本手札,梁桢怀疑上面有母亲被害的线索,所以回京后一直在找。
    ——丹大娘子当年回京之后突然就病了,将将过了三个月就去世了,都没来得及见上梁大将军一面。
    这些年梁桢一直以为母亲的病只是意外,直到年前父亲失踪,他在父亲的密室里找到母亲生前写的一封信,才知道母亲的死另有隐情。
    她很有可能是被害死的。
    不过,到底母亲是真被害,还是他想多了,以及害母亲的人是谁,梁桢都不确定。所以,他想找到母亲在信中提到的那份“手札”,借此找到线索。
    当初他在金明池的那方泉洞中遇见秦莞时,就是在找手札,那时候他对秦莞不够信任,没对她说实话,只说要找的是一份地图。
    他隐隐猜到,母亲之所以不能直说,很有可能是事情的真相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所以,母亲不想让他知道,至少不想在他羽翼未丰的时候让他知道。
    梁桢将这方细薄的绢布紧紧握在手心,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
    整个二月,汴京城大小酒楼、旅舍、驿站,甚至官衙都在为同一件事忙碌——礼部春试。
    这是全大昭的举子们盼了整整三年的盛事,也是万里挑一的人才选拔考试,过了礼部试,登上进士榜,便是半步官身。
    正如后世之人所说:“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道尽了此中繁华与辛酸。
    今年的春试,秦莞也格外关注。
    安国长公主府的苏泽,定远侯府的秦修,还有将军府的梁桦都要下场应试。
    苏泽不必说,坊间早就有人断言,今年的三鼎甲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事实确实如此。按照秦莞的记忆,上一世苏泽在二月的礼部试中上了头榜,四月殿试又被官家钦点为状元。
    至于梁桦,秦莞没什么印象,不知道他有没有考中。不过,听说他在国子学中成绩不错,自己又肯用功。
    他早在二月初就从国子学搬回了将军府,每日早起晚睡,闭门苦读,隔五日回国子学一次,请讲经的博士评点文章,想来结果不会太差。
    倒是秦修,前一世名落孙山,挨了纪氏一通好打,好不容易有了眉目的媳妇也黄了。
    这一世稍稍有些不同,他的亲事已经定了下来,等到秦耀和宋丹青成亲后就会轮到他。
    如今他被纪氏揪回了定远侯府,在秦耀书房里收拾出一个角落,把他塞进去,由秦耀每日盯着他。
    秦莞特意回娘家去看他,没想到在这样的高压之下他不仅没瘦,反而胖了一圈。
    秦莞吃着纪氏叫人送来的杏脯,吃完后拿杏核丢他,“一看你就没好好念书,不然怎么越发圆润了?”
    秦修躲开杏核攻击,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天七八顿地喝那些汤汤水水,换你你也圆。”
    “大哥哥和你一样补,怎么就没胖?”
    “他?”秦修翻了个白眼,“他一个猛子能从金明池这头扎到那头,根本不是人……”
    秦耀凉凉地扫了他一眼。
    “就是神!”秦修连忙补充。
    秦莞忍不住笑:“看把你怂的。”
    “你二哥我现在就是受气包,能不怂吗?”秦修颇为淡定地摇摇头。
    秦莞说:“我觉得大哥哥写文章就比不上二哥你。”
    “那只能说明大哥不是读书的料,不代表我写得好。”秦修很有自知之明。
    秦莞哈哈一笑,“这次下场二哥哥有信心吗?”
    “有。”秦修答得干脆,“八成考不中。”
    秦莞狡黠地眨眨眼,“若我能助二哥哥一臂之力呢?”
    秦修十分诚恳地抱了抱拳,“若妹妹能劝劝母亲,免了我那顿打,你想要啥哥给你买啥。”
    “这可是你说的。”秦莞笑笑,从身后拿过一包纸卷给他。
    秦修打开一看,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这是……”
    秦莞喝了口茶,淡声道:“我费了好大劲儿才得来的,二哥哥可不能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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