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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

      “说好了。”云飞镜面不改色地说, “以后就当成不认识。”
    听到这个回答, 云笙沉默了一小会,缓缓点头,神色中却看不出太多意外。
    云飞镜想了想, 又说:“如果舅舅介意这个, 那我就从云家搬出去……毕竟周海楼受伤了, 确实需要照顾。”
    “大舅不是那个意思。”云笙缓缓地叹了口气, “亲人一场, 是难得的缘分——但既然错过或者不想认, 那么就是没有缘分。就像是你不认周靖一样, 你也没有一定要叫周海楼哥哥的义务。”
    云笙沉吟着说:“我只是想到……你真的像你的母亲。”
    云飞镜在云家住下的这段日子里, 偶尔能够感觉到从身后投来的怀念的目光。
    两个舅妈怀念的目光要少一点,云外婆类似的眼神就更多些, 像是在从这个外孙女身上寻觅什么故人。
    至于两个舅舅, 他们大概也有看云飞镜像云婉的时候。但鉴于周海楼的前车之鉴, 云笙一点也没有把这个意思跟云飞镜透出来。
    除此之外, 云婉的离去也是他心上难以愈合的一道伤疤。
    虽然他在生活中不避讳偶尔提到“小妹”,但是他也没有那个特意把伤口撕开,一定要把云婉拿出来提一提的爱好。
    从云飞镜来到云家以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云飞镜聊起她的母亲。
    感受到云飞镜灼灼的目光,云笙迟疑了一下, 最终还是对她多说了几句。
    “你妈妈小时候的外号叫‘开弓箭’,是我和你二舅给她取的。她温婉善良,只是性格倔强,如果她真心作下了决定,那就谁也不要想她能改。”
    说到这里,云笙脸上浮现出几分回忆的神色。
    “她小时候,你外婆带你妈妈出门,要给她穿一件裙子。她不喜欢那个花色,跑到玄关上来,一边跺脚还一边哭,小脸儿都气红了,只会反复说‘不要穿!’、‘不穿!’、‘不是这件’……”
    “我和你二舅在一边看着都心疼,一起把她抱回房间里。”
    “你母亲很好哄的,只要告诉她不穿那件衣服,她立刻就不哭了,还抿着嘴笑,小模样很不好意思。后来她啪嗒啪嗒跑出来,还去抱你外婆的腿,问她‘婉婉现在好不好看啊?’……”
    云飞镜听得十分出神,直到云笙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她抬头去看,才愕然惊觉大舅眼中有泪。
    还有更多的事,云笙不会告诉云飞镜。
    比如当年一意要嫁给周靖时,云婉也表现出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倔强。
    那时候全家人轮番上阵来劝她,云外公、云外婆、云笙云笛两对夫妇挨个和她聊天,甚至景纤都来了……
    当年云笙坐在云婉对面和她长谈一个下午,嘴皮子磨破,茶水也喝了三壶。
    云婉从头到尾都少言寡语。她只要开口,就必定是“我心意已决”,“大哥,我要嫁他。”
    最后到底是由云笙亲自背着,送了妹妹上了婚车。
    后来无数次,云笙都隐隐后悔:当年若是他再坚持点,他再执着点,甚至做事更绝一点,重重地打压周靖,宁可变有情人为怨偶……
    哪怕他落一身埋怨,哪怕违背他做人的原则,哪怕云婉一生一世再不认他这个大哥,可小妹终究还能活着。
    但世上是没有假如的。
    云飞镜担忧地叫了云笙一声大舅,云笙低头看她,眼眶泛红,眼中蓄着一层薄薄的水膜,但到底没有泪水落下。
    他只是轻轻拍了拍云飞镜的头,声音异常的温柔。
    “还是没有改过来吗?不是‘云家’,是你的家呀。”
    “如果到时候上学不方便,大舅可以在学校附近给你买个房子。但怎么能说搬出去那么赌气的话呢?”
    云笙轻柔地摸了摸云飞镜的发顶,珍重得像是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至宝。
    他往后撤了一步,半蹲在云飞镜面前。
    “大舅二舅这里,对你怎么做是没有意见的。只有一点,外婆的年纪实在是大了,不要和老人家争执这件事,如果她说了你不喜欢的话,就忍一忍,带开话题——好不好?”
    云飞镜眨眨眼睛:“我知道轻重的。”
    云外婆那里,她本来就什么都不会说。
    虽然在云家住的时候还不长,但云飞镜一经发现,云外婆不但年纪大了,而且心又软得像水,可能一辈子都不怎么会拒绝别人。
    她对云飞镜,从来都只是说“好”,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据说周海楼这几年和云家逐渐隔阂生分,因此也不太来云宅小住。
    有时候云外婆想得掉眼泪,那也只是打个电话过去,从来不催周海楼,也一点也不透露出想见外孙的意思。
    她是个不愿意让别人为难的老人。
    就只是为了这个,云飞镜也不会让她为难。
    云笙欣慰地点了点头。他重新站起身来:“走吧,带你去吃午饭。”
    他示意云飞镜站到自己的旁边,两人并行了一段路,最终在电梯口停下。云笙又想起了一件事。
    “你上次说,想要找一个教你编程的老师?这个大舅已经找到了,你想什么时候见他?”
    在前天,云飞镜因为编程老师这件事找过云笙,云笙答应给她问问。
    在他这里,这就等同于“给你找一个最好的”的意思。
    云飞镜想要编程老师,主要还是因为林桓接的那个游戏编程的单子。
    她毕竟还是个初学者,虽然有问题可以请教罗泓,但她和罗泓都是学生,每次都把编写程序问题去和罗泓问,实在太麻烦人家了。
    而且有两次她和罗泓讨论代码的问题,正巧碰到王老师在窗外路过,显然是觉得他们正在研究学习。
    那老怀大慰的眼神真是看得云飞镜很不好意思。
    所以她回头就去问了云笙大舅。
    合理利用现有资源才是生存的智慧嘛。
    当然,可能林桓这笔单子赚到的钱,都不如云笙请来的老师收取的授课费多。
    但对云飞镜来说,完成这个网页游戏编程的意义,已经不在于钱了。
    她要利用这个游戏编程,多挣图书馆空间的积分,然后买下最中间那个代表“商业巨子”的气团。
    对云飞镜想学编程这件事,云笙从始到终都是支持的态度。
    ——当然云飞镜怀疑,她只要不杀人放火,哪怕说自己想要做个退学旅行呢,云笙可能都只会愣一下,然后继续表现出支持的态度。
    不过以云笙的风格想必会告诉她,旅行结束后,书还是要继续读的。
    现在云飞镜想在学习的空闲时间学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云笙也不觉得这会耽误她的学习,或者连累她学习成绩下滑。
    他只是摸了摸下巴,非常赞许地说:“这个爱好还挺有趣的。”
    然后一天过去了,云飞镜的老师到账了,云笙开始询问她打算什么时候把老师兑现。
    云飞镜当时特意和云笙大舅强调过她不着急,没想到他居然还是找得这么快。
    她想了想,把时间往后挪了一下:“就在下周,我们月考之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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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云飞镜最近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学习上,毕竟一中马上就要月考了。
    这是她来一中的第一次考试,虽然大家不会当着她的面说,不过云飞镜很清楚。一定会有人觉得她在盛华回回考第一,但在一中就未必还能考得那么好。
    硬实力方面的东西不说,一中上课讲的重点,学习的进度,与老师的出题风格和盛华全都不一样。
    有一次云飞镜去卫生间的时候,还听到过有关自己成绩,和这次月考排名的猜测。
    似乎很多人都觉得云飞镜虽然成绩好,但总需要一段时间适应。她这次大概不能一举拿下第一,或许是第二第三的样子。
    云飞镜低头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先那两个女生一步离开。
    ——既然大家都这么觉得,那就让他们到时候看看吧。
    按理来说,在刚刚来到新环境的时候,难免都会觉得有些“水土不服”。上班党跳槽换个公司也要有磨合期,学生换个学校自然也需要适应。
    而且对于考试这种事,大部分同学都是避之不及的。
    但是云飞镜一点不怵。
    学生对考试有种天然的畏惧,一般都是因为知道自己学习过程中有敷衍、马虎、糊弄的地方,也是明白自己有哪里不会。
    因为知道自己的错漏,所以才害怕考。
    对于考试全部内容都胸有成竹的人,是不会害怕考试的。
    不但不害怕考试,而且云飞镜还跃跃欲试。
    对于这一点,云飞镜身边的学霸们也是一样的。
    知道要月考了,刘赟超这两天心情都明显比往常更好,他快乐地在座位上晃荡的频率也比之前多了许多。
    吴志宇倒是还比较淡定,他越过云飞镜,第五十四次和他打了赌。
    他们的赌注是一包小浣熊方便面,云飞镜作为见证人,直接得到了见证费:小浣熊方便面两包。
    ——其中一包来自吴志宇,另一包来自刘赟超,感情他俩还是分开aa支付。
    云飞镜真得觉得,他们赌得好亏啊!
    这期间两个人还试图拉云飞镜入伙。
    刘赟超拿着第三包小浣熊方便面,拨浪鼓一样地在云飞镜眼前来回摇晃诱惑着:“所以你要不要加入我们的赌约?你加入了现在就再给你一包哦?”
    云飞镜:“……”
    她真的觉得刘赟超最好别去外面和别人打赌。
    “不了吧,吃多了口干。”云飞镜委婉地拒绝了,又和他们开了个玩笑。
    “何况我加入的话,咱们还得找个新的见证人。到时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最后王老师干脆拿全班同学上交的方便面打包回家好了。”
    吴志宇噗嗤一声乐了,刘赟超却不假思索地说:“找见证人怕什么,你看我现在就给你叫一个——诶,罗泓!”
    罗泓闻言抬起头来。
    云飞镜下意识回头去看他。
    她这些日子总会不自觉地注意到罗泓的某些小动作:比如说,他这个人简直就是刻在骨子里的规矩。
    他仿佛遵守着某种无声的绅士法则,云飞镜很少看见他出现懒散的神色,好像他永远都是礼貌端方的。
    当初去校医院接云飞镜,他就站得笔直。云飞镜一眼望去,只觉得他身姿如濯濯青松,挺拔而不松弛。
    那时他的位置在墙角,存在感本来就不高,就更不可能是为了演给别人看的。
    罗泓只是本性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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