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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节

      现在的地瓜干当然不会跟2019年的零食一样又蒸又煮过,而是收上来的地瓜直接切成片然后晒干。如果不煮熟了的话,这地瓜干硬得跟石头一样,根本就没办法吞进肚子里头去。
    小伟饿了一天,又看着病床上的哥哥奄奄一息。他又急又饿,就跑出来偷偷地哭了。
    余秋听着心酸,正常情况下像小伟这个年纪的孩子不都是家里头的宝贝吗?
    现在不仅没有人宝贝他,他还要照应自己的哥哥,还得想办法解决自己跟哥哥的肚子问题。
    余秋下意识地掏口袋,想要摸出点儿什么吃的给这小家伙。
    可惜她也空空如也,掏了半天只能转头问何东胜:“你有吃的吗?”
    何东胜在口袋里找了半天,倒是摸出个莲蓬来。原本他打算留给小赤脚医生当零嘴儿的,结果话赶话的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小伟迫不及待地吃下几颗莲子,又掉下眼泪来。
    余秋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指着柳树到:“会抓知了猴吗?”
    小伟脸上还沾着泪,茫然地抬头看她,然后点了点脑袋。
    “会抓的话,以后你每天到这边来捡知了猴,你捡一瓶子我就管你跟你哥一天的饭。”
    余秋指着树上缠着的胶带,“每天晚上天一黑你就过来,知了猴基本上都趴在这下面,你就负责捡好了。”
    她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如果正儿八经实习的话,光靠她自己捡知了猴这事儿不现实。
    病人随时都有可能来科里住院,住院病人又随时可能出现新状况。她一个实习生不好好在科里头呆着,跑到外头来捉知了,像什么话呀?
    现在有了小伟正好,也算是给这小孩找了个自力更生的门路,省得他跟哥哥还要饿肚子。
    何东胜转过头看余秋:“你打算怎么管人家饭啊?”
    他朝余秋摇摇头,“你别想了,你自己还在长身体呢,怎么能把饭省下来给孩子吃?”
    余秋一愣,何队长未免把她想得也太高风亮节了。她看上去有这么观音菩萨吗?再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就她那点儿饭,怎么可能够一对小哥俩吃。
    她想的是拿知了猴卖钱,然后直接给兄弟俩买吃的。
    但何东胜这么一提醒,她突然间回过神来。现在有钱也买不到饭吃啊。必须得有粮票,否则她总不能天天让着兄弟俩吃芋头吧。
    况且因为芋头能当粮食又不用粮票,平常抢手的很,拿着钱还未必买得到。
    何东胜笑着摇头,招呼已经开始伸长胳膊逮趴在树上认认真真捡起知了猴的孩子:“行了,先回去吧,回头我保证你每天都能有柴火烧饭。”
    余秋疑惑:“你要小伟每天去陈大爹陈大娘船上拿柴火吗?”
    说实在的,如果那样的话,还不如让小伟兄弟直接在船上包伙。否则起两个锅烧饭,更加浪费燃料。
    何东胜转过头,露出了两个酒窝:“我打算在医院前头放一个太阳灶,到时候谁想烧饭烧水,就不用再点柴了。”
    宫外孕大出血
    小伟的哥哥胳膊消瘦, 脸色蜡黄, 只挺着个大肚子躺在床上, 看上去跟只青蛙一样。
    余秋瞧见他的肚子跟脸色就直觉不好,这是典型的蛙腹, 眼前的这位少年很可能已经到达了肝硬化的失代偿期。
    即使是2019年,肝硬化也没有治疗良方。医生能够做的就是改善病人的生存状态,尽可能缓解病程进展。除非运气极佳, 等到了合适的□□进行肝移植。
    否则肝硬化病人一旦出现腹水并发症, 一年死亡率15%,5年差不多就能达到一半。
    在眼下这个环境里头, 这个数据很可能要往上再翻一番。
    小伟的哥哥倒是非常客气,虽然自己很不舒服,他还是斯斯文文地向余秋与何东胜道谢,谢谢他们将弟弟送回来。
    他摸了摸小伟的脑袋, 然后艰难地从枕头底下抹出颗糖大白兔牛奶糖来。这是隔壁床病人家属过来看望老人时,顺手塞给他的。
    当哥哥的人舍不得吃, 自己饿的头晕眼花还硬是留给了弟弟。
    余秋侧过头。
    她工作好几年了, 在医院里,最不稀罕的就是穷人。可最可怜的又往往就是穷人。
    有什么别有病, 没什么别没钱。这话在医院里头最能得到切实的印证。
    小伟的哥哥不是肝炎后肝硬化, 也不是酒精性肝硬化, 更不是血吸虫性肝硬化。
    他肝硬化的原因非常简单, 长期营养不良, 蛋白质与脂肪的摄入量严重不足。不是因为疾病导致人体吸收不到足够的营养, 就是单纯的没得吃。
    这在2019年几乎难以想象。
    余秋季晚见过的唯一一例营养不良性,肝硬化患者是为减肥的中年女性。为了获得苗条的身形,她几年如一日茹素,拿蔬菜当饭吃,油盐少进。结果重度脂肪肝又发展成肝硬化。
    至于减肥效果如何?反正余秋看到她的时候真心没觉得她跟苗条有什么关系。
    对着小伟的哥哥,余秋说不出任何有力度的安慰话。
    值班医生过来给他放腹水。
    听说小哥俩没有吃饭,医生点点头,招呼小伟:“去把办公室桌子上那个搪瓷缸子端过来,小心点儿别打泼了。”
    小伟满脸茫然,但还是乖乖的照做。
    肝硬化病人每次抽腹水量可以放2000~3000毫升,用来缓解症状。
    余秋知道正规的治疗这个时候应当给病人补充白蛋白,可是县医院没有。
    就算到2019年,也有很多病人用不起白蛋白,那一小瓶完全自费,一天下来就能挂掉千把块钱,又有多少家庭能承受得起呢?
    小伟端着搪瓷缸小心翼翼地过来了,医生也不看他。直到给病人抽完腹水之后,他才点点头:“行了,一会儿把豆腐脑喝掉。这个馒头弟弟吃,你现在尽量高蛋白饮食。”
    这其实是句空话,因为根本没有足够的蛋白质,兄弟俩连饭都吃不上了。
    余秋往妇产科走的时候,眉头紧锁:“我想给小伟他哥哥做个健康食谱,其实他不适合吃红薯。”
    因为红薯容易胀气,肝硬化患者常常伴有胃底食管静脉曲张,柔软好消化的食物更加适合他。
    比方说泥鳅炖豆腐之类的,可以为他补充丰富的蛋白质,而且也好消化。
    泥鳅其实在这个时代并不稀罕,不少人可以去田里头钓。倒是豆腐来的更加紧俏一些,现在在外头买豆腐,还要用豆腐票。
    何东胜安慰了她一句:“行啦,你甭操心了,这不是你能烦神的事情。”
    说着他笑了起来,语气带了点儿调侃的意味,“我看你这小孩,还真挺爱烦神的。”
    余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她双手抱在胸前:“那我就不多操这个心了,也不多这个嘴。”
    “行吧,行吧,你说。”何东胜心中暗笑,小孩到底是小孩,不能讲,一讲就要上脸子。
    “那我就多这个嘴了。”余秋端正了颜色,“你以后不要喊卫红哥还有赵大哥他们在县城过夜了。”
    何东胜条条眉毛,语气不掩疑惑:“为什么?我们又没在县城花天酒地,一不下饭馆,二不住旅馆的,轮不到别人说闲话。再说下田的活儿也不用担心,这个季节本来就是沤肥的时候,其他没多少事。”
    “不是闲不闲话的问题。”余秋叹了口气,“你长期让赵大哥他们住在县城,夫妻岂不是要两地分居?时间长了会出问题的。宝珍大嫂才怀孕,秀华嫂嫂刚生的孩子才出月子。她们正是需要丈夫在身边支持的时候。”
    异地对于感情来说是个大杀器,多少劳燕就是这么分飞的。
    余秋正色:“成家立业的最好都不要长期跟家人分开,后面你如果还要安排人进县城的话,最好找一些单身的没对象的人。不然时间久了肯定会产生矛盾。”
    何东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他忍不住揶揄了一句:“你这做医生的管的还挺宽啊。”
    余秋满脸严肃:“你别说,必须得管宽点儿,当医生很多时候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
    他们自己都调侃,医生干到后面都是侦探,最擅长循着蛛丝马迹抽丝剥茧,探明事情的真假。
    何东胜还想说什么,楼下就走上对看上去像母女的病人,从他们的身边穿过。
    他收了口,正要催促余秋赶紧回去睡觉,走在前头的年轻女人突然间身子一软,咕噜噜地滚下来,刚好砸在何东胜的脚上。
    何队长吓了一跳,再看这女人面色惨白,已经晕了过去。
    余秋赶紧大喊:“快来人啊,有人休克了。”
    旁边病区立刻冲出了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大家七手八脚立刻将女人抬上了推床。
    先前给小伟哥哥抽腹水的那位值班医生伸手摸了下女人的肚子,立刻开了化验单让去拍x光片。
    “赶紧抽血,开放所有静脉通路。”余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然一会儿血管瘪了,针都打不下去了。”
    值班医生看了她一眼,伸手又在病人的肚子上摁了摁,然后一只手屈起来,咚咚咚的敲了一响。
    “拿个注射器给我。”医生抬起手。
    护士赶紧送上注射器。
    他二话不说直接在肚子上进针,抽出管暗红色的血。几乎不用静置观察,余秋瞥见那血的颜色都能断定那是不凝血。
    腹腔里头抽出不凝血,代表了腹腔内出血。至于这血从哪儿出的?就得看到底是怎么出的血。
    “你儿媳妇之前有没有撞到肚子?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医院的呀?”
    “没有啊。”患者的婆婆急得不得了,“她就是今天胃疼,一直忍着不想来看大夫。我看这样不行,就让她去厂里头的医务室。医务室大夫说处理不了,叫我们上县医院来了。大夫,你们给看看,我儿媳妇怎么痛昏过去了呀?情况严重不?”
    值班医生忙得够呛,不停地下口头医嘱招呼护士执行,压根就没空搭理这位婆婆。
    余秋只好在边上做医患沟通:“这可说不来。婶婶,你也看到了,我们刚才从你媳妇的肚子里头抽了血出来。这人正常的肚子里头都没血,血在血管中。现在有血就说明里头有血管破了,到底是哪儿的血管说不清楚。比方说受了外伤,肝脾破裂了会出血。再比方说怀孕的人,娃娃没有长在该长的地方,把输卵管给撑破了也会大出血。”
    那婆婆吓得脸色煞白,哆哆嗦嗦道:“我儿媳妇今儿在家真的好好的,没磕着碰着了啊。我儿子都两年没着家了,她上哪儿怀孕了?”
    余秋也没办法给出肯定的回答:“这个说不清楚,也有人天生血管发育有问题,一不小心就破了。”
    四条静脉通路都开放了,水挂上去之后,护士亲自推着病人去拍片子。
    余秋下意识地跟上,被值班医生一把拽住:“行了,正好给我跑趟腿,把血跟小便全送去化验。”
    这病人家里头就一个婆婆,现在除了实习的赤脚大夫之外,值班医生实在找不出多余的人手帮忙干活。
    余秋顾不上嫌弃标本腌臜,抓起来就检验科方向跑。
    检验科的值班技师看到申请单上画着的惊叹号,立刻接手标本开始试验。
    余秋看技师在查血,忍不住小声催促:“老师,能不能看看她有没有怀孕?”
    那技师放下手中的滴管,又拿出另一块玻璃板,开始从小便杯中吸取尿液,一边做她还一边招呼身边的年轻人:“来看清楚,尿液、抗血清、乳胶抗原,三者的滴数一定要一致,必须要让尿液跟抗血清充分混合以后再加入乳胶抗原,不然到时候阴阳难辨。”
    余秋都快晕过去了,她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没有试纸吗?”
    值班技师满脸茫然:“什么试纸?”
    余秋还没来得及说话,陈敏从楼梯口跑过来,大声喊她的名字:“余秋快点儿,龚老师说带我们上台。那人肚子里头好多血。”
    余秋也来不及等这个乳胶凝集抗抑制试验的结果,只拿着血常规跟血型报告单就匆忙跟着上手术台。
    现在诊断不明确,患者是以腹腔出血待查为初步诊断上台开的腹腔探查术。
    妇产科的主任就住在医院的平房里,听到要开刀的消息,头发花白的老人直接从家里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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