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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节

      爱情这种东西充满了玄妙,事情的好与坏要看是什么人做的。张楚茹虽然经历过渣男,但不幸中的万幸是她的输卵管还保住了,将来怀孕生孩子没什么影响。
    就是一个长期咳嗽和时不时头痛叫人头大如斗,真希望只是普通的咳嗽变异性哮喘跟普通的头痛。
    真要这样的话,她的人生还有希望掀开新篇章。
    就是不晓得何东胜家里头人怎么想,要是婆婆不好相处的话,张楚茹嫁进何家,日子估计也不太好过。
    婆婆对儿媳妇好不好,可未必跟她人好不好有必然联系。
    《边城》里头,船总顺顺是出了名的好人,慷慨大方好善乐施。可是他的大儿子因为翠翠远走他乡出了意外去世,顺顺就对翠翠爷孙再没有好脸。
    说不定,何家人觉得张楚茹配不上何东胜,要对她态度冷淡呢。
    余秋记得何东胜家庭关系倒是挺简单的,只一位寡母拉扯着他长大。
    10来年前的那场□□,让杨树湾走了不少人,何东胜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余秋觉得何母人挺和气的,但按照普遍观念,寡母的儿子最不能嫁,因为不出意外你得跟婆婆抢儿子。
    她乱七八糟地想着,人已经到了病区门口。小秋大夫正琢磨着要不要喊何东胜进办公室喝杯水,好给他制造看望张楚茹的机会。
    杂物间里头加床先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我要你对人合软一点,你不听。现在肯有人要你就不得了了,你拿腔拿调给谁看啊?”
    余秋头大如斗,感觉这位关老师有偏执狂的嫌疑。现在她好像一心一意地就想把女儿给嫁出去。嫁给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从自家的户口本上踢走。
    张楚茹的情绪似乎也非常激动:“你不就是因为我没有按照你所设想的那样生活,所以巴不得我死吗?好,我告诉你,当初我为什么要下乡?因为我宁可死了,也不想跟你在一个家里头待着。”
    当母亲的人不甘示弱:“那你去死啊,死在大西北不就干净了,你跑回来做什么呀?脏了我的家!”
    护士皱着眉头跑到杂物间门口,扭开门就喊:“你们安静点儿,别老是大喊大叫的。这是医院,不是你们家。”
    这母女俩闹腾的次数实在太多了,护士都懒得再劝慰讲和,只求她们不打扰到别人就行。
    张楚茹的胸口上下剧烈起伏着,突然间双眼一翻,嘴巴张开,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直接晕了过去。
    护士赶紧冲上去。
    余秋喊何东胜:“帮忙打电话叫会诊。”,自己也跑过去。
    张楚茹这样频繁昏迷绝对不是什么好征兆,余秋怀疑她脑部已经有病灶占位,而且病灶越来越大。
    周医生匆匆忙忙地从家里头赶过来,看到病床上脸色煞白的女子,他忍不住叹气:“你这是做什么呢?你真要你女儿死吗?”
    关老师站在旁边,一张脸冷峻得看不出任何表情,似乎温情这个词跟她没有半点儿关系。
    周围的医生忙忙碌碌丝毫打扰不到她,她看向女儿的眼睛照旧冷冰冰。
    跟她相熟的护士过来带着她往病房外头走:“哎哟,等你女儿身体好了,你要怎么跟她吵就怎么跟她吵,我们绝对一句话都没有。”
    关老师却昂着头,嘴巴抿得紧紧的,死活不接朋友的腔。
    她看到何东胜的时候,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头愈发显出了恨意,似乎在怨怼女儿又让她丢了脸。
    何队长生怕再被她抓住说什么女不女婿的,赶紧避让到边上去。
    好在关老师当着外人的面似乎还要脸,倒是没有再对何东胜一把鼻涕一把泪。
    病因不明,医生护士们能做的就是对症处理。
    在给张楚茹吸上氧气,又密切观察了半小时之后,这个年轻的姑娘总算悠悠转醒。
    她刚才跟母亲吵架的时候就觉得头痛,一时间吃不住便晕了过去。
    这回周医生端正了颜色,跟她直截了当地开始谈:“你现在的情况,可以说越来越糟糕。既然你说你爸爸赶不回来,你母亲又不管你,那你的病情我就只能跟你自己交代了。我们怀疑你肺上跟脑子里头都长了东西,搞不好要动大手术。”
    张楚茹费力地听着,半晌只冒出一句话:“你们是让我走吗?你们以为我愿意回来吗?我不过是没有地方可去而已。”
    余秋突然间转过头问护士:“张楚茹的医药费有没有断交?”
    护士摇摇头:“钱还有呢,今天中午又交了费。”
    关老师骂归骂,倒是没有为难医院。
    余秋点点头,看向张楚茹:“你也听到了,你妈并不是不管你。”
    病床上的女人虚弱地笑了:“那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给我花钱?因为这样她才能接着羞辱我。”
    余秋点点头,突然间反问道:“从小到大只有你母亲羞辱过你吗?那些羞辱过你的人有几个为你花过钱?”
    她冷酷无情,她市侩社会。别整那些虚的,对于医院跟病人而言,能够源源不断支付医药费的才是正儿八经的真情实感。
    真金白银这东西,99%以上的时候都比什么都实在。
    郭主任从办公室回来,皱着眉头跟大家说现在的情况:“省城是有个巡回医疗组目前下乡巡诊,其中有咱们国家著名的肺癌专家郑教授。不过他们的规划路程当中没有咱们县。”
    余秋追问:“郑教授他们现在在哪儿?能不能麻烦他过来看一看,再不济帮忙看看片子也是好的。”
    郭主任摇摇头:“时间赶不上,他们下一站已经定好了,明天一早的火车。”
    到处都是病人,要是每一个人去求助,巡回组都要跑的话,那他们的医疗巡回工作也开展不下去了。
    余秋当机立断:“绥县是不是?我记得渡口有班夜船就是往绥县去。我们马上再给张楚茹拍一次片子,我带着片子过去请求会诊。”
    她风风火火地离开病房,去办公室里头开胸片申请单。张楚茹的胸片已经是一个礼拜前拍的了,到现在很可能已经有病情变化。
    何东胜看她火急火燎的样子,忍不住追问:“你要干什么呀?”
    余秋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要去一趟绥县,请专家会诊。”
    何东胜赶紧起身:“我跟你一块去吧。这么晚了都。”
    余秋笑着点点头:“也好,省得你在这儿也不安心。”
    真没看出来,小何队长还挺深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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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纲门异物取出术
    夜船晚上九点准时出发, 此刻的渡口不复白日人声鼎沸, 到河边纳凉的人们也渐渐离开, 都回家睡觉去了。
    余秋到渡口值班室买票,今晚上夜班的阿姨直接将一包糖炒栗子硬塞给她, 让她坐船的时候吃。
    余秋推辞不过,还挨了阿姨的批评:“你也真是的,大晚上的还要跑那么老远, 有什么情况不能等明天再说吗?”
    余秋苦笑:“明天人家就走了呀。”
    现在又不比2019年, 专家坐在医院等你过去。
    阿姨叹气:“你这孩子也太实心眼了。”
    说着她撕了两张船票,递过来, 又朝窗户外头喊了一声,招呼自己的同事帮忙照应着。
    “这可是我侄女儿,你可得上心。”
    船工笑着回应:“没问题,我绝对当小姑奶奶供着。”
    船工没有说空话, 他给余秋跟何东胜安排了处好位置,临着窗, 前头还有张大桌子, 可以趴着睡觉。
    何东胜刚坐下来就招呼余秋:“你赶紧睡觉吧,船要开五六个小时呢。”
    晚上江面船少, 但行船速度也不能快, 因为视野距离有限, 开太快的话会危险。
    余秋随口应了声, 趴在桌上闭上了眼睛, 却迟迟不能入睡。
    她在脑海中反复思量张楚茹的病情。一时希望专家能够给出肯定的答案。一会儿又害怕, 这姑娘要真是肺癌晚期脑转移该怎么办?
    年纪轻轻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好在船一开,颠簸的行船就像是摇篮,摇摇晃晃地拽来了睡意。
    余秋闻到窗户外头有浓郁的花香,凝神细嗅,原来是桂子飘芳。
    她睁开眼睛往外头看,河岸边的路灯却照亮了没有开败的荷花。
    夏与秋的交界就这么奇妙地融合在一处,叫人分辨不出那香味究竟是从哪儿发出来的了。
    余秋嘴角含笑,枕着流水的星光,渐渐陷入了酣眠。
    何东胜反而没睡着,他看着趴在桌上的小赤脚大夫,有点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个姑娘。
    胆子实在太大了,想到什么就立刻要去做,简直就是一腔孤勇。
    要是人家教授不愿意看片子更不愿意过来看病人的话,那他们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何东胜都不用问,就能猜测到小秋大夫的答案。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现在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就算还有一线希望,都要去试试看。
    窗外的星星眨着眼睛,护城河的柔波摇摇晃晃,行船不急不缓的往前开,远远的只有青蛙跟蟋蟀发出的声音。
    何东胜就在这一片静谧中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船究竟开了多久,最后船工过来唤醒他们的时候,外头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真糟糕,渡船公司安排的时间表总是这么混乱。这个点儿黑漆麻乌的,他们下了船都没有地方待着。
    船工倒是好心,问他们要不要去渡船值班室坐会儿。
    余秋笑着谢绝了对方的好意:“没事,医院急诊总归开着门。”
    他们问了路就直接往睢县医院走。
    此时街上的路灯已经灭了,黑灯瞎火的,好在何东胜随身带着手电筒,医院距离渡口也不算太远。两人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就到了医院门口。
    此时夜色正浓,从外头他们甚至看不清医院的轮廓。带到走进去,余秋才辨认出睢县医院没有了小楼,只一排排的平房。
    房里头倒是亮着灯,照亮了内科外科的招牌。
    他们进了急诊,挂号处的护士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主动打了招呼:“同志,你们哪儿不舒服?”
    余秋赶紧回应:“不是的,我们想过来找人,又怕太早打扰了人家,就想在这儿坐坐。”
    那护士脾气极为温和,还主动给他们指点位置:“那你们坐那里头吧,那儿有凳子。别站在门口,夜风吹久了容易受凉。”
    余秋立刻道谢,跟着何东胜一块儿往里头走,昏黄的廊灯下的确摆着一排凳子,是给候诊病人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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