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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惊蛰眉宇间带着几分怒意:“必定是渝州府无权判处死刑,便换种法子逼死老百姓!”
    要知道这样一笔钱在富人看来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穷苦百姓而言,五十两根本就是一笔巨款。寻常百姓劳作一年所得也不过几两银子。而且渝州城内治安如此混乱、粮价如此高昂,大多百姓都没有存款余粮,甚至可能背着一身债。这么高昂的高昂的赎罪金,就是砸锅卖铁鬻儿卖女都没有几人能交得出来。
    而交不上赎罪金,被抓的人就会被罚去充军。若是太平盛世也还罢了,如此世道下,充军就是九死一生,比判死刑相差无几。因此惊蛰便以为王州牧有心偏袒吴良,与他同一个鼻孔出气,才想出如此可笑的判决方式。不仅惊蛰这样想,城里的大多百姓也都是这么想的。
    朱瑙却不这么觉得。他摇摇头,低声道:“未见得是故意刁难……‘何不食肉糜’而已。”
    或许在王州牧看来,五十两银子换人命,已是慷慨仁政。他却不知道,他治下的百姓,人命早已不值五十两。或许,连五两都不值。
    而无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定出一个人人都交不起的赎罪金,所谓的赎罪也便成了笑话。
    朱瑙淡淡问道:“那边有新的消息吗?”
    惊蛰道:“时日已定了。后日寅时,天一亮,趁着官兵交接班之际,他们会强闯州府。”
    判令一出,百姓的怒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火上浇油。天价的赎罪金让老百姓彻底明白,再这样下去,他们无法救出他们的家人朋友,他们无法改变痛苦的生活,他们也无法惩治将他们逼上绝路的恶人……最后一丝希望被无情浇灭,这也终于让他们下定决心——反抗!必须要反抗!唯有反抗,他们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朱瑙轻轻地叹了口气。片刻后,他平静地开口:“把人都叫到院子里,我有任务要颁布。”
    惊蛰立刻转身出去叫人了。
    ……
    不多时,二十几人在院中列队集合。这些都是朱瑙从阆州带来的武士,人数虽不多,却全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武艺精良、训练有素的人。
    朱瑙将之前准备好的渝州府的地图铺在地上,众人忙围上来观看。虽然他们从未去过渝州府,不过渝州府的布局与阆州府几乎完全相同,只有一些细微的差异,他们稍稍打量,就将整个地形牢记于心中了。
    朱瑙手中拿着一根长木条,在地图上的某处指了指。
    “后日寅时,一旦城内百姓开始行动,你们立刻强攻此地,务必拿下。”最后四个字,他咬得很重。他很难得用这样严肃的口气说话,可见此次任务之重要。
    众人看清朱瑙所画之处,神色亦为之肃穆。
    一人问道:“州牧,我们攻下此地,是要交给渝州百姓吗?”
    朱瑙摇头:“不。”
    众人微微一怔。不交给渝州百姓,难道交给渝州官兵?
    朱瑙道:“不得让任何人得手,明白吗?”
    众人愣了愣,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州牧!”
    武士们齐齐应声,已将计划了然于心。
    第64章 闹剧
    两日后。
    天蒙蒙亮时,州府门口守了一夜的官兵已经东倒西歪。有人靠在墙边睡着了,有人哈气连连,百无聊赖地听着屋檐上的水滴声数时间,只等换班的时间一到,就可以回去休息。
    “这天真是冻死人了,”一人搓着手小声抱怨,“还要多久咱们能回去睡觉啊?”
    “应该快了吧?再等等。”
    “每次换班的时候那群人都磨磨蹭蹭的,让我们等半天。下回他们轮班的时候,我们也晚点出来,让他们多站会儿。”
    “唉,好冷,好困,好饿啊……”
    打盹的人继续打盹,醒着的人心不在焉地说着小话,打发无聊的时间。不一会儿,他们听见附近传来脚步声,以为是换班的人终于来了,忙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交接。
    渐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显。有人察觉到不对,连忙将边上还在打瞌睡的人推醒:“喂,快醒醒,听见脚步声没有?”
    被叫醒的人差点跌一跟头,连忙甩甩脑袋,稀里糊涂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你听听这个脚步声,我怎么觉得好像有很多人过来了?”
    “啊?”
    原本天就还没亮,今日又是个雾天,能见度不过二三米远。官兵们听见急促纷乱的脚步声,隐隐约约看见前面有人过来,却根本看不清楚。警惕的人已经察觉出不对劲,心大的人却仍没有防备,还伸头伸脑地向前走去:“谁啊?是换班的来了么?”
    等两边到了贴脸的距离,官兵才终于看清楚——前方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哪里是来换班的官兵?分明是愤怒的百姓!
    “啊!!”
    惊恐的尖叫声打破了渝州城内的安静,昭示着全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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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州牧!州牧!快醒醒,大事不好了!”
    疯狂的拍门声把还在睡梦中的王州牧惊醒。他揉着眼睛坐起来,被窝外的寒气侵体,顿时打了一个哆嗦,没好气地问道:“谁啊?”
    外面人道:“州牧,出大事了,外面来了好多老百姓,已经闯进州府来了!”
    “啊?”王州牧一脸呆滞,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须臾,王州牧披上外袍打开门,只见满脸焦急的校尉正在他门口快步徘徊。一见他出来,校尉立刻上前:“州牧,现在该怎么办啊?人已经闯到仪门附近了!”
    王州牧还有点不敢置信:“百姓闯进州府?多少名百姓啊?”
    校尉道:“数不清楚,怕有几百人!”
    王州牧吓一跳:“几、几百人!?”他以为顶多几人几十人闹事,怎么忽然就冒出几百人来了??这么多人闹事,是有人在暗中组织吗?为什么他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他连忙竖起耳朵仔细听,隐隐约约仿佛真能听见外面在吵闹,他顿时急了:“你们干什么吃的,怎么就让他们进大门了??”
    那校尉不敢支声。大清早天还没亮,官兵们正困着呢,精神难免有些松懈,谁会料到忽然有这么一出?老百姓人又多,又来势汹汹的,在大门口一闹腾,守门的官兵慌了就跑了,所以才让人闯了进来。
    不过虽说过了大门,仪门却并不好过。醒过神来的官兵赶紧把仪门关死了,此刻老百姓正在外面拍门叫喊,双方僵持不下
    王州牧虽恼火,却还算冷静。他这州牧官邸在州府的最深处,过了仪门还有大堂、二堂,还有吏舍、主簿衙、州丞衙和后花园,老百姓想闯进这儿还要不少时间,也未必闯得进来。
    他迅速冲回屋里,找出一块符牌,又冲出屋子,塞进校尉手里:“快,马上立刻去调集所有人手镇压闹事的百姓。决不可再让他们往里闯了!”
    官兵看见那符牌,顿时变了脸色,不敢伸手去接,反而小心翼翼道:“州牧,要不要派人去跟百姓谈谈?我看那些百姓里有不少老弱妇孺……”
    “老弱妇孺?”王州牧瞪眼,“老弱妇孺来干嘛?”
    校尉迟疑了一下,小声道:“我听他们喊着要求州府释放监牢里的人,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处死奸商和贪、贪官……”
    王州牧:“……”
    他顿时更来气了:“暴民,一帮暴民!我不是已经颁布了赎罪判令吗?出点钱就能免罪,他们闯进州府想干嘛?!还想处死谁?我这州牧索性让给他们来当好了!”
    正说着,外面又传来一阵叫喊声,听声音虽还远着,却好像已经过了仪门了。
    他立刻符牌往犹豫的校尉手里一塞,怒目而视:“还不快去?!”
    这块符牌是用来开启武库的。平日里大多兵卒是不配备兵刃器甲的,一是防止兵卒叛乱,二是防止出现兵器盗窃、丢失的事件。兵卒们只有拿到这块由州牧保管的符牌才能开启武库,取用兵器。
    而王州牧这时候给出这块符牌,下令镇压,意思也很明白了——他不打算用和平的方式解决此次冲突,而是要武力镇压,允许官兵对闹事的百姓进行杀伤。
    校尉拿到符牌,不敢违抗命令,又听见外面的喊声似乎近了,只好连忙调集人手取用兵器去了。
    王州牧也没心思再回去补觉了,赶紧穿好衣服鞋子,朝着吏舍去了。
    ……
    吏舍里,一群官吏也被动静吵醒,聚在院子里交集地议论着外面的事端。
    见王州牧出现,众人忙围了上去。
    “州牧,听说外面有上百人正在闹事!”
    “我知道,我听说了。”王州牧双眉拧得要打结,“我已经让校尉去开启武库了。”
    “开启武库?!”众官吏也大吃一惊。
    立刻有人反对。
    “州牧,使不得啊!那些百姓手无寸铁,来围州府一定是有冤要申。若让官兵开启武库,怕是要伤不少人性命。不如派人去听听他们的冤屈,妥善解决此事。”
    “是啊州牧,他们今日前来,想是为了之前正大粮铺的事。那回官府抓了几十人,今天就有几百人闹事。要是今天官府再镇压几百人,日后怕是会有几千人闹事啊!”
    有人反对,也有人拍手叫好。
    “都已经闯到州府里面来了,不是暴民是什么?这时候还不镇压,等着他们闯进来把我们都杀了吗?!”
    “就该镇压!要是这回他们闹事就依了他们,往后他们还不得天天到州府里来闹?”
    “就算那些百姓有冤屈,我们也得先把暴乱镇压下去再听他们的冤屈。要不然他们闯进来,抢了武库和粮库,拿到兵器,这还了得?!”
    也有人心里很疑惑。渝州的形势一直都不太好,官民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大家也都凑合着过。怎么最近忽然之间矛盾激化得特别厉害?又是砸粮铺,又是闯官府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想一想,好像是从非奸粮行开张……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王州牧被众人吵得头大,不耐烦地摆手道:“行了都别吵了,我是州牧我说了算。这些愚民不把本官的仁政不放在眼里,就必须镇压!只有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斤两。他们以后才不敢闹事!”
    有人不死心地劝道:“州牧,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
    王州牧怒道:“少说这种晦气话!老百姓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等会儿官兵亮出刀剑,就能把他们吓跑一大半,你们可别被他们吓破胆了。”
    话音刚落,忽有人惊呼一声:“你们快看,那里怎么有烟?什么东西烧起来了吗?”
    官员们忙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果真升起屡屡黑烟。看清起烟的方向,众人全都惊呆了。
    很快,手持符牌的校尉慌张地跑了回来。
    “州牧,不好了!武库起火了!!”
    “什么???”王州牧目瞪口呆,扑上去拽住他的衣襟,“武库怎么会起火???”
    “我也不知道啊!”校尉欲哭无泪,“已经派人去打水灭火了,就怕来不及。武库的边上就是粮库,要是把粮食烧着了就完蛋了!”
    王州牧不敢置信,唾沫四溅地吼道:“你骗人!!是不是你不肯开启武库,故意拿谎话诓我?!”
    那校尉叫屈不迭:“怎么可能?州牧不信的话自己去看,武库真的烧起来了啊!”
    而那黑烟传来的方向,的确是武库所在的方向。
    王州牧见他神色不似作伪,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口气在鼻腔卡住,带来一阵眩晕,他的身体摇晃,险些摔倒,被身边眼疾手快的人扶住了。
    他哆嗦着抬起手,急道:“堵、堵住门!一定要让堵住门!千万不能让老百姓闯进来……”
    没了武库的兵器,又有几百人闹事,人数远比官兵都多。万一官兵拦不住,让百姓闯进里面,愤怒的人群恐怕会他给乱拳打死。
    他的话音刚落,又有一名官兵慌慌张张从外面跑进来:“州牧,不好啦!堵门的官兵听说武库被人烧了,吓得全都跑了!老百姓已经过了仪门,朝大堂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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