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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皂河之魂

      皂河是我奶奶费吉梅的老家。肖扬东跟我说小小的皂河镇曾经有皇帝经过,我不认识皇帝,对皇帝也没有半点兴趣,我只想见到奶奶过去生活的痕迹。这是个风光无限的乡村小镇,大量文物古迹、遗址、遗存,乾隆行宫、陈家大院、合善堂、奶奶庙,记录了皂河悠远而厚重的历史。
    太公家附近有个小巧玲珑的土地庙,庙里供奉的是用青石刻的土地老爷。他维护百姓最尽心,谁要有什么难事,只要你到庙前烧香,磕个头,他准能给你办好。有一年,天气大旱,河干井涸,庄稼枯萎,皂河街西头张老汉家的一个菜园,眼看青菜快要干死了,他心急如焚,听说天齐庙前土地爷有灵,他买了香烛和水果到土地庙前祷告求雨,磕头后起身想走,抬头见土地爷浑身是汗,他急忙脱掉身上褂子,给擦干净,回菜园后,半夜就下起大雨,张老汉逢人就夸土地爷真灵验。
    街东头的孙大娘,从市场里买了两只小鸡,养在家里,第三天,小鸡不见了,孙大娘很着急,她也买些香烛和供品到土地庙求助,烧了香磕过头回家,天刚黑,小鸡自动回到家里。孙大娘见人就说“土地爷太灵验了”。从此,天齐庙前土地爷有灵便传开了,有些人添油加醋宣讲,有些人连想生儿子也去祷告求助,不久皂河街里老百姓主动捐资又增建土地庙十四个,每年二月二香火缭绕,供品堆积,烛光达旦,大红联对一层又一层,好不荣耀。
    这个皂河镇有一种特别气氛,让我原本浮躁的心宁静了下来。
    那天在宿县的皂河镇的运河边上洗脚。
    我没有见到爷爷和奶奶,他们只是一个历史的概念,又好像两颗图钉,某年某月某日皂河镇这面墙上脱落了。
    肖扬东没喝过母亲的奶水,他不可能是喝肖达全的奶长大的,肖达全是个肚里有墨而凶神恶煞般的武夫,怎么会有鲜美的奶水!
    镇上还有一两个老人知道皂河的女婿肖达全,但对他了解得很肤浅,仅限于传闻,面是没见过。所以肖达全对于皂河来说基本是个陌生的外乡人。
    他和费吉梅的结合连同皂河镇的故事一起构成了我心中的大谜团。怎么走到一起而认识,怎么结婚,后来奶奶为什么又如烟尘一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都想知道。
    皂河镇,这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小镇,听说我们是从南边来的,所有的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我,我不习惯,所以坐到运河边上扔石子。那些石子细碎而坚脆,划了一道粗陋的弧线落入河中,一点诗人气质也没有,我像傻子一样坐在石头上等运河的鱼虾冒泡,我感觉从此成了一截无根之木,不知道为什么来为什么坐在这里面,多年以后,我在这个县做县长的时候,这么多的古怪想法全然消失了。
    我的奶奶是谁没有人告诉我。我的父亲肖扬东回到生他之地洋洋自得可以理解,成为小有名气的小说评论家也可以理解,成了县委组织部长可能理解,成了市委常委可以理解,以至于他成为更厉害的长官我也理解,可是他的母亲是谁他一直不肯透露,我真的不理解。
    我知道那里出过一个人才,叫项羽,这个人力大如牛,可以扛起千斤重的巨鼎。很多以后我到宿县任职,在史志办查询到我的奶奶费吉梅,费吉梅的罪是通敌,她的死也特别简单,肖达全当场亲手处决了她。
    春天那么快,像水的流淌一样。从皂河镇回到下官河,我对读书失去了兴趣,为很多奇怪的问题困扰的我不想再理睬任何人,我变得孤僻起来。
    宏照舅舅从不教训我,大舅舅宏富反而特别喜欢我,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喜欢我。
    宏照当官的消息先是传到小学,然后传遍了整个上官村,我因为参与了一次打架已经基本昏迷了,以后事情全听我的母亲朱宏秀讲出来的。
    宏照回到上官村时,费支书已经坐在邱铁匠家。一见宏照到家立即笑嘻嘻地说:“朱主任回来了?”邱铁匠心中高兴,嘴上却说:“他哪里是什么主任?”费支书说:“怎么不是主任?我们村终于有人在镇里面做干部了,以后有什么事,还要请三侄少多帮忙啊!”宏照笑道:“费支书你气了,我还没有上班呢,不过就是过去拿个几十块钱工资罢了,又不是周正干部。”费支书说:“侄少,你太谦虚太谦虚了。”宏照心里明白,春花不肯嫁给肖金山的儿子,他提升到乡里的事就泡汤了。
    费支书临出门时又回头对宏照说:“什么时候我们爷儿俩喝几杯?”
    宏照立即应承:“好的,到时我来请你。”
    费支书刚远没几步,朱大江就进门了,黑着脸,问了一句话:“这是怎么回事?”
    宏照起初不解:“什么怎么回事?”
    “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不晓得啊?”
    “我做什么了?”
    邱铁匠上来打岔:“亲家公来了,刚好,弄个酒。”
    老头子一看到老邱,理也不理,双手别后扭头便走。
    邱铁匠骂道:“个老棺材!”走回屋里,对女婿说:“老头子脾气坏,别理他,晚上我们喝酒。你等一下,我出去买熏烧。”
    邱铁匠刚出门,宏照就看到远处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果然是茅玉堂和王成。
    两人向宏照道贺后分别落座,王成从黑皮包里拿出三瓶“敦煌大曲”和一大包熟菜。宏照责怪道:“来就来吧,还带什么酒菜啊。”
    邱铁匠回来时,菜已经摆满了一桌子。
    酒桌上的邱铁匠醉醺醺的了:“别看到我一天学没上过,可我是有眼光的。《水浒》《全唐》我熟悉透了。我为什么当初一眼就相中了宏照,因为他人好,他就是当年的宋公明啊,今后我这个老头子要享他的福的。”宏照笑了,给老丈人续上酒。王成和玉堂一旁不住地点头称是。
    喝了四五瓶酒,地上全是烟头。桂香煮了一大锅子绿豆粥,一人喝了一碗,连连称好。宏照把二位送到村口时,夜已经深了,一轮小小的月亮挂在树梢。
    宏照做了镇里的干部桂香格外欢喜,当晚百般温存。
    招商城分配给他的工作就是每年开春收房租,一年的房租已经收上来,他目前就没事干了。
    招商城本来有个主任,有若干勤杂人员。这么多年来,没朱宏照人家这么过,有朱宏照人家总不能改变活法吧?
    所以招商城的事根本用不着他过问,问了反而让人家不高兴。他的副主任就是挂名吃饷,除了吃饭喝酒,招商城一般不会呼叫给他配备的bp机。连续十几天不到招商城,也没有人管他。
    闲得发慌就到小学校找茅玉堂打球,或者和王成喝茶喝酒,要不就骑个破自行车到处逛。经常不由自主就跑到招商城,大多数时间是没有人的,因为这本来就是个没聊的单位。
    闲着也是闲着,宏照便把过去的功夫拾了起来。早练三九,夏练三伏。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宏照相信肌肉练得像块铁,骨头练得会说话。宏照还相信,不管什么年月,练出点本事,到哪天都会有用场。
    月半,到招商城拿工资。他在楼梯口看到了费春花,她一脸淡妆,站着一家化妆品店的柜台里面。宏照正奇怪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费春花叫他了:“朱宏照,上班啊?”
    可能难得和费春花面对面说话,他有些慌乱:“嗯啦,你什么时候来的?”
    费春花笑道:“去年,去年我就在这儿做生意了,你眼界高……”
    宏照扫了扫店里的货说:“你这个大班长也搞资产阶级的东西了?”
    费春花笑靥如花:“现在这个时候谁敢跟钱作对啊?”
    宏照走近柜台,用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语气说:“你转变得好快,关键家里有个赚钱的好师傅啊。”
    费春花脸有些红:“别说不相干的,明年子我找你帮忙,帮不帮?”
    “我能帮你什么?”宏照不解。
    “你真傻假傻?租金啊,多少全在你嘴上说。”
    宏照一摸头,明白过来了,说:“那好说,到时只要我说话还有用,一定帮你。”
    费春花欣然道:“还是有同学好。”
    楼梯转弯处,宏照回了一下头,费春花竟也仰头看他,满眼好似一池秋水。
    宏照心里轻轻地一颤,费春花还是那样地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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