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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阳光猛烈,一切奇形异崇都潮水一般的褪去,只剩下陆追一个。他抬头看了眼刺目的太阳,又低下头去看那两只握在一起的手。
    这感觉很奇特。
    作者有话要说:  陆追:记我还嫩的那些年的第一次心动。
    第十七章
    阮澜就这般牵着陆追的手,静静的站在院子里,那一点一点的温暖沿着指尖向陆追的身体里涌去。
    有只白头的小雀落到了树枝上,踩的树叶轻颤。它歪着脑袋发出一串清脆的婉啼,黑溜溜的眼睛盯着院中,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陆追猛地回过神,逃一般地挣脱了阮澜的手。
    阮澜歪头看他,她眼睛像那只小雀,柔软的让人心疼,生动的让人诧异。
    陆追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却仍强撑着说了一句:“也不嫌脏。”
    阮澜见他神色如常了,这才展露笑颜,眯着眼睛笑道:“嫌谁脏?嫌你吗?”
    这话反倒叫陆追不好答,他冷声回道:“我去换身衣服。”说完,便朝自己的房间去了。
    他方推门,就听见阮澜在后面轻喊了一句:“等你出来吃东西哦。”
    陆追手顿了一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应了一声:“嗯。”
    阮澜转身进了厨房,快速的把案板上的肉分类整理好,又把四溅的血迹擦干净。
    她吐了口浊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这就凶杀现场了呢。
    她把兔肉泥铲到斗笠碗里,加了一点黄酒去腥。最近爹爹身子不好,吃的一直清淡,一下子吃肉还是别闻肉腥味。之后又加了点盐拌匀,先放在一旁等入味。
    至于兔肉丁那就简单多了,手头上有什么用什么。
    墙上挂着的蒜串儿来两瓣拍扁,加点黄酒,然后扔了兔子肉进去煮开,漂去血沫捞出来。草草刷完锅再扔蒜、花椒,兔子肉下锅一抄,再加各类佐料,香气涌上来简直要勾出口水。
    终于能吃到肉了!阮澜感动地眼泪几乎要落下来。
    只有一点可惜,没有辣椒。
    不过想到辣椒这种东西在历史上也是属于舶来品,阮澜也没法子。
    她一边炒着菜一边想,陆追这种情况应该是什么?
    现代对心理方面的研究多了,就算不是这个专业的也都会略有耳闻。
    陆追的情况有点极端,亲人都死于非命,说不准还是死在他面前的。那种愤怒、压抑一旦释放不出去就很容易出问题。
    如今也算是他来对了地方,现代人都讲究归园田的生活。他来干干活、发发汗,没事儿在草坪上睡一觉,慢慢的说不定就纾解了。
    阮澜把兔肉盛出来,留了一半放坛子里,封好口留着明天还能再吃一顿。如今阿追要做体力活,总不好还让人家只吃粥。
    剩下的一半她放到端盘上,连着粥和筷子一起端到院子里去了。
    昨日她后来闲着无聊,指挥着陆追两个人一起运了两块大石头放到院里来坐。
    说是大石头,其实也是阮家之前弄来的瓷石,就是太大了,搬到水碾旁放都放不进去,还得先人工敲成小块。
    那得多费劲儿啊!
    阮澜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看了看陆追还在长个子的年纪,她怎么也不忍心让长的这么好看的一个孩子过劳,最后长成个二等残废。
    当时看这瓷石还算平整,两人就拿了几根木棍儿在下面一路倒腾进了院子。
    之后她又拿井水冲过,一块可以用来吃饭,另一块坐坐什么的都行。阮澜还想着等再寻到块合适的就能凑一对儿,到时候另一个人就不用坐马扎了。
    她把饭菜搁在大块石桌上,这才去敲陆追门。
    陆追在屋子里就听见她忙里忙外的脚步声了,但因着方才的事儿,又觉得不好意思,便站在门口正踟蹰,此刻便听见阮澜到了门口。
    陆追深吸一口气——很多事情,躲也躲不过。
    他一拉门,阮澜的手险些敲在他脸上。
    阮澜见他换好衣服了,手上脸上的血渍也擦得干干净净,笑眯眯的说道:“走!吃肉去!今天我下厨的。”
    她转身就走,陆追站在门里没动,阮澜回头见了,又跑回去拉他的手臂:“走了,一会儿凉了。”
    猛地被拉,陆追僵了一瞬,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想将手臂挣脱出来。可他低头看了一眼,阮澜的手腕从袖子中荡了小半截出来,纤细白嫩的像是一折就会断,手背上青色的血管一看便知。
    一如她的人。
    陆追试着放松,只是两人之间隔着那层衣袖料子,倒再也感觉不到那双手的温度了。
    下一刻,他又暗忖自己这是中了什么邪,大抵是被井水浇昏了头。
    阮澜让他坐好,自己搬了小马扎过来坐,夹了一筷子兔肉放进嘴里:“好吃!”
    她在现代确实很少做饭,偶有几次也就是炒个蛋炒饭,做个鸡蛋汤,拌个皮蛋豆腐什么的。但没吃过猪但见过猪跑啊,保姆做饭她还是见过几次的。
    她也实在是不敢让陆追再下厨,上次的疙瘩汤给她太严重的心理阴影了。
    陆追也跟着夹了一筷兔肉,有些小心翼翼的放进嘴里。
    食物入口一如往常,只能凭借咀嚼的感觉得知大抵是什么,除此之外,他尝不出丝毫的味道。
    他的味觉从第一个梦就开始离他而去了,一点一点的剥离。几日之前他尚能尝出些咸味,如今倒是什么都没了。
    但他能尝到腥味,鱼也好血也好,他知道腥是什么味道。那味道刻在了他的骨髓当中,大概也终生难忘。
    而这兔肉,阮澜大抵去过腥,所以如今在口中,真当的味如嚼蜡,甚至还不如拿粥食。
    他麻木的咀嚼着,即便食物再平淡,他仍然要吃下去。为了养好身体,他也必须要咽下去。
    阮澜见他微微蹙了下眉,连忙问道:“好吃吗?”
    陆追放下筷子看她,见她满脸都是期盼的神情,敛下心里的那丝沉郁,嘴角勾了一下,答道:“好吃。”
    阮澜不疑有他,笑的灿烂:“这才叫好吃,以后做饭还是交给我,你就打打下手算了。合理分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陆追喝了一口粥,将口中的肉渣吞了下去。
    “别吃这么快,慢点。”阮澜见他吃的又急又快,以为他是太久没吃到好的,还同他讲:“以后还有的,别急。”
    陆追自然知道此刻她在想什么,也觉得她真是好骗,随随便便就为一句话欢欣雀跃。
    “你多吃点儿。”阮澜见他神色舒缓,感叹美食治愈效果惊人,连忙又夹了几筷子兔肉给他。
    陆追看着碗里的兔肉,默默的夹起来塞进嘴中,吃了个干净。
    见他吃的这么好,阮澜心里更美了,自己果然做饭还是很好吃的!
    “吃饱散散步,消化消化就干活了!”阮澜拍了拍陆追的肩膀:“要多做运动,才会长个子呀。”
    作者有话要说:  被顺毛了的阿追。
    第十八章
    在陆追“翻译”的帮助下,阮澜花了几日将阮家老宅里的药石、器械等认了一遭。
    接着,陆追每日就看她一会儿摸摸轮碾;一会儿又溜去瓷窑里剥墙灰;一会儿蹲坐在堆得小山那么高的石块前挑拣;一会儿又去外面拔一篮子草拎回来。
    这些活计在外人看来煞是没什么意思,甚至有捱熬时光之嫌,但阮澜做起来兴致盎然,丝毫不觉得疲惫。除此之外,她还带着陆追每日在河边跑两圈,之后还要在院子里打一套陆追觉得“乱七八糟”的拳法,美其名曰增强体质。
    这日阮澜正将院子里晾晒的“草”反面,就听见有人在门外敲门,伴着木门被叩击的响声,秦氏那熟悉的大嗓门直冲了进来:“有人吗?阮澜!阮丫头!”
    阮澜充耳不闻,有条不紊的继续手上的工作,直到将所有的植物都翻好面,她才拍了拍手,将卷到小臂的袖子放下来。
    “吃饭。”陆追从小厨房里端了东西出来,搁在石桌上。
    青瓷上搁着的是几个白生生的包子,里面的陷是阮澜之前腌制好的兔肉,如今被热气一烘,那股肉香便迎着风往人鼻子里钻。
    “馋死我了,你可不知道在外面闻着有多香。”阮澜凑上去,伸手就要抓,却被陆追反手敲了脑袋。
    “洗手。”他音调依旧硬邦邦的,但兴许是被蒸汽氤氲,并没有那般冷了。
    阮澜洗手回来,拿了个包子就往嘴里送,松软的面皮浸了肉酱的味道,咬下一口唇间盈满香气,实在是太舒服了。
    自从陆追来了之后,阮澜觉得自己生活水平直线上升。原本吃饭糊弄,现在最盼望的却是吃饭时间。阿追虽然味觉有点问题,但耐不住手艺好啊,今天面条明天包子后天春卷的,嗖嗖几下就弄完了。
    门外秦氏敲门越来越用力:“阮澜!阮钧!开门!”
    阮澜叹了口气:好好的吃饭时间都被这人给破坏了!
    她抬头看了眼陆追,陆追倒仍是没事儿一般,好整以暇的吃着包子。
    就这么个犹豫的功夫,秦氏在外面继续拍打门板嚷着,生怕村子里的其他人听不见似的:“阮澜!我看见你们家做饭了!快给秦姨开门!你们家的肉味儿都飘出来了了!”
    这喊声自带特效,阮澜眼前瞬间浮现出雪姨的动感gif。
    这人是狗鼻子吗?我在自家吃个肉包子她也能闻到?
    门板抖的咣咣直响,吵得人不得安生,阮澜快速咬了两口包子,塞的嘴里满腾腾的,再看盘子里那几个“白胖子”,又实在是舍不得——招待个人的功夫,包子都得凉了。
    她犹犹豫豫磨磨蹭蹭一副想要装作家里没人继续吃饭的模样,陆追却站起身,说道:“你慢慢吃,我去看看。”
    阮澜“嗝”的一声梗住,略带感激地看向他。
    陆追:“你个哑巴,别人说什么你都哼不出半句来,浪费时间。”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阮澜仍是有些不服气,她冲着陆追连哼了好几声,每哼一声下巴就要往上抬一寸。
    她涨红了脸,又塞了一嘴的吃食,脸颊鼓鼓的像只着急的松鼠,显得十分可爱。陆追别过头去,冷着声音问道:“见人重要还是吃饭重要?”
    阮澜扫了一眼陆追的碗,里面已经空了,这才点了点头。
    陆追起身朝大门走去,嘴角抿了一丝笑。可这份笑又在他开门的那一刻消失无踪,只余下眼中的冷漠。
    秦氏砸门砸的正闷火,却没想到门竟然就这么开了,她气力没收住,眼瞅着就朝门里跌去。陆追一侧身,秦氏踉跄两步,被身后人拽了一把,这才稳住身子。
    秦氏拍了拍衣裳,又理了下发间的珠钗,埋怨道:“怎么回事儿?敲了那么久的门了,都耳朵聋了不成?”
    她话音一落,就看见有个眉目俊俏的少年站在门后看着自己。这少年目光柔和神情温润,加上皮肤白净,显得愈发清逸,甚至还带了一种贵家公子的味道。
    也不怪秦氏有这样的感觉。陆追虽是个庶子,但也仍然是世家里长大的,更别提自小跟着读书识字,周身的气派还是有的。而秦氏说破天去,也不过是个村妇,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秦氏吞了下口水,上下打量了他半晌,原本想的那些酸话也都不知怎的,自己老老实实溜回了肚子里。
    她身后跟着两个村妇,俱都是与秦氏商议好今日来阮家看看的,如今见她不说话,便互相使了个眼神,帮秦氏开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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