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她不忍看他受伤,又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况且这伤口……一瞧就不简单,只怕凭她的仙术也治不好,只好用自己的血来帮他。
封戎故作惊讶:“可治百病?”他笑着捏她的下巴:“莫非你是大罗金仙转世不成?”
难得没有得到她回应,饮溪余光扫到一旁剪烛的刀。她翻下床,寻来一块巾帕,拿起那刀就在自己手臂上划下去。
封戎没料到她动作如此快,面色一变,跨下床匆匆两步走到她跟前:“你这是做什么?!”
饮溪吃痛,脸上也冒汗,拿着巾帕沾上血,低头就捂在他受伤的地方上。
痛了多日的伤口,忽然间生出一股滚烫的热意,他低头,看到那可怖伤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细细密密交织起来,很快,再没有一丝痕迹。
陌生的灵力随着那血液钻入灵脉之中,封戎表情出现些微异样。
他抬头看眼前的人,不知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不是大罗金仙转世,这是个正正经经的仙!
作者有话要说: 儿子太温柔了,我都不习惯了
有二更
第104章
封戎曾想过饮溪是某户人家的大家小姐,出于各种原因离家出走, 是以才会有那么多秘密。她性格天真单纯, 不通人事,完全像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被娇养在深闺中的小姐。
她被养的很好,通情达理, 虽然有时因这种单纯而显得有些傻里傻气,那是旁人都不懂, 不懂这种纯良的可贵之处。
封戎已活的够久了, 做了上万年魔帝, 见过各种各样的人, 独独没有与这样的人相处过, 是以他觉得新奇,尝试过后便不可自拔, 如获珍宝。他很愿意接手,往后将她珍藏起来, 保她一生纯真无忧,一生不必去因为旁人而做出改变。
想要一个凡人长命百岁的活下去对他而言太容易了, 他甚至都已想好……
他自以为料准了所有事,万万没料到她是一个仙。
天地之初始, 洪荒诞生了仙,又诞生了魔,仙魔间大战小战频频,直至数千年前秩序已立才逐渐停止。
而今时隔数千年, 仙魔再度开战,赫褚率魔族百万兵将攻上九重天,这一战,避无可避,魔族不会输。
他自来不是好事的性子,掌管魔界以来也并不耐烦处理魔界事物,多是独身一人住在洞府,万年不理俗事,将事情推给赫褚。
仙魔开战绝非小事,封戎却于此事上已厌烦了,此事牵扯过广,一半出于赫褚私心,一半出于仙界挑衅,横竖他并不想出面,因赫褚一人全然可以坐镇。
若非事出紧急,他不会出面,昨日是个例外。
如今已开战,尸横遍野死伤无数,这个仙却在凡间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仿佛并不知晓天上正在发生什么事。
他不能开口问,或者说……不敢。
他怕身份见了光,饮溪会离他而去,再也不回来……
封戎喉间发堵,问她:“你就这般信任我?不怕我告诉旁人?”
“为何不信?”饮溪不解:“我若要与你相处,自是要全心全意信任你的。”况且她并不怕他告知旁人,她是仙,凡人还能对仙做什么事不成?若是他果真伤了她的心,那她就离开这里。
他又问:“你这么待我值得吗?若我没有你所想的那般好,又该如何?”
饮溪定定对着他看了一会儿,并没有认真回答这问题,倏而笑了,问:“少爷,你爱上我了吗?”
瞧,她丁点儿都不傻,这问题竟然问的他不敢回答。
“若我爱上你会如何?你会离开这里?”
她不晓得是否听出了话外之意,笑嘻嘻又没了正形,将受伤的胳膊递到他面前要他来包扎:“你若爱上我我便走。”
他低头,看着那白嫩手臂上的鲜红刺目非常,一点一点慢慢包起:“不曾,我不曾爱上你。”
也不知她是否当真了,总归很快就将这话抛在了脑后,摇头晃脑像个孩童,蹭在他怀里,一开口是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娇滴滴:“我等了你好久呢,成日里都在想你,还跟着碧丹学了打络子,预备送给你。”
封戎抱着她,轻声道:“往后不会了,不会再走这么久了。”能粉饰太平一日就粉饰一日,等到她愿意亲口告知自己的那一天,届时他不会隐瞒。
……
封戎当真再没有离开,几乎是日日里与她在一处。饮溪觉得他自从离开那一次,回来后就变得极为黏人,时时都要看着她,若她离开一会儿,回来便得一枚冷眼。
浑然不似那个刚认识时清冷孤傲的大少爷,十分幼稚。
江福镇仍是不下雨,饮溪只好掐着日子,隔几日便招一场雨,有时大有时小,只怕惹人怀疑。这么做固然是不对的,往小了说是越俎代庖,往大了说便是犯了天规。
可江福镇百姓都是好人,就连偷抢拐骗之事都不会在这一方净土上发生,人人得以安居乐业,不求长命百岁,只求日子平平淡淡细水流年,这便很好了。
饮溪不知命簿上司几何,总归只要她在这里一刻,便看不得他们流离失所。坏人的命数由天定,好人的命数便由着他们自己罢。
这样的时日过了一段,饮溪总能在平常的日子里发现极大的乐趣,封戎跟在身旁看着,只觉一颗心都较之从前活跃上几分。
在凡间过了这么久,与众人闲聊间也知晓了不少凡人的礼数,原先若封戎有意哄骗,还是偶尔能将她哄去内室床上与他一起睡,后来不知从哪听来的,凡人男女成亲前万不可同房,若是如此便是妾!
堂堂初羲元君断断不能容忍自己做妾,是以此后无论少爷说什么,就是不进内室,守着外室一间小小床榻倒是睡的安稳。
再后来她又听说若是女子未成婚便与男子宿在一起,会叫男子看不起。饮溪每日都在等封戎爱上自己,日日里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问,他次次的回答都是不曾。
她想若是一个男子瞧不起一个女子,自然不会爱上她,是以死守这一底线,断不肯从。
诚然,便是他果真爱上了她,饮溪也不会就此丢下他回天上去,可毕竟是盼着的,盼着他们两情相悦,就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
封戎常在书房作画,从前没见过,后来画的都是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特意装了一个箱子,里面都是她的画。
他说一人未免孤独,要做一副两人的,可那画迟迟没有完成,始终只有一个轮廓,再后来日臻完善,连四周景致都栩栩如生,画中他二人坐在一处,唯独没有脸。
饮溪看了数次,问他为何没有脸,他只笑,并不回答。
只有封戎自己知晓,他只怕故事太完美,等待的便是残缺,于是宁愿这画永远没有完成,也不愿看到那一天。
……
封戎留在凡间,与饮溪朝夕相处足足一年,他带着她走过了许多地方,她说要看无垠大漠,他们便去看无垠大漠,她说要看三月里的江南,他们便去了三月里的江南,他们一同度过了凡间所有热闹的节日。
她仍是会早起问上一问,问问他今日是否爱上了自己,少爷的回答从不曾改变,笑着捏她的脸,回一句不曾。
饮溪并不因此生恼,也不沮丧难过,这一日依旧欢欢喜喜度过,争取第二日就要他爱上自己。她已知晓了自己的心意,是以也要确认他的心意。
封戎的回应,从最开始含笑,到后来神色渐淡,再到后来回应的时间一日比一日长……直到那一日,良久的沉吟过后,饮溪终于等到她想要的回答。
这么久过去了,这张生的极为天人的脸仍叫她时时暗自雀跃,忍不住的心动。他没有笑,这本该是一件极为开心的事的,可饮溪细细盯着他的双眼,她看不懂那里面的情绪。
“是,我爱上你了。”
她听了,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快乐。过往这一年日也盼夜也盼,只盼着他说出这句话。她想若是等到这一日,她要紧紧抱着他亲吻他漂亮的眼眸,告诉他往后会加倍对他好。
怔了片刻,饮溪抬手去摸他的脸,蹙着眉似是疑惑:“你在为此感到难过吗?”
封戎轻轻摇头,他将人抱进怀里,紧紧抱在怀里。
“我们成婚罢。”
作者有话要说: 饮溪:凡人还能对仙做出什么事不成?
一千年后的封戎:可以
顺了顺后面的情节,二更就有点晚了。
然后跟大家说一下,接下来的几章剧情会比较严肃,小虐,会把饮溪角度里的记忆写出来,虽然我个人认为这都是发生过的事了不算数!!但是如果大家接受不了的话,可以等几章再看,我没有任何意见,另外就是这一段会解很多前面的伏笔,不看不太完整,可能会导致看不懂后面剧情,总之大家自己决定叭~~么么叽爱你们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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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错了,写了一截熬不住了,今天更新推迟!六点前!
第105章
饮溪靠在他怀里等来了这么一句话, 先是一瞬间的呆傻, 再然后脑海中噼里啪啦爆开了烟花,就像那日上元佳节,他们在江福镇外的洛水河畔看到的那样,漫天的烟花,映在波光水中, 将一池河水都染透了……她这一波心湖也被柔情染透了。
她几乎是毫不迟疑的说好。
启程回了侯府, 这便开始阖府上下操办起来, 众人知晓她要嫁给少爷了,简直比饮溪自己还要高兴,兴高采烈便置办起来, 直说她是个有福气的好姑娘, 生来这一辈子先苦后甜。
如今走到这里, 最初与抱素定下的赌约实则已然不重要了,她只想留住这样的日子, 哪怕只多一日便好。
两人就这样各自怀揣心事,离成婚的吉日越来越近。
府上各处装点着大红灯笼, 红绸布装饰起牌匾,因饮溪一直住在侯府中,不好行礼, 出嫁的地方便定在了府外厨房王大娘的家。
按照凡人的规矩,出嫁前男女是不得相见的,若见了便是不吉利,一仙一魔, 如今要照着凡人的规矩来。前几日饮溪便住在了王大娘家中,日日与院子里的鸡鸭狗猪玩的很是欢快。
到了第三日头上,她正要熄灯入睡,窗口忽然被敲响了。
摇曳烛影之下,那窗扇外的人影略微晃动,身形峻挺,高冠而立,是她熟悉的模样。饮溪心头一轻,垫着脚步便下床去,压不住雀跃快步走上前,连衣裳都来不及披上,正要推开窗,忽而想到不得见面的规矩,又停下了。
“少爷?”她如今留在他身边仍是丫鬟的身份,虽然早已不再是侯府的丫鬟。
开口叫了这么久的少爷,她知晓他是侯府的大公子,知晓他在外仍有一个神秘不可示人的身份,知晓他其实有许多事不曾给她知道,但饮溪始终认为,她认识的这个人,就是最真实的他自己,她喜欢的那个凡人正是这般模样。
哪怕如今到了成婚前日,她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隔着薄薄窗纸,那人静默一瞬:“为何不开窗?”
饮溪道:“成婚前不可见面,若是隔着一扇窗,那我们便不算见面。”
他似是笑了一声,再然后便无言。
这一年来朝夕相处日夜不分离,饮溪没有过与他分开这么久的时刻,白日里玩着尚且可以不去想,一到夜里独处时便是掩盖不住的漫天思念。
她想怎么可以如此思念一个人呢?
她活了上万年,并非是没有所爱之人,兄长乃她所爱,抱素乃她所爱,甚至宫中伺候的那个小仙婢饮溪也爱。可神仙终究是孤独的,一闭关少则几十年,多则上百年,后来长大了更是常年独居仙峰洞府,可哪怕是这么久的时日,久到几乎盖过了凡人的一生,她也很难生出如此强烈的思念之情。
如今不过几日,已经要数着时辰度过了。
原来这就是凡人口中情爱?甜时甜到了心坎儿上,苦时将一个活了万年本该看透红尘的神仙都磨至夜不能寐。
初时那股兴奋之情渐渐平息下去了,她不知为什么说不出话,两人都沉默着,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良久,她听到窗外人低声问:“若是当初在侯府门前,你晕倒在地我并没有理会,我们可还会有今日?”
这问题有些奇怪,可饮溪仔细想了想,还是答了:“自然是会的,彼时我已经看上你了,本就是候了半日才将你候出府,若是你不理会,我还会再寻旁的机会。”
她自小就是个性子倔的,虽不爱修习也不甚勤快,可若是一本经书悟不透,一个术法练不好,便成日成夜的钻研。兄长教导的道理不听,偏要自己去撞一撞才晓得如此不好。她自来便是如此,倘若认定了一件事,定是要做成的。
是以她十分笃定,若当初封戎没有理会,事后她还会想旁的办法,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势必要瞧瞧这高山冰雪的面目。
他听了又低笑:“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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