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一零别无选择
想要将数人,乃至数百人不着痕迹的隐藏在一座城市中,对教团来说轻而易举,但需要隐藏人数一旦上升到数万人,再如何高的统治力,再如何高的执行力,在这简单粗暴的数字面前也要黯然失色。
无论是兵员的运输,还是军队的日常训练,亦或是每日物资的调拨……
都极难掩盖。
没有谁能抹去接近一座城市现有人数总和四分之一的军队活动的痕迹——即便是这座城市实质上的主宰者,统御此接近千年之久的教团,也不能。
所以,干脆就没有掩盖。
也正得益于此,艾米·尤利塞斯才能如此轻易的找到圣教军在现世迦南的驻地。
只是很多时候,找到和进入……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作为一个军事组织,圣教军必然拥有严格的军事纪律以及门禁制度,没有办理相应的手续,没有相关人等提供的证明,哪怕是持剑者都无权通行。
好在,荣光者对此早有准备——在关卡处,他提供了由怀曼开具的信物与证明。
于是,被放行了。
直接说是被放行有点不太妥当,因为……在上交证明之后,他们被一位穿着打扮与基层士兵有着明显区分的年轻军官,牵引着入内。
从两旁手持燧发式火铳,严阵以待的圣教军士兵那肃杀的神情上,艾米·尤利塞斯不难推定,他们其实尚未真正取信于圣教军高层,不具备在此自由通行的权力。
但没必要沮丧,他,他们,本来就不是来游玩的。
与圣教军高层建立联系,对圣教军有一个直观的、具体的印象才是此行的目的。
而现在,虽然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军官会将他们带向何方,可有一点能够确定,手持清扫者大队大队长怀曼信物的他们,一定能够见到圣教军的高层,至少是能够说得上话的高层。
然后,在穿过了一座座简易的演练场,穿越了一顶顶行军帐后,他们被带入了行伍的主营之中,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是一位二十**,介于年轻人与中年人之间,眼神锐利而举止却不失稳重的金发男子。
“很高兴见到你们。”
在荣光者一行打量着这位在圣教军中能说话掷地有声的人物的时候,他同样在打量着这群远道而来的持剑者——三男一女,皆是少年人,模样尚显青涩,却又不像没有经受过战火洗练的新生持剑者,反而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在一印级别持剑者中相当罕见的干练气息。
为首者是一位黑色碎发,湛蓝瞳仁,面容冷峻的少年,虽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但能成为这群人的首领,且又深受怀曼器重,想必未来一定会成为清扫者大队中了不得的大人物。
于是,他伸出了手,简明扼要的做了自我介绍:“我是埃尔维斯。”
“您好,埃尔维斯长官。”荣光者握住了他的手,“我是犹大——我,我们之所以冒昧打扰,只是因为,在战争到来之前,我们双方有都必要对对方有一定的了解,并建立长效的沟通机制。”
“双方……”自称埃尔维斯的青年军官相当微妙的顿了顿,“你所代表的是?”
“新生的持剑者。”艾米·尤利塞斯说道,“我们已经接到了通告——我们将与圣教军协同作战。”
“所以,”他这么说着,嘴角流露出一抹笑容:“请多多指教。”
“请多多指教。”
虽然埃尔维斯以相对平缓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然而荣光者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手……有那么一瞬间被握紧了。
看来,这位圣教军的青年军官远远不像他表露出的那般平静。
艾米·尤利塞斯想到,他大致能猜得到对方心绪起伏波动的缘由——也正因此,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再一次的重申了他们此行的目的:“请相信我们的诚意,我们为增进双方的共识而来。”
“我知道。”埃尔维斯用食指下意识的敲了敲桌子,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这位青年军官烦躁时常见的小动作,“我知道你们的来意——对此,我代表圣教军对你们的到来表示欢迎。”
公式化、礼仪化的套话到此结束。
他话锋一转:“可是,你们想知道些什么?圣教军的训练方式?不,我想那对于你们来说没什么可看的,都是训导院的那一套一脉相承。”
“当然,您说的很对。”年轻的荣光者眯了眯眼,“刻苦的训练与强健的体魄是成为一名战士,一名士兵的基础,但在讨伐至深之夜的战斗中,凡人用以决胜的法宝,永远是智慧,以及智慧的结晶。”
“你想看的是蒸汽动力大剑——”埃尔维斯微微一顿,“还有燧发式火铳?”
“不仅如此,”艾米·尤利塞斯补充道,“军队的战斗方式,同样是我、我们想要知道的——只有对圣教军足够熟悉,我们才能更好的配合贵军的作战,从而在至深之夜那残酷的战场上,为我们所有人博取一线生机。”
“你……”金发的青年军官略一沉吟,“说服我了。”
尽管起用新生持剑者与圣教军协同作战在他看来是一件非常蠢的事情,那些还是少年的持剑者们,根本就没有经历过战斗,意识不到战争到底是一个多么残酷的词汇,在战场上他们所能做的仅仅拖后腿,起不到哪怕一点实际作用——但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栗色碎发的少年所说的,的确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面。
——哪怕他是圣教军的高层,也无法改变那些真正大人物们的决定,与新生持剑者们的合作,基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既然无法改变现实,那么所能做的不外乎是引导现实往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锻炼那帮子尚且青涩的新生持剑者——
训导院的优秀毕业生,好歹也是真正见过血的……只要能够挺过第一场战斗,战胜自己内心的怯弱,之后也或多或少可以派上用场。
这么想着,他最终做出了决定。
一个艾米·尤利塞斯早有所料的决定——荣光者打从一开始就清楚,他,埃尔维斯,乃至整个圣教军,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
作为弱小者的他们,所能选择的唯有接受——
接受这残酷的、冷漠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