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孤家寡人
燕帝冷冷地看着皇后现在的模样,虽然还是同从前一般,满头珠翠,绫罗云绕……
可皇后现在说的话,早已同疯妇没有多少区别。
“现在昭儿他带着兵打过来了,你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皇后紧紧地揪着裙摆,“纵使你现在要去我的性命又能怎样?您改变得了结果么?到时候……怀王、还有皇上您自己,你连你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朕可以现在便杀了你。”燕帝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厌恶过皇后,厌恶到不想听她说的每一个字,不想看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您就是杀了臣妾又能怎样!?”皇后目光微微涣散着,“杀了臣妾,您依旧一无所有!所有人都背叛您,您从前信任的大将军因利而谋反,您除了这满宫的下人,还有什么?”
皇后锐利的目光一凌“您那高高在上的生杀大权,现在也只有在这南书房里可以用用了……出了这道门,再也没有人会听你的!”
“朕容忍你到此时,早已是宽仁之极,若不是看在你是先帝钦点的面子,此刻你已是一具死尸。”
“您以为臣妾还在乎么?”皇后讽刺地一问,“从我答应昭儿那天开始,您在我心里便死了!”
“……皇位迟早是昭儿的,既然你不给她,便由他自己来取好了,”皇后越说越激动,揪着裙摆的手微微颤抖,“是啊……到了这个时候,她还陪在你身边!”
皇后忽而尖锐地指向慕容音,慕容音也毫不胆怯地回望过去,重压之下,皇后几乎已经疯魔了……
口不择言地攻击着她所能想到的一切。
“你如此宠幸怀王和她,不都是因为那个女人么!”皇后这一声,终于让慕容音心中狠狠地跳了一下。
皇后口中的那个女人,定然就是自己和怀王的生母,慕容音十分震骇皇后为何会知道这一件事,但她面上还是纹丝不动。
甚至装作根本没有听到这一句话一般……
“二十多年了!你一直想着她!每一次你去那,都是往我的心口上狠狠捅着刀子!”
“住口!”燕帝阴鸷地看了皇后一眼,“朕告诉你,朕现在不会要去你的性命,朕还要留着你,留着你看看宁王究竟是怎么败在朕的面前……”
“……一个只会忤逆的畜生,也妄想继承大位?!到那个时候,朕要亲自看着你们母子认罪。”
皇后故作镇定地笑了一声,道“都到了这个时候,难不成皇上还觉得会有人来帝都驰援么?”
“纵使有又如何?大军现在早已围住怀王府,等到怀王授首,难道您还有别的皇子可以选吗?!除了昭儿,你没有别的选择!”
“毒妇,”燕帝厌恶地偏过头去,不想再看皇后一眼,“宁王若是真的打进来,朕不会挟你为质,他若败了,朕也不会杀了你,只会让你孤独待死。”
说罢燕帝一挥手,余朝恩马上便率人将皇后扶了出去,慕容音只觉得身子一阵寒颤,皇上他不要皇后为质,也不要皇后的性命……
可如果宁王真的败了,活着……岂非才是对皇后最大的折磨?
“音儿,你过来。”燕帝抬起白玉小碗,垂首饮了一口参茶,终于理顺一口气。
慕容音乖顺地靠过去,在燕帝身前跪坐下来,燕帝抚了抚她的脑袋,道“宁王谋反,他手下拥军数万,朕告诉你实话,现在京畿空虚,仅凭李璟这三万人,绝对挡不住那些叛军五日。”
“……所以,若是叛军一旦攻破这道殿门,宁王便得逞了,你怕不怕?”
慕容音抿了抿唇,摇头道“臣女不怕,况且……外头还有怀王兄和忠肃侯他老人家,忠肃侯他也是沙场上摸爬滚打起来的人,断不会让宁王得逞。再者,咱们不是还有薛简大人在封州的虎贲军么?”
“虎贲军……?”
燕帝眉头一跳,病了这么多日,他倒是将年前才组建起来的这一支年轻精锐给忘了,但一听统帅是姓薛,马上又不抱什么希望。
慕容音看出燕帝在担忧什么,马上道“皇上,臣女知道薛大人的心性,他是绝对不会与宁王狼狈为奸的,若他知道雍京有难,必然会率军回来解围。”
“你如何就知道?”
慕容音轻声道“臣女自信看人不会走眼,也自认喜欢的人不是一个犯上作乱之辈。若薛简附逆的话,不必皇上说,臣女会亲手砍了他!”
“这才是我大燕皇室的子孙……”燕帝放心地点了点头,话头一转,“不过事情若真的到了那一步,朕是不会让你在这里坐以待毙的……”
“朕相信李璟,也相信怀王……”燕帝再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问她,“你与朕说实话,怀王和宁王,你是不是支持怀王继承大统?”
慕容音眼眸一垂,到了现在,宁王在燕帝心中早已没有一丝分量了,又是在此等容不得一丝犹豫的关头……
而燕帝这么问,想必是他心里早已有答案了。
慕容音一咬嘴唇,抬头道“是……宁王轻薄臣女,弑君弑父,而怀王却从来都尊重臣女,若在他们两个当中选一个,臣女当然会选怀王。”
“好吧……”燕帝不准备再往下问,到了这时候,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陛下,您该服药了。”
慕容音端起桌案上的药碗,呈到燕帝面前,“叛军越是嚣张,您便越是要保重身体,千万不能遂了那些人的愿。”
燕帝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慕容音又递过去一块绢帕,她忽而觉得,从来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过是个孤家寡人。
皇后早已背弃了他,嫡子又谋反……
他虽坐拥天下,可到头来,又真正得到了什么?
纵使这一场战争他最后赢了,可在他心中,可又能说清楚,自己到底赢了些什么?
慕容音怔怔看着燕帝苍老的面庞,她无法想象,此刻这张平静的面具之下,燕帝到底有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