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五章 初见(下)
最后一碟梅花酥进了穆洹的口中,不知是不是她说的,吃了甜的人也会觉得温暖起来,他吃过一碟点心之后竟然真的觉得好多了,就在他想要问这个救了自己,还给自己送了点心的小丫头是谁的时候,宫中钟声响了,大臣该离宫了,穆洹匆匆忙忙往回跑,只来得及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然后他听到风中传来的回答“长乐,我叫长乐。”他听到她的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便继续往前跑了,那个时候他没有想到再次见到她已经是十一年后了,更没有想到,当初那个天真娇憨的小丫头,如今变得心事重重,充满防备和警惕,一点也不像当初那个能在除夕之夜救下一个陌生人的小丫头了,当初他那样蹩脚的借口,她竟然也信了,不曾有过半分怀疑,如今她已经不知多少次问过自己的名字,却还是心存疑虑。
其实那夜离宫之后他曾拜托过兄长为自己打探宫中或皇族之中可有一位四五岁的姑娘名唤长乐,可是他们在京城逗留了月余,却还是没有查到任何消息,兄长说他不曾找到一位叫长乐的姑娘,反而问他除夕那夜为何离开的那么久,差点赶不上出宫。他看着自己的兄长,他坐在轮椅上,看着自己,坦荡中带着关心和一丝责备,穆洹最终逼迫自己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即便那夜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巧合,即便若不是长乐恰好经过,他可能真的冻死在乾清宫门前的河水中,事情过后,他还是选择相信兄长,也许真的只是巧合,他不相信兄长真的会要置自己于死地,毕竟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不相信自己一直敬佩的兄长真的会恨不得自己去死。
何况比起王位,他更看重的从来都是兄弟之情,所以宫中回来后他发着高烧被父王惩罚也不曾透露过关于那夜的一分一毫,父王本来就对兄长冷漠至极,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揣测让兄长的处境更加艰难。
那夜的事情,除了自己和兄长,不曾有人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这么多年,他不争不抢,一直与兄长交好,甚至为打消兄长的疑虑,故意与父王对着干,惹他生气,让他失望,每次他被父王责罚时,兄长总是会出面为他求情,时间久了,他以为兄长对自己的疑虑总算消除了,也以为,父王已经对自己彻底失望,不会再对自己有什么期望了。
直到一年前,宫中巨变,先皇自尽身亡,新皇登基,各地藩王蠢蠢欲动,父王也已经暗中筹谋,打算带兵北上,在朝堂根基不稳之际捞到一点实在的好处,临行之前,父王派人去外面找他,将他强带回了王府,宁肯绑也要将他绑在身边,却要将兄长留在西南,父王表面是说兄长行动不便,还是留在王府,镇守西南,实际上是什么打算,大概只有他清楚。
大概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他与兄长都明白了,他们之间,因为父王属意他继承王位,再也不可能像小时候一样亲密无间了,兄长又一次出手,心思缜密,通篇布局,令父王不得不带他一起北上。
这样的结果在穆洹看来却并没有什么不好,他一直也不想要这个王位,在被父王带到西北之后,他便找机会跟兄长摊牌了,这么多年,他们两个第一次直接地谈到王位的问题,他告诉兄长,他生性自由,不爱受约束,并不想要这个王位,也做不好这个王位。
那也是第一次,他不再用一贯的眼神看自己,而是带了明显的探究和怀疑,即便心中早就明白,可只要他还愿意做出一副好兄长的样子,穆洹就还能骗骗自己,可是现在他大概连装也懒得再装下去了。
他虽然对于自己的话将信将疑,大概还是想赌一把,毕竟即便他才华盖世,心思缜密,到底是坐在轮椅上的人,有他在,要坐上这个王位,终究还是有些阻碍,当初没能将他淹死在宫中,之后几次趁他外出时的刺杀也没能解决了这个麻烦,现在父王已经有意将他的身份告知将士,已经在为他将来继承王位铺路,他竟然愿意主动放弃王位,穆池心中冷笑,他的那位父王一定没想到自己苦心孤诣培养的人,却并不屑于要这个王位。
虽然对于穆洹的话将信将疑,他最终还是出手了,有他的帮忙,穆洹顺利从军中连夜逃出,离开驻扎之地时,穆洹心中想着,兄长心思深不见底,连父王这个从他出生便将他隐藏起来的老狐狸都不是他的对手,好在他并不在意王位,不然与兄长相争,恐怕连哪日死在他手中都不知道,还是保命要紧。
他出逃之后本想一路向南,先回京城,他心底里还是惦记着那个救过自己的姑娘,虽然想着这么多年过去,她也许已经嫁人了,他却还是想回去找她。
只是他走到半路,被父王派来的人找到了,将他带回去的途中,他又偷偷跑出来,却不敢再去京城了,只好继续向南走,谁能想到他会在路上遇到她呢,穆洹看向躺在床上的安阳,目光轻柔,抬手将她耳边的发丝轻轻放在耳后,他看着她笑“这说明我们两个有缘分,终究还会相见。”
他能救她一次,两次,就能救她第三次,他轻轻握住安阳的手说到“我要离开几日,去将黄岐找回来,放心,我跟唐安说好了,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躺在床上的人并没有任何反应,她根本听不到穆洹说的话,可他还是忍不住跟她说“等你醒了,我就带你离开,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
他说过,他向来没有什么大志,不想继承什么王位,也不在乎父王的野心,他们要做什么都与自己无关,如今终于找到了当初救自己的那个姑娘,他只想与她简简单单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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