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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唐静

      若是大闹起来还有些闲话可以摆谈,可一旦静坐下来便有些对坐无语的感觉,相看两相宜却无声言语,不可谓不奇怪。胖子就这么坐着,仰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实有时候就这么坐着什么话都不说也挺好的,千言万语就留着吧,埋到门前的老柚子树下,来年的春天或者是六月再打开在酒桌上说个干净,那些东西我认为是唯一比花生米更加下酒的了。
    “欸,老黑,你怎么这个时候又搬上去了?”
    小鸡甩着衣服上的水渍问我。
    小鸡真名田济,不是田忌赛马那个田忌,就是这个田济,谐音田鸡,所以大家都叫他小鸡。不得不说我们真是友爱的同学啊,关心同学的名字,关心粮食和蔬菜,面朝校园,秋雨连绵。
    其实我也是个诗人,不是吗?生活的每一瞬间都可以像诗意一般优雅或者是深邃,亦或是忧郁,总之各种各样的五花八门的五颜六色的,都可以。只要有一颗灵活的脑子,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和一双流氓一样的眼睛,当然,如果看过足够多的书那是最好,虽然目前我什么都没有。
    “嘿嘿嘿,当然是罗少荣良心发现呗。”
    “良心发现个屁,别人我不了解,但是你唐默那点弯弯肠子我还是清楚的。无非就是某人恬不知耻往罗少荣跟前凑,搞得人家心烦意乱不得已才答应你的呗。”
    胖子撇嘴的模样真丑,像个营养不良的冬瓜,在冬天的时候腐烂了半块。
    “就你胖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点好听的会死啊,要不然我不来看你小子,你就安心地给老子当留守儿童吧,我反正怎么都是空巢老人。”
    “我去你的,我打死你,你他娘的嘴怎么那么欠呢。”
    胖子说话之际就直接一把将我摁在床上,不得不说,他这床还真软。
    我才不怕我这傻儿子呢,反正只要记住不反抗,任他蹂躏,任他开心,这小子就喜欢弄会叫的狗,哦不,会吃人的老虎。娘的,差点自己骂自己了。
    夜雨几日未停,似乎我已经习惯了终日在耳畔回响的雨声,就像是已经习惯了某些故事,或者是某个可爱的人,若是某天雨停了,说不得心里会怅然若失。胖子的上床现在空荡荡的,每天早上没人叫他起床,他一定不习惯了,也不再有人让他欺负到感到没趣了。好些个难忘的瞬间可都是和这个油腻的家伙在一起的啊,要是真的离开这个讨厌的家伙,心里就像是缺了一块啊。
    突然想到六月份的时候就要各奔前程,世界那么大,我还要牵挂一个远方的胖子,很累的啊。
    “曾老师好。”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就看到曾老师以及身后跟着的一个家伙低着头走进来,他不过是板着脸点点头,忽然看到我这边,问道:“你不是搬上去了吗?在这儿干嘛。”
    “哦,今天不是没课吗,我就来玩一下,舍不得胖子。”
    他倒是没有在乎我在这个时候不懂得察言观色,只是说了一声早点上去休息,然后对身后的那个家伙说:“这件事学校一定会查实,不论是不是你,都会给你一个说法,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行了,早点休息吧,到时候会通知你的。”说完就自己走了,倒是那个低头的少年坐到自己床上,自始至终都耷拉着头,刘海遮住了那张脸,我只是觉得似曾相识,这人似乎是今天才搬进来的,因为我清楚地记得他那个位置之前是没有人的。我颇有印象却是想不起来,记忆在这一科开始罢工。
    或许,看到他的脸我就知道是谁了。
    少年初来此地,与人不熟,或许是低头太久脖子酸痛,抬起头来那一瞬间往事如潮水翻涌,时光倒退到那个流血的夜晚,就是苏拉拥抱我的那天,一个名字在我心头乍起,唐静!其实那一天所发生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宛若梦境,那一场“快意恩仇”的架,我和宁小白在人群中战斗着,然后就是宁小白满头鲜血。那天不仅仅是我们从未有过的疯狂,也是那么多年来城兰中学紫藤萝最美的一天,只是换来了那么多的眼泪。那些个随风而去的故事里的主人公们都已经在远方,只是不曾想会在这里遇见唐静,不得不说世界太小。
    那次之后唐静被记过,然后转学,虽然他们班主任钟鹿极力保他,最终还是没能逃脱这个下场,谁让他打架带上了教育局长的儿子呢?这样的人不死,那就真的是这个世界不开眼了。
    唐静看起来和记忆中没什么区别,只是略显憔悴,他应该是没有注意到我,帮宁小白开瓢之后他除了留给宁小白一句照顾好车小小意外,什么都没有带走。教育局长的太子郜林还是那个样子,穿着名牌自以为是,哪怕是许多年后,或许他还是西装革履出入上流社会。我并不会觉得那样的人会受到所谓的惩罚。
    唐静坐在床上许久,忽然下床冲出宿舍,然后走廊上就是他的咆哮,忽然间夜雨消散几分。
    “他必须给我道歉,凭什么,我根本就没这么做!”
    “我说了不是我,难道连你都不相信我吗?我会西汉他那点东西,就算他丢在马路上我他妈看都不会看一眼!”
    宿舍里我们几人面面相觑,全然不知,胖子拍拍我,轻声说:“这家伙叫唐静,以前我们学校的,名声不怎么好,不知道这次惹上什么事了。”
    “我知道他。”
    “你们认识?”
    “这倒不算,有过交集。”
    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杨伟说的,说多了也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
    大家很是默契地没有说话,屋外咆哮着的唐静挥舞着双手,淹没了雨声。
    “我说了多少遍了不是我,不是我,你们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我不知道为什么它就是不见了,但是绝对不是我拿的,可是为什么那个老师偏偏要说是我?”
    “我是进去过,可我连他说的那东西都没看到我怎么拿,凭什么他就要说是我拿的,和我一起进去的还有一个应届生呢,他怎么就不被排查而偏偏是我,怎么?!就因为我是复读生,就因为我以前在城兰中学被记过处罚?他罗少荣凭什么!”
    “我就是说了怎么了,他这样还是老师,老师有他这样当的吗?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栽赃嫁祸,不讲证据,全凭个人主观意见来判断,这他妈就是偏见,看不起复读生还是看不起我唐静,我当初就说了不来这个鬼地方,现在就第一天!”
    “不要我我他妈不读了,总可以吧,老子早就不想读了,妈的罗少荣那狗东西不亲自给老子道歉我他妈就去告他。”
    “我不管,他娘的要是不给我道歉就走着瞧,老子现在很冷静,没冲动!”
    这个小故事来龙去脉其实不难梳理出来,无非就是唐静进了某个地方,然后那里丢失了一剑很贵重的物品,罗少荣就怀疑是唐静干的,但是事实呢谁也不知道。
    唐静回来之后,钻进了被窝。
    此后我就没有和胖子他们多说,匆匆离开了这栋老旧的宿舍楼,我不愿在这里吃苦,只愿意来看望我的朋友。雨渐渐小了,趋近于无,只是秋意浓,寒风依旧。兰城拥有南方秋冬季节最特有的湿气,那种钻到骨子里的寒冷如粗糙的锯子在骨头缝之间摩擦。现在似乎晚了,只有我一个人行走着,我能听到的只有我的脚步声。寒气逼人,忽然尿急,四下寻找又无厕所,忽然想起以前的老澡堂那里有,于是迈步而去。放水之后可谓是神清气爽,只是回去的路湿滑昏暗,心头略有小恐惧,想起那日在杨伟姐家楼倒里,不仅汗毛直立。忽然听到身后一阵沉重细碎的脚步声,恐惧更胜。
    走了几步到了路灯下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回头一看,借着灯光,我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姑娘,然后我就想起了一首歌。
    “椰风挑动银浪
    夕阳躲云偷看
    看见金色的沙滩上
    独坐一位美丽的姑娘
    眼睛星样灿烂
    眉似新月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