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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魄何其脆弱?谢怀尘在触碰到寒气的一刹那便觉得自己受不住了。
他以为红衣谪仙至少会留他一条小命,好让自己解除阵法。结果对方如此不要命。
于是他闭眼等着自己魂飞魄散。
一息……
两息……
三息……
嗯?怎么没有动静?谢怀尘紧张地想,这种要杀不杀的状态简直比死还难受!
结果下一瞬,一股暖意包裹而来。这股暖意丝毫没有杀气,甚至魂魄身处其中仿佛枯草遇甘霖。
白衣,鹤纹,血迹。
少年魂魄紧张睁眼,正与红衣谪仙对视。
红衣谪仙捧着他这团脆弱的魂魄,千年不变的清雅面具陡然破碎,眼中复杂而愣怔。冰凉的手似乎也有点颤抖,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将谢怀尘魂归肉身。
谢怀尘简直被他这副样子给惊呆,几乎就以为是真正的邵月醒了。
然而不是。
因为魂魄归体后,对方用近乎温柔的语气唤他:“阿尘。”
谢怀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顺便通过这个称呼认定对方是红衣谪仙。
身上金线瞬间散去,铺天盖地的痛席卷而来。一只冰凉的手握住谢怀尘已然扭曲的五指,徐徐魔气将断裂的经脉骨头悉数接上。然而谢怀尘并不领情,一拳头就要挥上去。
单薄的手轻而易举拦下他,无数金线将他双手绑缚于头顶。
“乖,别动。”对方的声音温柔缱绻,说完便吻了下来。
谢怀尘的脑袋刹那空白。
对方对他这种反应似乎很满意,一把将他按在床上,亲吻的力道并不浅尝辄止,反而似是要将人拆吃入腹。
不对,是真的拆吃入腹。
谢怀尘感觉全身的力量都被这个吻吞噬,脑袋里像拉箱的风,生命力嘶啦啦地随风流逝。对方就是一只饥饿的魔,把他当珍馐一样吞食。
一些久远的不堪的记忆浮现出来,红纱,红帐,手脚皆被红线缠缚,有人亲吻他的眼睛,手指却在羞耻的地方不住捣弄,逼得他弓身颤抖不止。等他瘫软无力只能低低喘息时,再笑着将他身上的天地灵气吞噬殆尽……
谢怀尘一时分不清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强烈的生命力流失的虚脱感倾覆而来,五指挣扎着弯曲,然后不甘心地闭眼……
第二天,小竹屋外的灭灵阵被无声无息散去,无忧峰安然无恙,谢怀尘发了高烧。
本来这段日子谢怀尘就受了不少伤,再被某人一搅和,干脆大病不起。意识浑浑噩噩,连睁眼都做不到。
有清冷的气息靠近,摸摸头,喂自己喝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就走了。
过了一段时间,清冷的气息又来了,摸摸头,喂了些又苦又涩的东西,守了好久。
如此反复,不知过了多少时日。
等谢怀尘醒来,外面正在下小雨。
他坐起身,居然有丝丝凉意。
屋里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他想下床,结果全身上下传来抽丝般的疼痛。
这一疼,什么事都想起来了,这不就是红衣谪仙用金线穿透他身体才留下的伤?!
一股难言的极端的羞愤涌了上来。
谢怀尘第一次如此想见邵月,就如同当年想见谢洛衡一样,他极度想站在邵月面前问对方一句“怎么回事”。
大病后的身体十分虚弱,谢怀尘抱着水寒剑跌跌撞撞出了弟子居。想找老白鹤带他去云来。
结果却在路上遇到了梅晋卿。
梅晋卿见他大病出门还淋成了落汤鸡,连忙给他施了个小法术挡雨。嘴上还不停:“你病这么重居然还敢出来淋雨?你是不是修真者?别说施法你连个伞都不会带吗?!”
谢怀尘面无表情:“我要去云来。”
这一说云来,梅晋卿又炸了:“要见邵月是吧?你们两个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上次无忧峰所有人都没事,就你们俩,一个大病,一个闭关五年?你们后来是不是出事了?!”
听到“闭关五年”,谢怀尘僵了僵,不可置信:“他闭关了?”
“对,就昨天,说直到城主大会召开再出来。”
谢怀尘气道:“不管,我要去云来!”
梅晋卿终究是不想跟一个病秧子置气,解了清极剑,带着谢怀尘飞去云来峰,天际留下一道淡紫的剑痕。
云来峰常年积雪,谢怀尘以前还只觉得冷,如今却是在想——邵月住在这雪峰是不是恰好可以隐藏天罚发作时的迹象?那劳什子天罚可是把竹屋后面的小湖都给冰封了!
云来峰自有仙童接待,小童子对谢怀尘恭敬道:“邵月大人已闭关,您还是别打扰他了。”
谢怀尘咬牙:“那我师尊呢?!”
邵月不见他,那他就把这件事告诉师尊!
“宗主大人也在闭关。”
“……”
梅晋卿给他偷偷嚼耳朵:“这是摆明了不见你,不如你自己去踹门。”
然后两个人装模作样谢过童子,转个弯就去邵月闭关的地方踹门了。
门外厚厚一层雪,门还是大石门。旁边摆了个石碑,碑上刻着“清静”二字。
谢怀尘在外面大喊:“邵月你给我出来!”
“不出来是怂货!”
“给我说清楚那晚怎么回事!”
“要不然以后见你一次打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