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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一旦教皇的图谋成功,勃莱西与罗格朗将同时面临最可怕的危机。
    因此勃莱西替罗格朗关切圣廷的举动, 以此寄希望于罗格朗牵制圣廷的力量。而罗格朗将送来帮助勃莱西国王不会被加冕洗礼所控制的办法, 从而避免一夜之间,罗格朗就要面对一个拥有真正国度的圣廷国。
    卡尔将军要保证执行命令的人全部不知道内幕,勃莱西王室密探只会以为自己收集消息是为了向王室效力, 而不会知道这些消息将跨越海峡,送到罗格朗的君王之手。
    任何一方暴露,另外一方都绝不会承认。
    没有什么诚意可言,双方不过与虎同谋。
    “让我们的勇士准备铠甲与利剑吧。”
    费里三世说,他抬头望向窗外,仿佛看到了那咄咄逼人而来的教皇使团。
    卡尔将军遵命退了出去。
    …………
    勃莱西境内,科洛城。
    灰蒙蒙的天空下,一名枢机助祭与一名扣着兜帽的男子一起从一辆黑色的马车上下来,男子手中提着一个黑皮匣子。他们匆匆地走过街道,抵达修道院的大门口。
    此时,教皇使团正驻扎在科洛城的修道院中,全副武装的神殿骑士将教皇休息之地围得水泄不通。两人接近,神殿骑士的长剑顿时就架了起来,剑光闪烁,冷气逼人。
    枢机助祭抬起手,让神殿骑士看他手中的教皇手谕。
    神殿骑士收起剑,让开了道路。
    “走吧,安瑟尔先生。”枢机助祭回头对带着兜帽仿佛畏惧被人看到面容的男子说道。
    送他们来的黑布马车缓缓向前,车轮滚动的时候,不断有鲜红的血滴落下来,仿佛马车中同来的其他人已经被杀死了。
    被称为“安瑟尔”的人打了个寒颤,跟随枢机助祭走进了修道院中。
    作为整个圣廷的权力住在,教皇在修道院中休息的房间却称得上朴素。教皇这次出行除了那辆奢华的圣廷马车外,没有其他的装饰品。
    枢机助祭肃穆地踏进了教皇的休息室,安瑟尔紧随其后。刚刚进去,他的呼吸就微微一窒,在不大的房间中端坐着两位圣廷枢机团的主教,一位很年轻另一外白发苍苍。而另有教皇秘书局的人静立。
    安瑟尔克制不住自己的颤抖,在走进房间之前,他就摘下了兜帽。如果卡尔将军在这里,一定能够认出他来。
    他是勃莱西王室重要城堡的执事之一,同时也是一位身份不低的伯爵。
    “查理王子愿意将此物献与宗座。”
    在枢机助祭的眼神示意下,安瑟尔匍匐下去,将黑色的匣子双手高高捧起。
    教皇此时正在房间中的桌后,翻阅着一份份由十一圣部送来的文件。他停下笔,看了一旁满头白发的枢机主教一眼。
    老枢机主教起身,从安瑟尔手中接过了黑匣子。匣子的锁是合着的,枢机助祭上前,取出钥匙打开了它。之间一份泛黄的书信躺在金色的绒布上。
    枢机主教将它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仔细检阅一遍后,微微松了口气,奉到教皇面前:“宗座,是它。”
    教皇拿过这封信。
    安瑟尔跪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他同样知道信件的内容。
    那是一封公元723年,勃莱西国王克里莫五世写给圣廷西亚斯大主教的信,在信中,他允诺将整个低地领土和王国西部的世俗统治权拱手奉给圣廷。在历史上,克里莫五世毫无英雄王后裔的血气,他凭借着阴谋害死了王兄,登上王位。[1]
    当时整个勃莱西贵族喧哗,畏惧于国内强烈的讨伐声,阴谋家克里莫五世试图从圣廷获得援助。
    可惜的是,很快克里莫五世手下的骑士背叛并刺杀了他。因为克里莫五世成为勃莱西历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君主,绰号“短命王”。
    这封信随着克里莫五世的死,与其他文件一起被封进了勃莱西的王室档案室中。
    但是,费里三世的弟弟,也就是前段时间同费里三世竞争王位的查理王子,在此时将它窃取出来,秘密地送到了教皇手中。
    教皇读完了信,他将信放下,看向匍匐在地面上的安瑟尔伯爵:“圣廷关爱着它的每一位孩子,但查理王子在前段时间对圣廷的轻慢令关爱他的人伤透了心。”
    这是一句谴责,但是口吻却是温和的。
    安瑟尔伯爵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在前段时间,王位之争的时候,圣廷惯例支持身为太子的费里三世,由此将圣廷化为敌人的查理王子的确做了些不怎么敬意的事。
    但那是过去,不是吗?
    “查理王子已经忏悔自己的罪过,他渴望能够重归圣主的怀抱,今日我此来便是出于查理王子自己意愿的,自发的行为,目的是为了救赎自己的罪行。”说着,安瑟尔伯爵抬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教皇看向房间中的其他人:“我亲爱的朋友们,你们认为这位可怜的年轻人该获得宽恕吗?”
    枢机主教,枢机助祭,秘书局局长对视一眼,他们抬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吟诵:“神啊!求你按你的慈爱怜恤我,按你丰盛的慈悲涂抹我的罪孽。”[2]
    “父啊,赦免他,因为他所作的,他不晓得。”教皇起身,扶起了匍匐在地的安瑟尔伯爵,“圣主宽仁且慈悲,祂宽恕迷失者的过错,并对他寄予厚望。”
    “圣父仁慈。”
    安瑟尔伯爵心中的巨石终于放下了,他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那么把圣主对他迷途知返的喜悦转告给他吧,先生。”
    教皇微笑。
    安瑟尔伯爵离开之后,教皇拿起了那封由克里莫五世亲笔书写,盖有勃莱西王室印章的信,他看向房间中的得力手下们:“千年王国将至,我们责无旁贷地应建立起祂的帝国。圣彼得将两把刀交予我们这些神的仆从,便是为了让我们复兴祂的国度。”
    房间中的其他人站起身,在胸口画着十字:“圣哉圣哉!万军之主,万王之王!”
    庄严的唱诵声下是阴谋与刀剑的光影。
    …………
    罗格朗,科思索亚。
    黑死病的阴影伴随着国王的到来而退去,希恩将军借着这个机会,抓紧时间组织市民加入整个城市的清洗行动。人们提着水桶冲刷着街道,强迫症建筑师的城市排污系统以之前快了三倍的速度铺展开。
    封锁解除。
    原本提心吊胆,生怕黑死病蔓延到自己的城市也纷纷松了口气。而在科思索亚瘟疫事件之后,东南此前关于自由商会的那些声音终于渐渐小了下去。
    既然亲自来了一趟东南,解决完科思索亚的事情之后,国王借着这个机会亲自处理东南沿海的一些事务。
    身为国王,最重要的职责有两个,一是率领军队打仗,一是司法。
    在疯王亨利时期,为了压制地方领主的势力,神判被废除之后不久,绝大部分案件的审判权被从领主法庭转移到了王室法庭。威廉三世时期,王室在中央设立王家法庭,同时设立王室巡回法庭以减轻中央法庭的负担。
    由于此前的内乱以及之后的一系列事件,原本应该定期巡逻的法庭被搁置了下来。想要进行司法诉讼就唯有北上到梅茨尔王宫。既然国王此时身处东南,那么对等待诉讼已久的人们来说,实在是个好消息。
    国王也有心利用这次机会来达成一些目的。
    东南的庄园主大贵族是罗格朗遭受商业兴起冲击最大的群体之一,他们的势力远不及北地领主。在审判中,国王借此机会剥夺了一些贵族利用农民破产占有的土地。
    他将这些土地以王室的名义,低价出租给一些面临成为农奴处境的自由民。
    查尔斯目睹国王如何将一处两个家族争执不下的土地授予第三个家族,挑起城市传统贵族势力争斗之后,沉默了半响。
    ——不得不说,君主在把控权术上,从来没有公正与仁慈可言。
    这天国王处理完一件领地纠纷之后,希恩将军汇报:
    有位画师请求觐见国王。
    作者有话要说:  [1]历史上的教会做法才是真正的骚操作……公元8世纪的时候,罗马教皇秘书局伪造了一份君士坦丁大帝给罗马主教的信,许诺把整个罗马城和整个意大利以及帝国的整个西部世俗统治权赠送给罗马主教。这个许诺就是“君士坦丁的赠礼”。然后教皇根据这个文件向西欧各个封建主君提出权力要求。
    [2]引自第五十篇圣诗。
    简单解释一下关于本章的克里莫五世书信问题:
    作为君主的书信,它是重要的政治档案,属于需要保存的范围之内。当初失地王约翰在1213年面对腓力筹集的1.5万人军队的危局时,约翰王向教皇英诺森投诚,将国家主权拱手让给教皇,从而规避了法国入侵的危机。当时约翰同教皇的信件往来同样是被保存下来作为重要的档案。
    此外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是,权力的争锋中信件,条约都只是道具。如果勃莱西实力强盛到能够和教皇正面刚,那就算以前的国王签署了多少条约都算不得什么。在中世纪战争中,英国和法国多少次打战然后又达成和平协议,达成协议刚刚没有几天,又迅速地撕破脸……决定的是势力而不是利用的工具。
    就算档案没有保存下来,只要圣廷想,照样能够照出一份假的。只是需要这么一个借口一个幌子而已。中世纪教会伪造的书信也不是一封两封……这可是专业的大师(。)历史就是如此……多少冠冕堂皇的东西本质决定的归结于实力。
    在陈先生的《基督教简史》第三章 第三节“西欧社会政权与教权的关系”有对当时教皇格里高利一世的实力介绍,可窥一斑“……格里高利一世的的经济,政治实力,不限于意大利;除上述地区之外,在非洲北部,达尔马提亚和高卢南部等地,都有其领土。他的地产布下几百处,每处地产的每个庄园都由教皇派神职人员惯例,除了经营庄园外,他还经商,从事贩运粮食,木材和生铁等活动……”
    历史上,在公元八世纪,教会拥有大量的土地,许多主教同时是庄园主。而到了11世纪,天主教会的经济实力迅速增强,教会几乎占据所在教区的三分之一土地。除了控制西欧各国的大面积土地外,还霸占了森林,牧场,磨坊和控制酿酒,制盐,海洋运输等等行业……这个时候,教皇的经济收入甚至超过了欧洲各国的收入总和。此外当时的教会在文化思想上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而在本文中,已经讲述过勃莱西的历史发展,它的建国本来就依靠着圣廷的支持,最后统一诸多小国也是靠着圣廷来实现精神上的一统,从而构建起实现统治的基础。正如文中费里三世说的,勃莱西的土地上圣廷是深深扎根的,它的历史从一开始就与神权纠缠在一起,甚至框架从一开始就笼罩在圣廷的思想下。
    勃莱西圣廷控制的土地比例是参照了历史上的法兰克。
    在圣廷于勃莱西拥有如此大的影响力之下,那么信件的真假其实本身就不是什么问题了。就算没有按照规定保存档案,圣廷依旧可以伪造出其他的。
    重点的不在于一个势力使用了什么借口,而在于他拥有什么样的力量。
    以下为一些参考【因为基督教国内研究较为冷门,在此只提供一些参考】
    [1]王姣. “君士坦丁的赠礼”—君士坦丁对基督教发展贡献的多元视角分析[d].辽宁师范大学,2013.
    [2]郭超. 中世纪西欧政教二元格局的社会模式探析[j]. 江苏第二师范学院学报,2017,33(08):5055
    [3]杨昌栋.基督教在中古欧洲的贡献[m].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北京,2000:160.
    [4]陈钦庄.基督教简史[m].人民出版社:北京,2004:133.[4]
    [5]]张文建.天国之道:基督教[m].世界知识出版社:北京,1999:82.
    第66章 文艺之光
    这一年已经快要走到尽头。
    十二月只剩最后几天, 国王坐镇东南的这些日子里科思索亚瘟疫的阴影正在被渐渐驱散。在城市大清洁的同时,市民们在市政官员的率领下紧张地准备起圣节的庆典。
    就是在这种氛围里, 格拉克在侍从的带领下, 走进国王暂居的宅邸。
    多年的流浪生活让他瘦得惊人,形销骨立,而这些天来不分昼夜, 争分夺秒的绘画更是几乎榨干了这位一无所有的画家的全部精力。要不是他的眼睛过于明亮,仿佛燃烧着全部生命,他几乎与活尸没有什么差别了。
    他原本是艾克画派一位杰出大师的学生,但是他对被奉为经典的艾克绘画理论提出了质疑因此遭到了老师的驱逐。后来又因为醉酒,不慎在酒馆中说出“绘画作为一种表达情感与思想的艺术, 不应该仅局限于宗教题材”,而遭到举报。
    他那时候所在的“艺术之都”威尔距离圣廷所在之城很近, 要不是有好友冒险提醒, 他恐怕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扔上火刑架了。
    格拉克不得不隐姓埋名,远渡深渊海峡,来到了圣廷影响力相对其他国家而言较小的罗格朗, 成为了一名默默无闻的流浪画家。
    今天是他最为冒险的一次行动。
    酒馆的老板简直觉得他疯了——就他这种毫无名气的画家,居然想请国王看他的画!
    格拉克在国王的住所前守了好几天。
    赶来此处提出诉讼的人太多了, 一名流浪画家毫无存在感。在酒馆老板想强行把他拉回去的时候, 事情出现了转机。巡视回来的希恩将军巧合之下,看到了他的画,那位高贵的骑士将军答应在国王面前提一下。
    于是才有了今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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