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他甚至开始暗暗衡量,如果不顾一切的离开大路御剑出去,到底能走多远?情况很不乐观,因为就算拼命,他甚至也不知道该向左还是向右?向南还是向北?
而他,似乎只有一次的选择机会?
心里想这些也没有用,要想不引人注意只能一直向前走,直到——封神台。
他的目的很简单,一直走,直到允许的听道之地,这其中如果运气好,九宫盘有所感应,那么就直接空间离开;如果运气不好,走到头九宫界也没反应,那么回身离开玉清就是,反正玉清也不会来管偶尔的修士中途退场,到时直接出海,再去赌蓝海之行。
在玉清山门内乱闯不可行,别说有金丹,元婴,真君,就单单宗门大阵,也能让他顷刻间化为灰灰。
封神台是个倚山而建的巨大祭神之台,这种形制的建筑实际上在当下的道教门派中已经很少见了,但象玉清门这样死抱着祖宗规矩不变的宗门,这正是他们以此视为正宗的标志。
封神台分三层,每层三十三丈,是背靠遮莫山的一个半圆缺形;高达九十九丈的顶层,便是大修高能讲法的地方,非元婴修士不能坐;
第二层是金丹,灵寂修士盘坐之地,因台面寛阔,所以显的人并不多;这里也是金丹修士演法之所在,一些奇功妙法,风雨云雷,是想一朝成名的散修们大展身手的好地方。
第三层便是玉清低阶弟子的场所,他们只是观众,听众而已;而庞大的散修们,则分布在封神台前巨大的扇形土坡上。
李绩来的有些晚,讲法已经开始,不说封神台上众多有身份有地位的上修,单只扇形土坡上的修士群,就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足足有上万人之多,密密麻麻盘坐在土坡上,一个个听得如痴如醉,摇头晃脑。
道家讲法,追求的便是个随性,所以不会有主办者还一个个的安排座次,能分个大体的范围已经很不错了;先到者,你就作前面,后来者,您就后面蹲着,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李绩站在土坡底处,距离封神台还有足足千丈,前方已无路,而在他的身后,后续者还在不断涌来,自动盘坐于地,看这架势,他若不立刻站住这位置,只怕转眼就会被他人所占。
李绩顷刻间,陷入了两难之境,怀中的九宫盘已隐隐有所感觉,也许再往前走数百丈,便能完全达到借此离开的条件;已经没有了其他方向可以选择,要么回头,要么在上万名修士的头顶上飞过遮莫山……
李绩真还没失心疯到那种地步,所以,也只好硬着头皮往前挤;他希望,在到达封神台前,九宫盘能够完全感应。
大家都是有身份,有风度,有涵养的修行人,这样不顾先来后到的硬往前插是很没有礼貌的;也没有什么意义,不是说离的封神台越近,就离大道越近;台上讲法者功力深厚,台下听者也个个耳聪目明,相距千丈根本不算什么。
问题是李绩不这么想,他另有目的,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在周围数百上千道不满的目光中,见缝插针的往前蹭;中学时学过的成语千夫所指,他今天彻底亲身感觉到了。
天道喜欢捉弄人!
第298章 所谓英雄
李绩无法退后,因为后退意味着前功尽弃;他也不能从两边山峰绕,玉清把所有人都圈在此处,就是怕有些手脚不干净的散修随便跑出去顺手牵羊,要想让九宫盘感应更清晰,他就只能往前移,并希望在接近封神台前,找到一处让阿九能发动的位置。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
台上有玉清真人开声讲法,李绩则在台下制造局部的混乱,这样神圣的场合,性软的不过稍移相避,性烈的便直接怒目而视,倒也没人敢真的开声放肆。
“抱歉,抱歉,耳背,听不清仙音……劳驾,借过借过……”
李绩半拘着腰,其实心里也是尴尬的,他能感觉到九宫盘不断增强的感应,但就是达不到能够启动空间转移的程度,所以,还得往前挤。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为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玉清真人还在口若悬河,李绩在底下也是道歉连连,
“对不住,对不住,踩您脚了……抱歉,抱歉,您这后襟忒长,污您道袍了……”
当李绩终于挤到散修队伍最前排时,他能感觉到后背都是火辣辣的,那是千百道神识锥刺的结果;但与火辣辣的后背相比,他的心却是瓦凉瓦凉的。
因为那张该死的九宫盘,仍然没有达到可以无障碍启动的状态,李绩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再往前一百丈,就一定可以完全感应……
此时的他,欲哭无泪,就算到了现在,他还需要做出选择,是挑人祸?还是回头去选天灾?
问题在于,前方一百丈,已经是封神台的第二层!是金丹们演法的所在!
我只是来回家的,真不是来打架的,李绩悲哀的想到,华山一条路,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处境么?
直到此时,李绩才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世上本没有英雄,那些所谓的英雄,都是被逼出来的!
“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日慈,二日俭,三日不敢为天下先……”
玉清真人正讲到兴处,突然从封神台下传来一个哈哈大笑之声,
“真人所言不实,千百人搜捕何来慈?这一路上白玉满堂,又何为俭?至于敢不敢为天下先么,却要问过我轩辕的剑……”
一个人影从上万散修群中脱颖而出,一边往前走登上封神台,嘴里却绝不停顿,
“在下轩辕李绩,远渡重洋为助崇黄药祭,却未曾想玉清如此好客,竟派上百弟子相邀,真正受宠若惊……即来东海,怎可缺了春晓法会?小子不才,愿以微薄所学,讨教玉清诸法!”
李绩这一番动作言语,立刻满场皆惊,在中下层次修士中,他也算是恶名昭著,近些日子玉清对他的追捕也并未瞒人,在东海可谓是人尽皆知,却没想到此人疯狂如斯,竟敢跑到玉清腹地法会上当众挑衅,别的不说,只这份胆气,青空之大,天才之多,又谁能及得?
玉清门徒,俱皆大怒,手中顷刻间便各持法器符箓,但众目睽睽之下,没有师长前辈吩咐,谁又敢动?
台上各洲来客身份尊贵,来自七洲四海,台下散修逾万,来源复杂,真一通群殴下来,玉清的面子还要不要了?以后这法会还开不开了?
正是因为这些不得不考虑的顾忌,才容得李绩大摇大摆的走到封神台二层,也直到走到此处,李绩的心才终于放回肚里,那九宫盘终于完全感应,他后路已成;
若是现下还不能感应完全,真走到顶层真人们的座次旁,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他很怀疑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出剑。
这一切,都是被逼的!
“竖子,敢尔!”这是玉清真人。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是太清真人。
“狂妄,当诛!”这是牵昭紫顶。
“够胆量,不愧剑修本色!”这是上清真人。
“猖狂至斯,欺我东海无人么?”这是广陵真人。
“玉清道法精深,不如便派个心动修士下场,又何必多作口舌之争?”这是崇黄真人。
还有真魔宗,阴符道,沧浪阁,白骨门,也是各有支持,各有倾向,但大部分门派,私心里还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玉清丢了面子那是最好,若不能,反正死的又不是自家弟子,又何必劝阻?
一时间,玉清门几位当座真人都有些为难,派弟子下场吧,以那李绩之能,一般弟子恐怕不能挡,不派吧,这面子又如何丢得?万千人面前,难不成真要他们元婴,金丹出手?说出去,玉清门上万年的声誉一朝尽丧。
高层修士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但庞大的低阶弟子却总是有那么些冲动的,虽然玉清门等三清教出身的修士讲究清净无为,但那只是远大的目标而已,在这之前,这些道人们争强斗胜之心并不比他派更弱。
封神台三层低阶弟子中,就有这么两位心动弟子,他们身处台层一南一北,事先也并未商量,都是性格冲动之辈,等听明白看明白李绩是何许人也,皆按捺不住,一南一北,一左一右,向李绩扑来,一使灵器风神鞭兜头就打,一用连珠手法甩出一连串的符箓攻击,火球,风刃,冰锥,土刺,竟也是个五系全通的法修。
这是个万众瞩目的舞台,说什么报仇那些离他们太远,能在如此场合格杀血债累累的剑修,闯出名声,获得上修青睐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李绩真没想在此处杀人,他很清楚自己的份量,能吃几碗干饭;一旦在这个地方杀了人,他这辈子将终生和玉清门不死不休,再无和转的余地。
奈何,发动九宫盘需要时间,而这两个性急的家伙却完全不给他哪怕短短的一刻。
那就杀!
李绩从不缺少杀人的勇气,他本就是个在事发前恨不得百般筹谋,而在事发后却无法无天的性子;他非常清楚玉清门和太乙天门,浑身教的区别;后者有和解的可能,而前者,永远不能!
如果有什么是杀一个不能解决的,那就杀两个,杀更多!
第299章 剑叩玉清
因为两个玉清修士事先没有勾通,当然也就谈不上配合,他们急于出风头,所以对这个轩辕剑修的战斗方式,习惯,擅长也并不了解,在生死斗战中,这是大忌。
最糟糕的是,在两个玉清修士心中,这里是主场,有无数的师门大能前辈,所以潜意识里,他们认为自己是安全的,这剑修再猖狂,又何敢在玉清山门内上万人的眼皮子底下杀人?
他们不了解轩辕,更不了解李绩!
在风神鞭和一连串强力符术及身前的一刹那,李绩突然启动——随形剑附。
法修的符术法器同样需要神识锁定对手,因为并不知道还有自己同门师兄弟同时出手,故此,符术和风神鞭撞在了一起,尽管两个玉清弟子实力不错,控制了得,没有造成实质性的碰撞,但不可避免的,在术法操纵上出现了暂时的滞涩。
李绩瞬间出现在施展符箓的玉清弟子身前,手中长剑掠起的同时,一声雷鸣般的剑啸,
两名玉清弟子,一人喉头被切,一人额顶被飞剑洞穿,出手双杀。
“久闻东海玉清待客热情,这双英迎客,小子今日见识了!”
这不是双方真实实力的体现,但在斗战中,影响生死的因素太多,眼力,判断,时机,狠辣,久历生死的李绩着着实实的给玉清弟子上了一课。
封神台上上下下寂静无声,数千年来,没有修士敢于在玉清山门内,如此赤裸裸的打脸,没想到今日,却被一个区区心动剑修做到了。
不是没有人不想阻止,但李绩杀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以他现在的实力,金丹修士对他已不能构成绝对的威压,他们救不了,来不及;而高台的真人们则有顾虑,他们希望二层的金丹能有所坐为,最终这种互相推捼责任的做法成就了两名玉清弟子的死亡。
“还有谁?堂堂道门翘楚,万年传承,门中便只这般货色么?”
李绩继续狂拉仇恨,不是他作死,更不是失了心智;事实上,在这种场合,只有死死扣住修士演法比武这条根本,他才能有一丝喘息的余地,只有激怒玉清,让他们下不了台,才有公平一战的机会。
在周围各派真人意味深长的注视下,在封神台下上万散修的期盼中,主持的玉清真人咬咬牙,不得不道:
“如此,我玉清便给你这个机会,让你死的明明白白,你终需知道,在青空,你轩辕翻不了天!”
这是个极无奈的选择,任何一个门派的高层,都不会允许出现敌对势力的顶尖好手对自家同境界弟子进行一对一的单挑屠戮,任何一个有理智的高层,都会选择使用其他的盘外招,但今天这一幕,却把他逼到了绝地,无法选择。
他现在无比的憎恨那些把这只乌鸦放进来的守门道人,哪怕也知道这其实真的很他们无关;无比的埋怨东离真人,他领着十数个金丹,上百个弟子,追索敌人却竟然把敌人追进了宗门,何其废物!
但作为主持真人,在玉清真人群体中顶尖的存在,他也不会失了方寸,很快,他便作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对手下的金丹吩咐道:
“南冲,你现下务必做到两点,一,择一低阶弟子中防御最稳固的弟子,上去拖住他,不求争胜,只求时间;二,约束那些心燥的弟子们,没那份本事,就不要随便上去给门派丢人,现下情况,我玉清每死一个,声誉便会降一分,谁敢擅自上场,便不死在那剑修手上,事后我也必断他道途!”
又对另一名金丹,“东旭,你去清寰峰找伏虢,把库藏的那只神泣交与他,告诉他,此战关乎玉清万年声誉,许胜不许败,若能斩杀此人,我允他入中天门修行,若不能,所有资源,一切休提!”
伏虢道人,假丹修士,如果纯以实力来定座次的话,他便是玉清门低阶弟子中当之无愧的大师兄,威凌玉清,雄霸东海数十年,同境界修士中未曾一败,更有越阶强杀金丹散修的辉煌战绩。
此人在玉清门中是个异类,性情暴虐,噬血好杀,丝毫没有玉清自我标榜的得道修行人模样,也曾有残害同门师兄弟的黑历史,不过因门中某些高层的偏袒,最终逃过了门派的惩罚。
他被当成了一把刀,那些所谓正派修士不能做,不愿做的脏活黑活,都会由他来完成,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这人居然也乐在其中;
中天门是玉清金丹修士聚集修行的地方,灵气比福地绝大部分地方都要浓郁的多,伏虢道人正在准备闭关冲击金丹,中天门是他想往很久的修行圣地,这样的诱惑,不信一向桀骜的他不尽全力。
李绩在封神台上没有等多久,便有一名玉清道人站了出来,
“贫道玉清殷固子,特来领教道友剑术!”
李绩心中叹了口气,从杀死两名玉清弟子至今,不过数十息时间,还不足以发动九宫盘空间转移,看来,他也只能和这些牛鼻子老道继续纠缠下去了。
剑修应该一往无前,应该浑身战意不论其他,但是需要分场合,在现如今的情况下如果还想着战斗到地老天荒,那纯粹是脑子被修没了;
但他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只有走一步看一步,杀一步再想一步,也懒得回话,当头一剑便剁了过去。
殷固子在玉清低阶弟子中也是个极出名的人物,他出名不是因为惊才绝艳,也不是因为资质非凡,而是因为,怕死。
他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天道之途,盗天而行,在安,在固,在无咎。”
如果一定要论天赋,那么殷固子的天赋便是防守,刻在骨子里,烙在灵魂深处的防守;除了有限几个诸如火球术,水箭术之类的最基础的攻击手段外,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防守之上。
法器,别人都是三,四个攻击法器,一,二个防御法器的配置,他则是七,八个防御法器,一个攻击法器;符箓,基本全是防御的,遁术那是练的飞快,还额外学习了一门体修壮体功法,真正是把自己武装成了一个人形乌龟壳。
他的这个特点,在玉清门引来嘲笑无数,却依然故我,在玉清金丹以下弟子中,他一个也赢不了,但同时,谁也赢不了他。平局就是他斗战永远的结果,从未改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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