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难堪地瞥开眼，似乎是不想和谢宁对上视线，苍白的手死死攥着偏大的制服衣袖，说出了转校以来的第一句话，即便那声音细弱蚊虫。
    “…他不是你的。”
    谢宁眼珠微亮，正想示意段绫有效果，却发现此刻段绫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手，雾霭霭的眼底明显多了一分迷茫。
    而就在他转过头的瞬间，小帽突然扶地而起，拔腿就跑。
    “我艹！”
    段绫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咒骂着就要追，可谢宁被他扯得一个趔趄也没松手，直到小帽的人影消失在拐角。
    …气氛大约沉寂半分钟。
    半分钟后，段绫低垂着头，再次从牙关里挤出了他的名字。
    “谢、宁！”
    主角身周的黑气宛若实质，前几次被惹火都没有这么浓郁过。
    头发丝儿跟着主人的身体一同打了个颤，谢宁脸色大变，正想学小帽一样拔腿就跑，却先一步被段绫扣住后脖颈，拎猫一样拎了回来。
    “我明明赶走他了！”
    “你赶个xx！”段绫拎着他脖子晃了晃：“老子好不容易逮到那臭老鼠，你他妈就给放了？！”
    害怕回头就是一拳，谢宁紧闭着眼睛，睫毛颤抖不停，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质问。
    “…说什么谈恋爱，你带我来这就是为了抓小帽？你利用我？”
    话不走脑，全凭求生欲作祟。
    没想到意外地挺有效，倒不如说正因为不走脑，才胆大包天地点明了段绫的真实想法。
    身侧的呼吸声没有那么沉重了，谢宁却还是不敢睁眼，就怕瞧见段绫那凶神恶煞的模样。
    “所以呢？”段绫话音森然。
    谢宁被慎得打了个冷颤，这会儿求饶也晚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南墙上撞。
    “你骗我说谈恋爱，现在还怪我，打人要记过的，我当然得拦你了。”
    段绫揉了揉跳动的眉心：“你他妈还有理了！”
    “本来就是…”
    效果显著，谢宁端着高帽继续撞墙：“要不是小帽来了阳澄，你根本想不起我。”
    段绫：“艹…”
    大概是没想到他说得这么直接，后脖颈的力道明显减弱了，看来段绫还算有点良知。
    谢宁稍微放下了心，越想主角方才的疯狂行为就越心悸，盼望分手的心情一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惊慌的思绪逐渐平复，他抿了抿嘴唇，在不恰当的时机，偏偏带出了几分真心话。
    “你根本不想谈恋爱，为什么非要和我交往？”
    眼底隐含几点危险的暗芒，段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想分手？”
    谢宁表情一僵，想起那几百万的援助资金，磕磕绊绊地说：“不，本，本来就不是我的问题，要是你反悔就…”
    “不想，就少叽叽歪歪。”
    “但是你根本就不喜…”
    话还没说完，颈后的温度突然不见，下一秒，伴随着一股大力拉扯，他踉跄跌进了温暖却僵硬的怀抱里。
    “谈恋爱…叽歪半天就是这点破事！”
    头顶传来段绫凶巴巴的嗓音，均匀的心跳声在耳边若隐若现，骇人又压抑的空气不知何时稀释了大半。
    好像为了验证什么，段绫表情犹疑，试探一般轻轻将他环在了怀里。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谢宁只觉得自己被越抱越紧，鼻间的香味熏得他晕晕乎乎，几乎要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段绫…”他艰难唤了一声。
    这一声让段绫如梦初醒，他不但没有放松力道，眼底反而跃出浅浅淡淡的光亮，似讥诮又似玩味。
    “嗤，刚才的狗胆子呢，不嚷嚷着谈恋爱么？”
    “我没嚷嚷！”
    这哪算谈恋爱啊？！再说了他根本不想谈恋爱啊！潜台词明明是分手！
    没理会他弱得可怜的挣扎，段绫抬起手，和刚才被谢宁抓住时一样，皮肤上没有鸡皮疙瘩，平日里的恶心感只涌现了十分之一。
    他脸上闪过不解，难不成因为这家伙之前太过缠人，以至于感官都懒得设防了？
    不管怎样，抱着人的感觉还是很微妙，毫不留恋地将谢宁推开，看在狗皮帽子第一次主动离开的份上，段绫懒得再和他计较。
    终于脱离桎梏，谢宁赶紧后退几步拉开距离，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以后少说那些蠢话。”
    回想起什么，段绫看他好像在看某种脸皮极厚的奇异物种，表情一言难尽：“老子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这么羞耻的话被当事人随口说出，谢宁脸颊瞬间爆红，正要解释那不过是劝退小帽的说辞，口袋里的手机这次则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瞥见屏幕上的备注时，咔嚓按断了电话，然而没用上十秒钟，铃声再次响起。
    “不接？”
    他僵硬抬头，正对上段绫若有所思的目光。
    第14章 可怕的万人迷光环
    “不是急事。”
    谢宁淡定开口，手伸进口袋火速按了关机。
    起码表面上，因为内容模拟两可不算撒谎，他脸不红气不喘的，段绫没看出什么，嫌麻烦也懒得深究。
    逃过一场没必要的冲突，谢宁无声舒了口气，解决完小帽，应该没他什么事了。
    “我想自己回去。”
    段绫走在前头，闻言斜睨了他一眼：“怎么，刚才不还嫌我不搭理你么？”
    不知道主角为什么突然开始较真，谢宁面不改色，搬出了准备好的理由。
    “我手疼，想先回学校擦药。”
    他撸起袖子，先前手臂擦过地面，落下一道渗血的伤痕，伤口并不严重，只是被瓷白的皮肤衬得有些渗人。
    打架受伤这种事对段绫来说是家常便饭，但段绫还从没见过轻轻推一下就能摔成这样的弱鸡。
    讶异沉默了半晌，他看向谢宁的脸。
    长得就像朵娇生惯养的白莲花，在温室长大，禁不住什么挫折风雨，一点儿小纰漏都会枯萎受伤，是养起来最麻烦那一种。
    不过…
    他目光落回那道伤痕上，受了点伤也是真的非常碍眼。
    收回视线，段绫莫名的心烦意乱：“车上有药。”
    谢宁讶然：“上次还没有呢。”
    “现在有了，省得你钻空子。”
    “……”
    这话说的…好像他天天蓄谋跟去主角家似的。
    谢宁憋憋屈屈地应了声，说是回学校擦药，实际只是担心孟期久有什么急事，谁知道今天段绫这么反常。
    不情不愿跟着段绫上了车，接过李磊递来的小药箱，谢宁翻翻找找半天，蘸着药水给自己上了药。
    角度不便，粉红色的药水被涂的里外都是，反而使伤口看起来更狰狞夸张了，本来就有洁癖的段绫看得一脸嫌弃，忍不住抽出张纸甩了过去。
    “你是上药还是画画呢，恶不恶心？”
    谢宁捡起纸巾，垂头嘟囔：“你推的。”
    “我…”
    段绫被噎得呼吸一滞，正要发脾气，瞥见他低头擦拭胳膊的委屈样子，脑子突然闪过抱住谢宁前他的模样。
    也是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的杏眼在控诉，好像委屈得不像话，又好像期待什么一样不断重复他们的关系，最后搞得他不耐烦，直接将人扯进了怀里。
    这会儿他怎么又委屈上了，受点小伤至于吗？
    谢宁半晌没被骂，还有点奇怪主角怎么转性了，抬起头时正好与段绫四目相对，怔愣过后，两人同时别开了眼。
    “…咳。”
    竭力平复着加速的心率，谢宁突然就有点坐立难安了。
    万人迷不开口，近距离的美颜攻势简直让人防不胜防，幸好这会儿坐在车厢里的是自己，要换成何漫卷那些人，肯定更没出息！
    感官自发回忆起了不久前的拥抱，谢宁心绪更乱，他总觉得段绫好像误会了什么，还是很不得了的误会，不然实在没法解释那个突然的拥抱。
    距离别墅区还有一段路程，谢宁试探道：“段绫，你洁癖治好了吗？”
    以为他还想要得寸进尺，段绫转头，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安分点？！”
    “我就是想说…你不用勉强自己。”
    幸好这个突然的拥抱发生在无人路过的偏僻街道，要是不小心被撞见了，他又要为分手后的生活杞人忧天。
    闻言，段绫嗤笑出声。
    嚷嚷谈恋爱也是他，装模做样说什么不用勉强还是他。
    要不是这段日子身边尤为清静，换个对象既麻烦又会使效果大打折扣，还很难有眼前这个顺眼，段绫是真想撬开谢宁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勉强了？”
    手臂拄着座椅缓慢朝他凑近，段绫点星般的乌眸晦暗不明，自上而下扫过他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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