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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澄深深叩首:“臣决心以身许国,此生再不起婚配之念。求陛下成全。”
    他划伤的脸,自请重罚,甚至是发誓再不嫁娶,都是他的投名状。如果他今日来为叶家求情,难免会被怀疑居心叵测。但若他无所求,那他说的话,自然就多了几分可信的力度。
    皇帝看着形容落魄,却仍然气度从容,脊背挺拔的青年,面色复杂了一瞬,叹口气:“你走吧,朕知道了。”
    叶澄谢过恩,跟随一个小太监离开了。
    何来上前端茶,皇帝坐在榻上,语气略带抱怨:“老师那样端方的君子,怎么养出来这样心眼多的孙儿?”
    何来赔笑:“奴才只觉得小叶大人说的恳切,倒瞧不出别的来。”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何来一眼:“文臣杀人不见血啊。你这种傻子自然听不出来。”
    纵然季呈佑不想履行和叶端瑜的婚约,也不至于为了叶家,闹出这样天大的事来。若当真如他所说,这件事和昱王有关系。只怕昱王一开始也只是想着靠春闱捞钱,安插人脉,只是没想到最后会被人发现,正好盘算着怎么和叶家把婚约解了,把这事的源头栽在了叶父头上。
    但叶端瑜却不提春闱泄题的事,只说季呈佑是不满意这桩婚事。当年的婚事因何指下,大家心里都清楚。他这是在说季呈佑有不臣之心!
    这对于季呈佑来说,可比什么科举泄题,要致命多了。
    叶端瑜这个态度,看来他对季呈佑参与了这件事,非常有把握啊。
    何来瞧着皇帝的脸色:“奴才傻,不懂这些弯绕。只是小叶大人那张脸,若是刺了字,真是可惜了。”
    皇帝想起最后青年自请前往边疆的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虽说心眼多了些,但忠心和风骨,都是一等一的。若是没出事,老师也算后继有人。”
    真是可惜了。
    ……
    小太监提着灯笼,叶澄跟在他身后。两人沿着弯弯绕绕的青石板,向前走去,周边树木组成黑鸭鸭的阴影。
    【唔,牢里的消息现在应该已经小面积传开了,等过几天圣旨颁下来,大家就都知道,我宁可充军也不愿为人后院,甚至不惜划伤了脸。】叶澄心里美滋滋,【这样的刚烈骨气,应该能在读书人里刷一波好名声吧?】
    【太阴险了。】009啧啧称奇,【你这人实在太阴险了。】
    叶澄不去理会009的评价,【等到流放离京的那天,季呈佑那小王八蛋肯定还要来装深情,到时候我再神色黯然,说几句“此身许国,愿君珍重”,“给不了你的厮守,我也不会给别人”之类的话。为了照料父母和幼弟,保全叶氏的清名,拒绝了荣华富贵和爱人的庇护,相爱的人却只能忍痛别离。多么令人潸然泪下的话本题材啊。】
    【等等等等,】009觉得有哪里不对,【你这属于投机取巧吧?虽然名声是好了,但是好像不是你艰苦奋斗得来的?】
    叶澄不赞同:【这怎么能叫投机取巧呢?难道我没有拒绝荣华富贵吗?难道我没有忠孝两全,以文弱书生之躯驻守边疆吗?这只是很正常的营销策略而已!】
    这又不是网络时代,大家接收消息的渠道很少。不加点吸人眼球的感情史,谁关心你是哪根葱啊?
    叶澄语气一转,非常欣慰:【而且这种名声还是可再生资源,季呈佑陷害叶家的事发,我是受害者,就算季呈佑逃过了这一劫,只要他娶妻纳妾,我还是受害者。将来我若能在边疆闯出点名堂,只要我一天不婚配,我就能源源不断地割这茬韭菜。】
    009吃惊脸:【这不要脸的程度有点过了吧?】
    叶澄挑眉:【是他先不要脸的好不好?只许他到处宣传自己的深情,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不许我趁一下他的东风啊?】
    或许季呈佑确实喜欢叶端瑜,但既然他后面做出了那样的事,就别怪叶澄把他往坏里想。这些年,季呈佑和叶端瑜的话本子传得到处都是,尤其是他跪求叶端瑜入王府那一段,更是“深情”天下知。除了想要叶端瑜以外,大概更多的,是怕皇帝猜忌他吧。
    叶澄和009说着话,只分出一点心思跟着前面的小太监,没有太留意周围的动静。途中小太监停了一次,退到路边,避让对面的一行人。叶澄也跟着避到一边,没有抬头。
    009顿了一下:【我记得,你之前跟皇帝说,此生再不起婚配之念?】
    叶澄理直气壮:【不婚配啊。不仅和皇帝说,我还要跟天下人说!叫全天底下都知道!】
    他还打算割韭菜呢。
    叶澄好奇:【有什么问题吗?】
    009的声音听起来很真挚:【没有,我就是觉得你这个主意特别好。真的。】
    ……
    绕过回廊,每隔几步便挂着灯笼,尽头那屋子点着通明的灯火,看上去格外温馨。听到屋子里隐约传出来的笑声,皇帝的脚步加快了几分。
    推开门,皇帝的眼中已经满是笑意,此刻的他看上去慈爱又温柔,像是每一个平凡的,面对妻儿的丈夫和父亲:“在说些什么?怎么这样高兴?”
    榻上坐着一位极美的女子,正是皇帝的结发妻子,当今的皇后。她此时褪去了凤袍和繁复的珠翠,只穿了一身寻常布衣,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身边的少年:“臣妾问狸奴都去了哪儿呢。”
    少年原本坐在另一边榻上,见皇帝进来,站起身让出地方:“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