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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栈心下一动,宋云的诚意实在叫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宋云便又笑道:“这些天与小公子接触下来,我见小公子命运多舛,却是个心境澄明之人,不过小公子似有心结,不愿离开锁阳仙城。”
连这都被看出来了,顾云栈缓缓点头,欲言又止。
宋云道:“小公子有何困惑,可介意跟我说说?”
顾云栈垂眸思索片刻,指尖攥紧衣摆,捏的指节泛白。
宋云正以为他不会开口时,少年低声说道:“我确实心有困惑,不知何解。前辈,我,很恨一个人,我知道他以后会害我,但是,他现在还没有动手,他往日对我也不错,甚至救过我几回,上一次还险些丢了性命……”
顾云栈缓缓抬头,眸中露出纠结,“前辈,我恨他,但我现在太弱了,也没有理由动手杀他。”
宋云也听得绝一怔忡,随后笑着摇头,望向顾云栈的目光仍是温厚,“小公子所想,的确是个难题,但以我所见,不管小公子是如何知道那个人要害你的,他此刻还并未动手,小公子便慌了心神,这不应该。”
顾云栈张了张口,到底没说话。上一世,后来会发生的事情并不愉快,但重生之后,所有的轨迹似乎都变了,那个人也变了很多。他确实还恨着江何,可那天被他所救,几度以为他也是重生却查证无果后,他也有些迷茫了。那些事情还没有发生,做过那些事的人也不是现在的他,这一世的江何没有害他,那他还要杀他吗?
宋云接着道:“还未发生的事,就还有转机,若他并未动害人之心便要杀他,却不应该。但此人既成小公子心结,想必你与他之间的恩怨难以理清。我始终相信小公子是个心存善念的孩子,不该为此困扰,若当真放不下,那,便光明正大与他一比。”
“光明正大?”顾云栈似懂非懂,他为杀江何道心不稳,几近魔怔,宋云或许看出来了,这番话是在劝他向善。他不禁想起前段时间冲动给江何下毒之事,他不后悔,只是现在想来,心底却有些说不出来的羞愧。他垂头道:“多谢宋前辈指点,是我狭隘了。只不过,我还是不能去寒山宗。”
宋云态度一如先前的温和,只是有些困惑,“这到底是为何?”
顾云栈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晚辈之前给玄天宗的慕容长老传了信,曾提及……”
“你想入玄天宗?”宋云恍然失笑,“原来如此,你早该如实告知我的,也无需愧疚,慕容长老乃正道第一人,你想入他门下也很正常。”
顾云栈笑得有些尴尬。上一世在江何剑下,他其实逃脱了,死里逃生,还进了玄天宗,不过当时没入慕容长老门下,也入不了他门下。
宋云又道:“我实在是很欣赏你,可惜你我似乎没什么师徒缘,这样,我为小公子写一封荐信,慕容长老见了,至少会给我点面子。”
顾云栈又是一惊,“多谢前辈……”
宋云摇头,“小事一桩,不必客气。不过万一入不了慕容长老门下,我不介意多收一个弟子。”
顾云栈愣了愣,笑着道谢。
天阴沉沉的,快入夜了。
江何正坐在桌边吃饭,屋里没外人,刚沐浴出来的沈清宵便解去幻术,人高马大挡住烛光。
沈清宵搬了张凳子在江何面前坐下,身上的水汽冷香幽幽,漫漫溢开,萦绕鼻尖,江何皱了皱鼻子,抓起筷子继续吃饭,目不斜视。
沈清宵道:“你的伤不是好多了吗,身为修士,既然已经辟谷,碰这些寻常吃食没有益处。”
江何道:“我想吃就吃。”他可是城主,干点啥不行,而且修炼这么多年来,他可从来没为修仙戒口过。
沈清宵支着脑袋坐在一边看,衣衫松松垮垮,发尾湿润,水珠洇湿衣料,该看的不该看的都隐隐若现。
“……你还有什么事?”江何差点被噎到,赶紧倒了杯茶润口。
沈清宵撑着下巴似笑非笑,“没有,不过今日又见你在门前等我,实在是令人费解,你该不会又等了一宿吧?江何,你为何对我这么上心?”
江何:“……!”并没有好不好!
这一夜必须不欢而散。
江何非常无语地出了趟门,撑着玉骨伞去走了一圈。
雨还未停,看着趋势还能再下几天,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味道,他在长廊坐下,靠着廊柱,有些昏昏欲睡。房间被沈清宵占据之后,他在这茫茫雨夜里竟然无家可归了。
江何深深叹息,想想他真的好惨。
长廊上不时有人路过,仙府中的仆人多半是凡人,抬着一箱箱东西经过,见着江何便跪下行礼,江何让他们不必理会自己,看着仆人忙进忙出,偶有碰撞,侍卫手中的箱子便掉下来一些东西,几人纷纷去捡,神色焦急。
“这是阵棋?”
还不少,那红木箱子还没有完全合上,里头都是画着朱砂咒文的旗帜,五颜六色,鲜艳中透出几分诡异。
江何过去看了眼。
几个侍卫纷纷低头让开路,为首的侍卫应道:“回城主,这是二城主要的阵棋,用作加固地牢阵法。”
前段时间地牢混进魔修,加固阵法防备魔修再犯这一说法倒也合理。江何便点了头,“去吧,别耽搁了。”
“是。”
几名侍卫匆忙收拾好阵棋,抬着巷子往长廊一端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