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布莱特揉了揉太阳穴，许久才将其大概消化掉，暗道：统治阶级对知识的选择非常高明啊。他连连冷笑。
    主观能动性呢？
    遗传质素可塑性呢？
    修身洁行，言必由绳墨呢？
    他缓了缓，对密切关注着自己的霍奇说道：“你有听过《三字经》吗？我从来都没能把它全部背下来过，但前面两句却是很熟：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棕色的眸子是温和而坚定的，如雨后初晴的天空，澄明清澈，又像灰色贫瘠大地上落的一层厚雪，洁白无垢。
    那不是无知的无畏，而是沉思后仍然一往无前的勇气与坚韧。霍奇在男人身上看到了一种可怕的力量，仿佛随时都能破茧而出，将他所在的世界撕裂。
    “你得杀了他。”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
    作者有话要说：　　布莱特：有谁能把《三字经》全篇背下来的？直播吃霍奇！
    第33章 医务室的审问
    “你得杀了他。”
    霍奇听到导演通过隐藏的通讯器对自己说。
    他这次过来查探现场，导演一路陪同，现在正在外面关注着他对布莱特的审讯。
    连导演都对这个家伙产生忌惮了吗？
    仿佛看出了霍奇的想法，导演继续说：“我只是担心他对你的影响。”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如慈爱的长辈对待晚辈。“你被他迷住了，我了解你，不要否认。”
    霍奇心中生出一股不悦，谁都不可能了解他，眼前的奴隶不能，城内人也不能，只有他自己能理解自己。比起冷言冷语，挑衅讽刺，他更厌恶导演自以为是、倚老卖老的语气。
    他会人迷住？六岁以后，他就用无比透彻的目光看待这个世界，明白什么都是可以舍弃的，又怎么会对任何人、任何事产生难以割舍的爱好呢？
    不过，被导演的打断之后，他暂时从那双充满魅力的棕色眼睛里回神，将自己刚才的异样伪装成疑惑。
    “我没听说过《三字经》，”他回答布莱特，“看来你还真是顽固不化，拒绝知识。”
    导演又警告了一声：“集中注意。”
    真烦，霍奇想，他当然记得自己的目的，只是干正事不妨碍他先玩一会儿。
    面对霍奇的讽刺，布莱特解释：“我接受了那些信息，确实有很多实用的知识，帮我驱散了迷雾，更了解这里。”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次注射教育针剂，可以说因祸得福，有了意外收获。
    看霍奇似乎不解，布莱特继续说：“知识本身是人类对物质世界探索的结果总和，这种对客观世界的反映，终究有片面性，多一个角度看待世界，没什么坏处。”
    那些信息极有可能是真实的，他无从反驳，可他早已习惯了一个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环境，习惯性地从多角度思考，才对这个独尊科学的世界有一个客观清晰的认知。
    这倒不是说他的智力超过别人，只是他置身局外，以一个独立第三方的视角看整体，而且对这个地方毫无感情，格格不入，不会被迷惑、引诱，才能做到如此客观。要说起知识的细节和深度，以及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他来自的地方肯定是远远不如的，中间隔着几千艘宇宙飞船吧，毕竟这个世界可是连狼人都造出来了。
    布莱特猜测，也许恰恰是因为科技发展到极致的地步，压缩了文化、法律、道德等其它方面的生存空间，才会导致这么畸形的发展。
    它就如一辆马达超级强悍的机车，空有动力和速度，方向盘、冷却、制动系统等都是坏的，眼睁睁看着车向偏离正道的方向疾驰而去，却无能为力。
    初步了解了城里人的教育，布莱特看霍奇的目光多了一丝明悟。
    同时他深深意识到，只有了解，才能战斗。
    “多谢。”想通了的布莱特友善地对霍奇说，他本来是带着怨气的，甚至怀疑对方和节目组串通好了，毕竟一个培训师哪里有权利随意出现在医务室呢？打针可不是他的职责范围。
    “什么？”霍奇露出纯粹的愕然，那模样带着点孩子气，布莱特才注意到霍奇的年轻，他本来就生得俊美，好看到模糊了男女界限，超越了性别，让人们为他心醉神驰。就年纪而言，他应该刚刚脱离青年成为男人不久，果实介于酸甜和清甜之间，只是平时气质如高岭之花，令人不可亲近攀连，才显不出年轻。
    像是对待一个小两岁的弟弟，布莱特以同辈人中略年长的模范姿态继续说：“我之前的看法有失偏颇，自以为是，拒绝知识是不对的，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我得说刚才我有些害怕，担忧自己掌控不了信息，反而被信息操纵，失去自我。”
    今后，我会变得更加坚定，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学会一切该学习的。
    他不再一味抗拒这个世界了，无论是人还是物，也因此他的心灵变得更加强大。
    布莱特的语气平静、诚恳，他坦然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和恐惧，祈求对方的谅解，哪怕铁石做的心都要为之震颤。
    霍奇从错愕中反应过来，满腔愤怒。
    过分！
    太可笑了！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
    有种奇妙的东西撞到了霍奇心里，难以描述，令他短时间里陷入了混乱，他下意识地想嘲讽布莱特，嘲笑他眼瞎，轻信，愚蠢……可理智发出警告，他生生忍住，不对，这不是正中他下怀吗？他要编织更大的谎言，把布莱特引到更深处，在最关键的时刻背叛他，欣赏他灵魂破碎陷入绝望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