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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贩见这小公子看上了这盏华灯,脑门上隐隐沁出些微汗。元宵灯市,为了招徕过往的顾客,哪家花灯铺子不是得摆出些噱头。这盏精美贵重的水晶灯便是他们家铺子今年的重头戏,特意请了京城最好的匠人雕琢而成,所用材料亦是一件比一件的昂贵。
    这小公子前两个灯谜皆是望一眼便知,聪颖得很,若是当真被他猜中了这一盏……
    商贩苦着一张脸,然而行商最重要的便是信誉,也只能如实告知,“这一盏灯的确也可以猜得,不过这是咱家铺子最贵重的一盏,也是今年灯市的灯王,这谜题自然也就最难。”
    “哦?让我瞧瞧吧。”沈惊鹤缓步踏过去,迎着炫目的华光,展开洒了银粉的香纸——
    五月既望时,出门多加衣,游子离乡久,素笺未写诗。打四味药名。
    药名么?沈惊鹤屈起指节轻叩着纸条,若有所思地望着谜面,侧首沉吟着。
    他自顾在原地思考,商贩却是偷偷拿眼觑着他,只暗自祈求各路菩萨保佑这小公子千万别猜中。
    “啊,有了!”沈惊鹤愉悦地一拊掌,商贩却像是站不稳似的往后生生退了一步,眼里已带出了五分绝望。
    ——万一,万一他猜的是错的呢?
    商贩紧张地望向他,沈惊鹤却已是神色自如地开口,“这四味药名,一一道来便是半夏、防风、当归、白芷,不知是也不是?”
    他含笑向商贩望来,商贩早已眼前一黑,五分绝望也变作了十分。虽是百般无奈,他也只能拖着步子走上前,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就要解下这盏昂贵精巧的华灯。
    一只手突然挡在华灯面前,拦下了他。
    商贩惊讶地看过去,沈惊鹤却已是面色自然地缩回了手,冲他微一点头,“这盏水晶灯,店家还是自己留着吧。既是今年的灯王,那我也不好夺了旁人赏它的乐趣。”
    言罢,他举起手里两盏花灯向他一示意,语调重新变得轻快,“不过这两盏,我可便不再多让了!”
    愣怔之后,商贩连声对沈惊鹤感激点头,“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没有再看背后的商贩,沈惊鹤轻笑一声,转身走向一直在一旁等着的梁延。
    梁延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花灯,偏头打趣道:“不拿那灯王,你当真舍得?”
    沈惊鹤没好气地冲他撇了撇嘴,眼底却划过一丝笑意,“若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只怕我若当真拿了那盏水晶灯,梁小将军今日便要被留在这处抵债了!”
    梁延失笑地摇摇头,看着手中盈盈流转光芒的花灯,眼神柔和。
    “你挑的这两盏皆是水灯,不如我们便将它们拿到桥底下放了?”
    沈惊鹤笑着凑近,盯着他的面容,笑意更盛,“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石桥下的清波上已漂了大大小小数十盏花灯,微微闪烁的千万点明光投映在水里,竟似漫天星辰落于一泓潋滟碧波。夜风一吹拂,花灯便悠悠地在河面上碰撞着荡开,层层涟漪又将满河的星影惊散。
    沈惊鹤拿了那盏莲花灯,将兰灯递给了梁延。两人并肩蹲在石桥底下的河边,静静望着手心里流光溢彩的花灯。
    漂水灯前,向来是要一并许个愿望的。水灯承载着愿望悠然向清波深处漂去,这愿望便也能一直传到天上,终究有实现的那一天。
    许个什么愿望好呢?
    沈惊鹤在心里默念了句“河清海晏,平安康健”,看了看一旁梁延被灯芒映得清晰的侧颜,又鬼使神差地在心中加了句“岁岁常相见”。
    这又算什么呢。
    他的脸上有些微红,借着放灯的动作掩饰地弯下了身子。同一时间,梁延也将手中的兰灯轻轻置于水面上,两盏花灯闪烁着莹莹光亮,相伴着悠悠漂向远处,直到化为碧波尽头的两个小光点。
    等到再也看不见花灯,沈惊鹤才转过头来,看向从刚才起就显得分外沉静的梁延,好奇开口,“你方才,许的是什么愿望?”
    梁延闻声低首向他看来,灯火将他眉目照得温柔,宛若月色溶开了一片霜色。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他轻轻牵过沈惊鹤的手,话音在晚风间如陈酒般醇厚,“等到它实现的那一天,我一定再一字一句地,好好说给你听。”
    沈惊鹤偏了头瞧着他,只觉得心底有块地方蓦地一动,有什么难言的情绪从最深处满溢出来,将他的胸口弄得酸酸涨涨的,可是偏又透着一股令人飘然沉醉的甜。
    想再靠他近点。
    他没有多想,上前两步,一把反握住他的手,“过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言罢,也不等梁延反应过来,拽着他就往灯影绰绰的长街上大步走去。梁延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绕过一个又一个高声吆喝着的铺子,穿过重重笑语声声的人群,直到在一个小小的泥人铺子前停住步子。
    沈惊鹤松开手,带着笑望他一眼,便低头在做泥人的老人家耳边轻声嘱咐着。梁延听不清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只是同样一瞬也不瞬地回望着他,等着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一番语毕,老人家明了地点点头,从小桶间捞出一抔黏土,搅动摔打后,便细细地用手捏制着,不时还用细竹签仔细刻画着其上纹路。
    梁延初时还看不出老人家做的究竟是什么,直到他手中的黏土逐渐显出了雏形,他又用粉彩在其上精心上着色,这才终于显露了最终成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