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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摁出油笔头,在六上面画了个圈。
一百多人的村子老人才六个,其中原因不言而喻。
霍辞沉默。
他们此时正坐在白山村村口的老树下,老树很大,至少有三四百年,冬日树叶凋零,只剩下巨大又光秃秃的根茎,虬曲盘延,在地上伸展开来,如同怪石,形成天然的椅凳。
老村长就坐在上面,恭恭敬敬等着答话,哪怕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时玉和霍辞刚刚在老村长的帮助下对村民大体做了一个统计。
时玉叹了口气,说:“抱歉,拖累你跟着我胡闹。”
霍辞摇头:“我也喊了停,我自己愿意留下来帮忙。”
刚刚那种情况,有点同情心的都会停下来,他又不是铁石心肠。
那就好。
时玉松了口气,他也知道自己冲动了,先不说安全问题,留下来就意味着他们得对这一百零三人负责,谁让他们顶了神使的名号。
但是刚刚那种情形,实在叫人堵得慌。
霍辞:“其实留下来也有留下来的好处,我们总不能一直窝在山里不出来,迟早得跟外界接触,不然怎么通关游戏。”
这倒是,时玉点头,游戏主线说到底还是城建和文明,没有人怎么建设怎么传播。
“而且他们已经看到了我们,咱们走了,神使这件事肯定会传出去。”霍辞又说,“到时候万一有人过来寻访神使……”
时玉心中一凛,从古至今与神仙一类挂钩的不管放在哪个年代哪个世界都会叫人趋之若鹜,倒是可以走远躲开,但村民和商人见过他们的脸,他和霍辞特征这么明显,一旦消息散播,很容易被认出来。
除非……他们将这些人都杀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如此一来,反倒必须留下来了,非但要留下,还得想办法将这些人拉拢到他们一边。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
白山村眼下最大的危机是食物。
时玉和霍辞又握住手转换语言询问村长。
村长:“秋天收获的粮食全都被男爵收走了,我们只有蔬菜,可是蔬菜很快吃完,雪落下来后也不再生长,只能挖野草。”
“动物呢?”时玉问,“山里肯定有动物,野猪——”想到现代有的动物这个世界未必有,改口,“大型动物抓不到,小型的呢?下面不是有河,难道没有鱼虾?”
霍辞也道:“家畜呢?我看到地上有动物的粪便,还算新鲜,为什么不杀了家畜充饥?”
村长:“白山和绿河全都属于领主,没有领主允许,我们不能随便进入,家畜也是,巡查队要清点记录的,不能动。”
他说话时眼里露出痛苦,却又理所当然的顺从。
时玉半晌说不出话来。
现代已经很难出现饥荒这样的事情,他本以为这些人是因为找不到食物才饥饿,还发愁怎么解决,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霍辞也是一脸难接受的表情。
因为领主不允许,就宁愿饿死也不去动,这是个什么样糟心的时代?
时玉憋着火:“那就从今天起可以动了!我们是神使,难道你们要违抗神使的命令?”
村长战战兢兢:“不敢不敢,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时玉强硬,“区区一个男爵,还能跟神使作对?”
虽然他们不是真的神使,但不妨扯大旗狐假虎威。
霍辞开口:“恐怕男爵也顾不上这里。”
怎么说?时玉看向他。
霍辞拨弄油笔笔帽:“为什么半年来一次的巡查队变成了三个月一次?还有多金在路上遇到的强盗……”
“战争!”时玉豁然,“外面在打仗!因为打仗所以需要囤积粮食!”
没道理领主会不管不顾将治下的百姓全都饿死,死了他们还怎么割下一茬,除非他们已经自顾不暇,哪还管的上百姓。
如果战乱,也就不奇怪会有强盗肆意出没了。
村长对此一无所知,两人叫来多金。
果然,多金说:“听说是长长侯爵和晨曦侯爵开战,柏木男爵是长长侯爵的小儿子。”
长长侯爵是个什么鬼?
时玉怀疑“翻译器”是不是出了问题。
哪个chang?长?尝?常?
多金给出明确解释:“长短的长。”
按照这里取名的规律,时玉思绪不免朝着不可言说的方向奔去,什么长?有多长?
“为什么刚刚没有说?”霍辞就比较正直。
多金委屈又茫然:“大人没有问啊。”
两人一时语塞。
不过问得再多,多金也不知道了,虽然在打仗,但战场并不在柏木男爵的封地内,而且他只是行走在村镇之间的小商人,还没有能力去到大城市,只知道有打仗这回事,具体什么情况根本不清楚。
时玉和霍辞松开手,转回中文。
“去年秋天开始的话,已经打了一年。”时玉说,“不对,不止一年,开战之前肯定有屯粮,看来前线情况不太好。”
都到了搜刮百姓粮食的地步,何止不好,就算赢了,不知道要搭进去多少这样的白山村,最后获利的也只是贵族阶级罢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不管输赢,短时间那些贵族顾不上这里,”霍辞按照多金的描述,在纸上三两下画出简易地图,“不过只要白山村还在,到了春天还是会有人来收税,不能让他们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