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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节

      三皇子见自己不用到最前头去,松口气,赶紧同意了桂正初的想法。
    桂正初行动,封凌自然得坐镇在这地方。
    他怕三皇子异想天开来惹事,笑着委婉告诫三皇子:“殿下亲自来,就是来定民心的。您出现在哪里,百姓就会觉得那儿安全,觉得自己安心。所以从今日起,殿下一定要与百姓同吃同住,偶尔还得去和他们聊聊天。”
    三皇子犹豫:“这同吃同住……”
    封凌点头:“殿下会有加餐,不会让您饿着。”
    三皇子被送到最安全的地方,又听着确实是有加餐的,总算是乐意了。他应下了事:“成,百姓苦,我也苦。”
    封凌笑着点头:“殿下果然心善。”
    还好来得是三皇子,不然换个激进一些的,凭白冲到最前面,给他和桂正初惹事。不出差错还好,出了差错又不可能是皇子背锅,肯定他们两个惨。
    殿下果然心善啊。
    封凌欣慰送走了人,转头带着当地州府,将一道道指令传了下去。原本徐州老百姓种了小半年的粮食尽毁掉,心态在崩溃边沿,听着一件件有指望的小安排,忽然就有了点信心。
    有朝廷在,他们日子肯定还是能过下去的。
    里甲、乡老,一个个非常亢奋传递着消息,百姓为了口粮,自发组成了十人一队,前往登记救人抗灾。朝廷每日发粮食可不会确保填饱肚子,后头会给的一斗米,可比什么都重要。
    徐州才布置好基础的事,封凌又埋头写起了奏本。
    他路上为了说服桂正初和三皇子,花费了不少功夫。三皇子好不容易才同意了他一个极为冒险的想法。现在处理徐州水患问题好解决,可他打算下个狠手。
    理论上似乎河流确实是堵不如疏,但徐州水患这儿有点特殊。其特殊点在于河水并不是极为干净,里头带有大量自上游而来的泥沙。一旦摊开,既影响了河运道路,又让人根本摸不清水流朝着哪个方向。
    结果水一涨,一时间很难控制住。
    他打算直接封掉一条两百多里的支流,让水流从急。越急越是能将泥沙冲走,送到更下游的地方去,也能让下头的百姓有充足的水。同时,这河流也就不会因为太过分散而影响河运。
    运道到南方往北方的船运,要是平稳的话,朝中不少人都会获利。
    他写归写,还要把三皇子和桂正初写进去。毕竟要不是桂正初熟悉河道,他也很难想出这么一招。他当年关注这边河道的时候,事情都解决了个七七八八,桂正初由于治理不够好,都被革职在家了。
    将奏本让人快马加鞭送入京城,封凌拿到了下面送上来的徐州受损情况报告。有黄册和里甲制在,各事统计起来事半功倍。
    他看着上头写着的失踪人、死亡人等等,手微顿:这里水患导致损伤到这个地步,岂不是一个很好的户籍改制试验点?科举时,他曾经写过这么一点。
    以点铺开,更能起成效。
    难道皇帝是想让他在徐州试试看?
    南方徐州,北方可以就京城附近村落试验。南北两个点,岂不是正好?
    封凌很快又将这个想法放在脑后。要是徐州难题没有解决,皇帝根本不可能同意他将这儿当试验点的。这儿的百姓肯定也会闹翻天。
    京城。
    皇帝看着自己面前这本奏本,身边坐着喝着茶的老丞相。
    团局造册,事情管起来,会动很多人的根基。但动了根基,朝廷才会有更多的钱。
    老丞相稳坐着,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开口:“陛下觉得封翰林真的能有本事将这事办好么?”
    皇帝抬眼,似笑非笑看着老丞相:“爱卿是说徐州一事,还是说这户籍一事?”
    老丞相将茶杯放下,恭敬回话:“徐州成,才有户籍一事。徐州不成,再去动后者,怕是也难担大任。”
    皇帝笑了一声:“看吧。天将降大任,总是要让其吃点苦的。”
    徐州之行越是苦,最后成效便越是好,对于皇帝来说,接下去的事变更是会好做。封凌这人,实在是不管从哪里考虑,都是极为好用。
    和云诗诗有眉心一点相像这一回事,在封凌的能力衬托下,早已不值一提。
    皇帝略带愉悦,等候着徐州的消息。徐州成,封凌可用。徐州败,桂府可收拾。不管成败,都算好消息。
    第117章
    徐州水患的事情在京城很快传开。
    最直观的反应便是京城的米价往上稍微涨了涨。这米价一个上涨, 看得骆康都没脸去见自己家里掌柜。上回掌柜还在说屯粮, 转头米价就真的上涨了。
    骆康临时被十二皇子找去,没空管家里生意, 厚着脸皮去应付两国贸易, 假装上回无事发生。
    而傅辛夷去自家花铺时,碰上了花铺原先的那位掌柜。
    掌柜脸上神情很是难看, 眼袋明显,眼眶周围还有点暗沉, 一看就是没有睡好觉。他见着了傅辛夷, 朝着傅辛夷拱手:“傅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特意来找您。”
    傅辛夷心中暗自算了算最近赚的银钱,朝着这位年纪微大的掌柜招呼着:“掌柜坐下了再说?”
    这位掌柜朝着傅辛夷点了点头,往里头走了走, 在傅辛夷的带领下, 在店内角落里寻位置坐了。
    角落里这段时间多了一张小桌子,放了几个椅子。平日里给客人坐, 当做临时的招待桌子。
    掌柜手微妙动了动。他朝着傅辛夷露出一个有点局促的笑。但这点笑意很快就消散了, 只留下一层难掩的复杂。
    傅辛夷让人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温和询问:“掌柜可有什么事情?这个月的钱我已经能给出了, 不如今日一块儿带走?”
    掌柜朝着傅辛夷胡乱点了点, 委婉又饱含挣扎情绪和傅辛夷说着:“傅小姐可知道最近徐州的事情?”
    傅辛夷必然是知道的。
    徐州水患的事情一出,三皇子带上了桂正初和封状元一块儿去治理水患,外头已一块儿传开了。傅辛夷作为和封凌关系近的人,当然应该知道这件事。
    掌柜这么一问, 无非是想切入徐州话题。
    傅辛夷愣了下:“莫非掌柜以前是徐州人士?”
    掌柜摇摇头:“算不得徐州人士,住在徐州上方一些。但家里妻子是徐州人士,后来不幸跟着我北上来了京城,远离娘家。谁想徐州现在会出这样的事情。”
    做生意的人熟人多,住在徐州附近,那说明他认识不少徐州人士。难怪掌柜脸色如此之差。
    傅辛夷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安慰一声:“陛下已派了人过去,想来会尽快处理好徐州一事。掌柜不要太过担心,否则回头伤了身子。”
    掌柜已是笑都笑不出来,只郁郁朝着傅辛夷点了头:“今天主要是想问问傅小姐可否先一步将部分钱给我。要是能早些,我想直下徐州,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傅辛夷顿了顿:“这得看我们吴掌柜那儿有没有闲钱。”
    掌柜忙点头。
    傅辛夷看向了吴掌柜。
    吴掌柜管理着花铺账本,对店里的收支情况了然于心。他知道花铺近来收入很好,但鲜花买卖,花败落的成本也很高,每日都有盈余,可算上最初开店成本,还没回本。
    他略一思索,决定实话实说:“小姐能提前给出一半的买房钱,再多的话,花铺周转不过来。”
    傅辛夷点了头:“那就给一半吧。”
    她朝着掌柜笑了笑:“掌柜先拿去一半。我们到时候约个时间约个地方,我再叫人将剩下的钱送过去。徐州不远,送这笔钱的路费,我这里出就是。”
    掌柜是想要去帮忙的,她怎么都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人。
    掌柜一听,忙站起身来拱手感恩:“谢过傅小姐。傅小姐心善,在下谨记于心!”
    傅辛夷跟着起身,也怕掌柜后头难以收到钱:“要是掌柜没能收到钱,等徐州事情结束,可以直接来傅府寻我。要是成功收到了钱,我们互相写个凭证,各自留证。”
    她这个说法让掌柜更是少了些后顾之忧,再度连连感谢。
    吴掌柜听着傅辛夷的意思,带着这位掌柜去柜台那儿取钱:“近来去徐州路引好办一些,但前往徐州路上危险,掌柜这些钱千万不要外露。灾患时期,百姓良善和恶劣的都多,路上或许还有劫匪。能和人一道走就尽可能和人一道走。”
    大家都是生意人,平时满嘴利益,到了这会儿,也忍不住同情提点两句。
    掌柜千恩万谢,神情好了点,这才和傅辛夷告别离开。
    花铺内任欣颖见了全程,小声问傅辛夷:“小姐,近来可要多接一些单子?”
    傅辛夷朝着任欣颖点了头:“这些天你跟着我一块儿学做画。做些平价的售卖。清供买花的人逐渐多起来,他们不差钱,就是要花好看,最好还有点特色,这些劳烦吴掌柜挑花的时候专门选一批,额外卖。”
    两人一起应下。
    傅辛夷将事情安排妥当,转头就出门又去了趟书铺。
    京城卖书的人很多,多喜欢卖流行的诗集、杂文、话本。听说前些时日还有人想要做报刊,但是最后没有能做成功。
    报刊这东西,简直让傅辛夷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时间。原来在这么早以前,就已经有人看到了报刊的力量?开始对报刊下手了?
    她虽然困惑,但也没钱去折腾这些。她还是得先找些处理水患后治田的书籍,然后说服傅尚书让她离家。
    ……
    转眼七天过去。
    书房内的角落里堆了不少的花画,此刻都蒙上了红布,就等人过来将其运走。
    房间窗门全开着,散去了一些过于浓重的花香。
    蜜蜂和蝴蝶纷纷被花香吸引,想要靠近书房,又被书房门口撒着的草药味道给熏着,只能在门口窗口徘徊或者停驻。
    书房内,傅辛夷揉了揉自己有点发酸的胳膊,再看了一下自己面前的这张纸。
    纸上写满了关于水患之后的田地处理问题。
    水患之后的田,按照遭殃程度,分为轻度和重度,再细分,就是看田中含沙量。
    轻度的田要赶紧洗苗再种,排干每天的渍水,还要施肥。肥料既要补充氮,还要记得杀菌杀虫。傅辛夷附上了自己这些时日的肥料研究。
    重度的田因为浸没在水中太久了,基本上粮食已没有救。这时候就该当断则断,种可以快点熟的粮食。傅辛夷研究过,户部这儿其实有好几种作物,一种是口感不太好,但可以比普通水稻快速熟的占城稻,还有就是玉米和红薯。
    玉米和红薯这两个东西,老百姓不爱吃不爱种,现竟成了富贵人家无聊时调口味的吃食。可徐州的情况该考虑的不是爱吃不爱吃,而是有没有得吃。他们至少要想办法扛过今年。
    徐州地方暖和,水患这回也不是海水倒灌,整体而言田地恢复需要动用的功夫并不算最高难度。这些天傅尚书都有在餐桌上说起徐州近况,三天前还不是很乐观,这几天倒是捷报频频。
    傅辛夷轻叹一口气,觉得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天才如封凌,还真是扔到哪里都好用,谁想他才十九呢。
    最早封凌送了一个奏本回来,直接说明了徐州情况,将徐州水患处理和河运管制以及上游植树控水问题都点了个明白。他将桂正初的想法完善,又因为写文章实在擅长,让人很难找到漏洞。
    就算是当年推崇堵不如疏的那些大臣想要驳回他和桂正初的想法,都不得不回家翻书找反驳点。近来的早朝简直成了辩论场,讲两句就要吵起来。吵着吵着开始有人身体不好了,要骂人了,要撞墙了。
    非常热闹。
    傅辛夷每天吃瓜一样听着,加快了自己的行动,在女眷那儿疯狂敛财。现在整个书房里都堆满了她这些时日的成品。
    下徐州没有钱是不行的。
    钱最重要的一点是可以用来买物资。粮食、布、干净的水,这些都是很重要的。别看水患到处都是水,那些水可都不能喝,喝了就容易病。
    傅辛夷等纸风干了一些,将纸全部收拢,前往傅尚书书房。
    傅尚书刚才下朝回来,喝了一口热水,正皱着眉头在看徐州上报上来的日常用度缺口问题。第一批送去的东西,七天已花了大半,要是后续不跟上,会惹来大问题。